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柳宅是被大火燒毀的,如意巷中的柳家茶鋪亦是被大火燒毀的,此事來得恍然,無人知道火是何時起的,又是因什麽而起的。萬鳶見到柳冬時,便是見他正抱着柳鳶,孤孤零零地呆愣着立于昔日的柳府門前。
二人相視不語良久,直至終是見到柳冬紅了雙眸,似有淚光隐隐泛起。
“瑾之?”萬鳶輕輕喚道。
聽聞聲音,柳冬方才回過神來,卻不願再與萬鳶相視,只微微垂眸,看着于自己懷中正熟睡之中的柳鳶輕聲應道:“嗯。”
“天意如此,瑾之也莫要如此難過。”口氣平淡,卻帶了幾分心疼,随之又近了柳冬幾步,擡手輕撫他的臉龐,“願随本王一同回去?”語罷,心下已是不禁竊喜。他便想讓他失去一切,這樣,柳冬便只能是他的了。
柳冬不答,只愣愣地看着于自己臂彎中的柳鳶。
良久未得回應,萬鳶心下的竊喜已是慢慢淡去,随之而來的,是微微的愠意與微微的不耐,于是也不願待他回答,只命道:“來人!将柳公子帶上馬車!”末了,待那二人應聲後,便轉身拂袖,自個兒先上了馬車。
那兩個侍衛力氣甚大,只分別捉着柳冬單薄的肩行去馬車旁,柳冬使力扭動雙肩,那二人如何也不肯放手,制住柳冬雙肩的手的力氣卻更是大了些許,方才好不容易地将柳冬帶上馬車。
萬鳶将車簾放下,随後坐近了柳冬,将他微涼的手輕輕握于手中,卻無言而出,柳冬也平靜依舊,不吵不鬧地坐于萬鳶之旁,只微微垂眸,不知正想着什麽。
馬車随之漸行,行過彎月畫橋,行過春初湖邊,行過繁華街市,直至康王府門前。那每日掃着門前塵埃的小僮,見馬車至此,趕忙丢了掃帚,一臉笑容地迎了上去,輕掀車簾,便将萬鳶輕攙下車,卻在下了馬車後,萬鳶恍然止住了步子。
小僮疑惑地看着萬鳶,但見他将一人攙下車來,小僮的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了那人身上,但見那人着一襲月白,懷中正抱着一個孩子,只覺生得氣質脫俗,眉目如畫,容貌清冷絕色。
小僮愣了愣,終是記起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常來王府的柳冬柳公子。
“不必。”柳冬避開萬鳶欲要扶他的手,只一臉淡漠疏離。
萬鳶尴尬地收回了手,而後将骨扇輕展徐徐搖着,只是甫一轉臉便見小僮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柳冬看,萬鳶微微蹙眉,心下生了幾絲愠意,随後便以扇柄輕敲了一下小僮的腦袋,使他回神。
小僮捂着腦袋,滿臉委屈地走上石階,将府門輕啓,而柳冬則是愣愣地看着王府,那道高高的牆,那扇朱漆大門,那分別立于門邊兒的威武石獅,那塊當今聖上親筆題字的牌匾,統統都是柳冬所曾見過的。只是而今,不知是因淚眼模糊,亦或是許久未來,而覺有幾分陌生。
随着萬鳶進了府中,他只一臉淡漠地任着萬鳶安排,而萬鳶将他安排在了王府中的南處的一間院落中,随之命了小僮将房間收拾好後,便将柳鳶放于側房中,這般就不會打擾到他與柳冬了,萬鳶是如此想着。待一切做罷,便将院中之人統統趕了出去,那就只餘下了他與柳冬二人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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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輕輕握住了柳冬微涼的手,同他行入房中,坐于榻上,而後伸手攬過柳冬的肩,一手輕輕執起了柳冬的手,以指輕繪着他掌心,那微癢的感覺讓柳冬險些抽回了手,只是到底是險些罷了,他終還是蹙着眉,任着萬鳶繼續輕繪着自己掌心。
