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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萬鳶昨兒大婚之事,傳遍了天下,柳冬亦是聽聞了一二,只知昨兒丞相府二小姐文殷被八擡彩轎入了門,一路随轎的,只是大略看去,便已有三十餘人,滿城爆竹唢吶樂聲,好不喜氣好不威風。

京城确實熱鬧,然江南此處卻平淡依舊,過完了年,便無了爆竹聲無了孩童玩樂聲,夜時,惟有長風蕭蕭,小雪紛紛,明月孤寂。

應氏的病愈來愈重,時而昏睡不醒,柳冬便再不步出房門,日日夜夜的陪伴在應氏身旁,只輕輕握着她的手,回想着昔年與應氏成婚之日,彼日之時也如同百姓所傳的康王大婚時一般喜氣,只是并無萬鳶那般的風光。他們平民百姓,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婚禮罷了,拜過天地,拜過高堂,度了良宵,便就是一生一世的結發夫妻。

一生一世,聽起來是那般的美好,可他與婧兒,成婚未過十年,妻已要一去不複了。

然應氏病逝之時,恰是三更。

彼夜,柳冬伏在應氏的身上哭得渾身輕顫,直至小厮将柳冬扶起,扶起之後,卻見他目光呆愣,淚水未幹,滿目哀傷,未曾淡去。他知道這一日終是要來的,他本以為當真會與應氏度過一生一世,當真會與應氏過一生一世的平淡日子,想不到……

翌日便舉喪禮之事,又往寺中請老和尚至應氏靈柩之前念“往生咒”,柳冬平日除萬鳶之外,便無甚多好友,所以來此吊喪的,惟有府中的小厮罷了。柳冬哭祭靈前,親自斟酒二杯,一杯自飲,二杯祭妻,清酒流入喉間,只覺一陣微辣苦澀。

禮罷,柳冬便命人将應氏靈柩葬于山上,立石碑一塊,自此逢清明之日,或逢祭日就此上山祭酒。

……

自應氏病逝之後,柳冬已然幾日未曾步出府門,時而飯未吃得上幾口,便不吃了,只日日待在房中,不願出來。卻于今日午後,忽有小厮将門輕推而入,只說康王來了。

柳冬聞言,而後一怔,許久未曾回答。

小厮立在門前已有些時候,也不禁暗嘆奴才難當,正當他要折身回去與萬鳶道主子不見時,恍然聽柳冬道:“讓他進來吧。”

小厮聞言愣了愣,而後應了“是”,便折身回去轉告萬鳶了。

不過一會兒,柳冬便聽一道自身後而來的聲音:“瑾之。”聲音熟悉,口氣溫柔。

柳冬佯裝未曾聽見,只閉嘴不應,然那人忽上前幾步,手已撫在了自己的肩上,此時萬鳶竟低首于柳冬耳旁輕道:“多日不見,本王甚是想念……瑾之,可願再給本王沏壺普洱?”氣息如火全數呼于柳冬的耳旁,瞬時,柳冬耳根立紅。

忽的想起之前,自己曾說過不會再與萬鳶相見,可不知為何,适才聽聞萬鳶來見之時,自己心下竟是有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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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亂如麻。

“若不然……本王為瑾之沏壺茶?”

柳冬聞言,不禁一顫,忽的想起彼日交歡也是因一壺茶而起,他是再也不敢讓萬鳶為自己沏茶了。

只是,甫一想起當日自己承歡于萬鳶身下,便不由生了愠意,“你來做什麽?又想羞辱我麽?”柳冬起身,略帶了愠意的眸子正瞪着眼前之人。

奈何那人從容依舊,只執着一柄描金骨扇徐徐輕搖,臉上依舊帶着春風笑意,只又進幾步,直至将柳冬迫至牆角,再無路可走。他盯着滿是憔悴的柳冬,不禁覺有微微的心疼,他悄然握住了柳冬的手,只想予他絲絲的溫暖。

“本王想你了。”口氣依舊溫柔。

“哦。”

如此淡漠的回答,也是萬鳶意料之中,随之将柳冬抱入懷中,柳冬的身上依舊有着好聞的淡淡茶香。

“本王不喜歡她,與她成親只是迫于皇命,你……會在意麽?”聲音甚輕,問話似是帶着試探與小心翼翼。

柳冬不答,房中一片沉寂。

半晌,萬鳶忽輕聲笑道:“罷了,既然你不答,本王便不必再問,只是本王還想喝瑾之你為我沏的茶……”末了,佯裝一臉可憐。

柳冬聞言,心下斟酌了許久,終是開口輕道:“那便請王爺坐下吧。”此言一出,那人立時将自己放開,當真依言乖乖地往案幾旁的一張椅子上行去坐下,然目光從未曾自柳冬身上離開過,柳冬只覺被萬鳶盯得渾身不安起來,只回首瞪他一眼,那人方才不再盯着他看。

普洱茶沖泡起來甚為講究,普洱茶葉是不可将其捏成小塊放入壺中的,也自是不可将普洱茶一喝一盞,一泡一天的,若不然便失了口感,使茶湯變得淡薄。現下時值寒冬,茶具自是冰涼,于是柳冬便以滾水将茶具燙熱,而後倒之,如此做法,只是為了不讓茶香散去。

末了,一盞普洱便已泡成,萬鳶随之端起茶盞,輕抿而品,只覺茶香盈鼻,茶湯入口回甜。

茶盞輕輕放下,萬鳶左右打量房中一遍,忽的問道:“怎的不見夫人?”此言一出,卻良久未聽柳冬回答,目光疑惑地看向柳冬,但見他神色哀傷,動作怔住。

莫非……

忽的轉而想到一事,萬鳶眸中掠過一絲喜意,只立時開口問道:

“莫非……瑾之為了本王休了夫人不成?”

然此言一出,柳冬卻是狠狠瞪了萬鳶一眼,他手握成拳,直至五指深陷掌肉之時,他方才淡然開口:“婧兒……死了……”嗓音輕顫,但覺言語間,是他想極力掩住的哀傷。

萬鳶聞言,而後一怔。

柳夫人竟是死了?莫非柳冬之前去藥鋪執來的藥材,俱是為了醫治她麽?

漸漸回過神來,便已對上柳冬那雙泛着淚光的濕潤眸子,他輕輕咬唇,似想隐忍淚水不再落下,然這般模樣,更是讓萬鳶看得有些心猿意馬起來。盯着柳冬看了半晌,他終是起身,行至其後,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随之與他十指相扣起來。

“若是難過,便哭出來吧。”

話音剛落,萬鳶便覺懷中之人身子顫得厲害,但聞一陣細細哭聲,萬鳶不禁一嘆,而後舉起衣袖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那環于他腰間的手,更是緊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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