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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平淡如水,誰也想不起寒冬之時的江南是如何的景色了,那似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來了,而眼下不知覺間已是立夏。
長風疊雲,夏木成蔭,湖岸寂靜,立夏之景許是這般的清淨,無寒冬來時的冷寂,無暖春來時的豔麗,無深秋來時的凄涼,惟有的是那立夏獨有的清淨與景致。
柳冬甚是歡喜在黃昏落日時來至畫橋岸邊賞景,每逢落日,便只見萬點丹紅染綠江,殘紅盡染層雲,此時恰好微風輕拂,蟬聲輕鳴,清風中帶着絲絲涼意,只道黃昏落日後的氣候與日中大不相同。
賞完景,他不由得便往康王府方向所行去了,他也不知為何成了如此習慣,每日賞完景後便必定往康王府一去。康王府如初,只是那塊由皇帝親自提筆所書的牌匾卻不知何時起已是染了塵埃,以往來掃門前灰塵的小僮也已不在,許是不知去了何處偷懶罷了。
輕叩朱漆大門半晌,卻無人應聲啓門,柳冬有些失望,心想萬鳶許不會再回來這座江南小鎮了,他許會結識別的知音結識別的友人,或許,他早已将自己忘了吧。柳冬輕嘆,轉身離去,然在下了石階之時恍然止了步子,而後回首看去,那扇朱漆大門依舊未啓,也不知府裏的人在否……
罷了,只要那人安好,再不相見,其實……并也無所謂。柳冬看着最後的那點餘晖緩緩落下之時不禁想道。
某日午後,柳冬将賬目算好,便打算小歇一陣,只是在低首收拾案上事物時,卻忽的有一柄骨扇落于他的賬簿之上,柳冬一怔,看着扇上的水墨江南景畫久久未曾回過神來。須臾,回神,他略帶喜色的眸子擡起,恰好與萬鳶相對,然二人相對卻遲遲無言。
蟬聲于木間輕鳴,雀聲于枝上輕吟,日光透過密葉間灑落于地一片斑駁,夏日的午後甚是清淨,也似為二人相見添上了幾筆暖意,茶香悠悠,微暖的夏風不知何時自窗外而入,拂去了絲絲茶香,留下了一片暖意。
“瑾之,本王想你。”萬鳶擡手,似想為他绾上落下的那縷青絲,此言他于京城之時早已想了許久要道。
柳冬咬唇,有些氣他許久不來信箋,亦不與他說聲告辭,随之他只将腦袋一偏,躲開了萬鳶的手。只是心下卻是禁不住的竊喜。
萬鳶的手止于半空,他略帶尴尬地放下手來,而後輕咳一聲,繞過眼前這張案臺,便輕輕将柳冬的手握住了。
“我于京城之時,每日都在想你。”萬鳶以額相抵,看着那人怯怯地将眸子垂下,不由心情大好,只是忽的想起某些事來,神色立變,他将柳冬放開,自尋了椅子坐下,展了骨扇徐徐搖着續道,“瑾之,你知道麽?有人想我死。”
柳冬聞言,而後一驚,心下是禁不住的擔憂,“你……”
萬鳶看了眼他,随之一笑:“瑾之啊,我問你,這天下又有誰能算計的了我?”口氣甚是輕狂自傲。
柳冬不語,只為他斟了杯茶:“新采的茶葉,你嘗嘗如何?”未了,坐回案臺,翻看着賬簿也不願與萬鳶多說幾句話。
萬鳶捧着茶盞,自覺有些自讨無趣,他撇了撇嘴,也不将茶細細品着,只一口飲盡,而後重重放于案上,聲響不輕,似要将茶盞弄碎一般,柳冬提着筆,悄然擡眸打量了他一眼,瞧他微惱的模樣,柳冬不禁悄然一笑。萬鳶甫一轉臉,便瞥見柳冬莞爾,他不禁失了神,如彼日一瞥他笑容一般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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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回神,萬鳶佯裝惱怒地起身上前,伸手一捏柳冬腰間軟肉:“本王有那麽好笑麽?嗯?”他湊近柳冬半許,将氣息呼于他的耳旁,一手輕撓他腰間軟肉,似是非得讓人求饒一般。
柳冬雙手分別搭于他的臂上,他別着腦袋,只被萬鳶撓得連眼淚也流了下來,“不要……”柳冬終是求饒道,他雙手使力似想将萬鳶推開,然卻不過徒勞,萬鳶的氣息如夏日炎陽一般熱燙,呼于他的耳旁之時,似要将他人也熱得要軟下。
“說你喜歡本王,本王才放過你。”說着,萬鳶止住了動作,看着柳冬不由有些盼望。
“王爺……”柳冬轉過臉來,輕輕喚道後卻遲遲未有下言,他雙手松松地揪着萬鳶的衣袖,泛着淚光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萬鳶,半晌,終是聽到柳冬細如蚊吶般的聲音:“我喜歡王爺……”
萬鳶聞言,而後滿意一笑,終是将柳冬放了開來,但見他笑意狡黠至極,一柄骨扇徐徐輕搖,那雙如狐貍一般奸詐的眸子微微眯起,亦不知正自思量着些什麽。
天色漸晚,臨近黃昏,柳冬匆匆将鋪子收拾好後便說要往畫橋一去,萬鳶自然答應,而後如昔日一般,悄然牽着他的手,笑容狡黠,徐步同行。夏風拂來,已無日中之時來的溫暖,相反是覺微微的涼意,本是繁華的街市,現下卻是多了幾分冷清,只是柳冬現下看去兩道紅燈搖晃,卻無彼日發覺甚是孤寂。
一路行來,柳冬依舊沉默寡言,萬鳶依舊多言多語,似是那一月餘來的分離如夢一般,夢醒之後,仍如昔日。只是時光飛逝,世間之事始終會變,滄海終會成了桑田,今朝終會成了歷史。
彼日于白玉欄前,萬鳶将腰間佩玉摘下,以指撫着玉上所刻的字不禁問道:“瑾之,你有沒有想我?”說着,轉臉看向柳冬,瞧見他神色平淡,不由有些失望,“瑾之。”他又輕輕喚了一聲,随之湊近柳冬半許,他看着那人側顏踟蹰良久,而後他終是親了親柳冬的臉頰。
萬鳶吻得很輕,宛如點水一般。
但見柳冬立時轉臉,泛着水光的墨黑眸子瞪大,似是不敢置信萬鳶竟會如此,他雖臉上神色厭惡,只是不知為何,心下竟是毫無排斥。柳冬握了握拳,卻始終連一句穢語也罵不出口。
他們二人并非尋常好友,或許這般并非有什麽訝然……
柳冬垂眸,盡己平生之力将自己別的想法全數消去,他不願再往深處想,他只怕一旦觸及,只會萬劫不複。他難得有相知相熟的好友,難得有人願與他談心,願聽他彈曲,況且那人又非是尋常之人,他又怎敢得罪呢……
此時恰好落日餘晖盡染綠江,天色淡青,隐隐而見那輪孤月藏于薄雲遲遲未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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