“你這一生,只能留在本王的身邊。”
“……”
“你想要什麽,本王統統許你,只要你能留在本王的身邊。”說着,便親了親柳冬的臉頰,而後咧嘴一笑,滿是讨好笑意。
只是柳冬仍舊垂着眸子,一言不發的,這般安靜的模樣讓萬鳶有些難過。在他昨兒下了心要縱火燒了柳府與茶鋪時,便曾想過若果讓柳冬知道,害他失去一切之人是自己時又會如何?可他沒有法子。
曾想過若是年年歲歲的溫柔陪伴,如此便可一步步地奪了那人的真心。可若行此法,當真不知要等到何日,所以他不想再等,思來想去許久,終是想到以火燒了柳冬所有的一切,這樣他沒了家沒了茶鋪,除了柳鳶便只有自己了。
他只想親親柳冬,也只想告訴他,縱使同為男子,可自己此生最想娶的人是他。
曾在許久的昔日裏,萬鳶便曾幻想過以後與柳冬在一起的日子,曾幻想着于那平靜的午後,能與他一同品茗彈曲,促膝閑談,又曾幻想着于那安靜的夜晚,能與他共度良宵,一室□□,一夜纏綿。
忽的,卻聽一道清冷嗓音響起:“多謝。”
“嗯?”萬鳶愣了愣,本以為柳冬會不搭理自己的,哪知他竟是恍然道謝了。
“……”只是萬鳶甫一應話,柳冬便又閉上了嘴,再次一聲不吭的,實在讓萬鳶萬分不安。
萬鳶盯着柳冬單薄的身子半晌,忽的轉了轉眼珠子,瞧那人一臉清冷淡漠,宛若天人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親近似的。便是這般,萬鳶不禁生了戲弄之意,于是當下便将人壓至榻上……
“啊!”柳冬背部甫一碰到榻上被褥,便忽的喊出聲來,他伸手将壓在自己身上的萬鳶推開,只惱道:“好痛……走開!”說着,便自榻上起身,而後微微垂眸,輕輕咬唇,不知正隐忍着什麽。
然萬鳶尚躺在榻上,只盯着柳冬的背看着,柳冬後背的衣料,分明有被火燒的痕跡所在,那衣料已被燒得黑乎乎的,卻未有被火燒掉。萬鳶愣了愣,随之坐起了身,當下伸手将柳冬後背的衣料扯開,但見本該是白皙的後背上,竟有一道難看至極的新傷,那分明是一道被火燒後的傷。
“瑾之,你這裏……”萬鳶不敢伸指輕撫,他只愣愣地看着那道豔紅的燒傷,只覺微微的心疼微微的悔。
“別看了……”柳冬哀求着想要起身,卻被萬鳶一把捉住了手臂,迫他坐回榻上。柳冬輕輕咬唇,他想自己後背的那道傷定是惡心至極吧……
他自是記得這道傷如何來的。昨夜火起得恍然,他将柳鳶抱着逃出房外之時,恰好房梁帶火傾下,便也恰好砸到了他的後背。
忽覺後背一陣微涼,柳冬一怔,也不知那人在做什麽,卻聽那人輕道:“還疼嗎?”末了,萬鳶繼續輕吹着柳冬背後的那道新傷。
“……”柳冬當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只是覺得心下似有什麽被溫暖化開了一般。
見柳冬不答,萬鳶便坐回了他旁,執着他的手,輕輕繪着他掌間的那道天紋:“昔日被水燙到時,母妃也是這般對我的……”萬鳶笑了笑,眸中的光彩卻已黯淡。
“待會兒本王讓豆腐找大夫來,這傷會好的,別怕。”說着,便去親了親柳冬的唇,“瑾之乖。”口氣似是在哄三歲孩童一般。
柳冬垂眸,對他這番話語倒無過多回應,只安安靜靜地坐于房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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