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霸道雙生花
這是沈逸之第二次提出煉化魔種。
曉樂放在他背上的手一頓,回想到前一次,還在生死峰上的時候,他就被這不要命的想法給驚呆了,苦口婆心極力勸阻,列舉了一個個可怕的後果,沈逸之才幽幽作罷,轉而煉化寒岳劍魂。
可是這一次……他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想清楚了?”曉樂悶悶地問。
沈逸之輕輕颔首:“有你在,我永遠都不會堕落。”可若是沒有你,入不入魔又有何分別?
曉樂聽出了這言外之意,卻是世間最動聽的情話,讓他不禁笑起來,明亮的眼睛帶着光,回應着:“好,我幫你。”
下一刻,瑩潤白色的根系瞬間染成了黑色,魔葉松動,最純粹的魔氣倒流莖脈順着他的手直接穿透進沈逸之,不斷往丹田中彙聚。
魔種本該為了生長瘋狂抽取宿主的靈力和生命,為了阻止宿主抵抗,他甚至還要破壞其靈體,徹底改造成一具供養的溫床。
煉化?共生?服從?
這是野心勃勃的魔種從不予考慮的事,他只知道破壞和掠奪!任何想要降服他的人皆會受到他強烈的抵抗,甚至玉石俱焚!
然而更強大的神草氣息壓制,讓他不得不收斂霸道的秉性,曉樂倒逆充沛的魔氣,這充滿神性的誘惑,讓還不具備太高智慧的魔種貪婪地追逐,悄然之間變得溫順下來,如普通的植物抽芽生長,随他擺布。
滋潤的魔種飄飄然,沉浸在濃郁的魔氣中如同醉酒一般失了往日警覺。
沈逸之的神識趁此機會将他拖入了自己意識海中,魔種這才乍然警覺,可見到了的卻是一片汪洋,一名白袍劍修舉着充滿瑞氣火焰之劍等着他,而擡頭,卻是神草恐怖而龐大的根系。
煉化,便是馴服的過程。
不管是以德服人,還是仗勢欺人,只要順從,便足夠了。
意識海是沈逸之的天下,神草在上時刻散發着不聽話就吸幹你的威脅,哪怕再桀骜不馴的魔種,此刻也不得不低頭……
凡是煉化某物,修者從來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進行,本身過程兇險不說,時間還慢長。而且當所有的力量和注意全集中于此,根本顧不得周圍的危險,刺客三歲稚子都能一劍戳死他。
可沒想到沈逸之不僅敢,還選在仙魔兩道的混戰之中,煉化的又是人人見怵的魔種!
誰給他的勇氣,自然是他身後不再收斂神草氣息的曉樂!
所有人都是震驚,哪怕再無知之人也明白淩劍宗妄墟崖的這名弟子根本不是人,那麽是什麽呢?周圍的目光頓時開始異樣。
玉闕仙尊被魔域中的散仙牽制,脫不開身。他心裏大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孤昊仙尊,他都将淩劍宗的強者引入射屏山,派遣了魔修殺上去,這都不能抓住這株神草,簡直是廢物。
如今曉樂的身份曝光于天下,再想偷偷地自己享用怕是難了!
可是不管如何,今日他一定要抓住這株神草,費盡心機,付出巨大的代價就為了飛升,時機在眼前,他絕不定再錯過!
“給本尊拿下他!”
不等旁人回過神,衆魔已經齊齊向曉樂出手,鬼域森森,魔氣重重,哭嚎尖嘯之下,魔手眨眼便到了那一前一後盤腿而坐的人面前。
沈逸之的臉上還爬着蜿蜒魔紋,如蛛絲蛇影,眉宇間帶着痛苦和隐忍,身上一重深幽魔氣一重瑩白靈氣,恰是在煉化的白熱之中。
魔種就算不反抗,以他的靈體煉化依舊是個艱難的過程,不比入魔輕松。沈逸之如今是個待宰小兒,別說保護曉樂,就是自己都抵擋不了一擊。
“小心——”驚駭中有人跟着出手,可惜已經晚了。
然而,這見之可怕的黑霧魔氣籠罩之前,那遮天蔽日的魔手碰觸到他們的衣角之時,沈逸之身後的曉樂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了詭異的弧度。
正好……缺魔氣。
比魔種更加狂暴不羁的白色藤蔓從黑霧之前蜿蜒交纏而出,一部分形成堅韌的牢籠擋在了他倆之外,不管多強悍的神通落在上面立刻被洩了力,表面舒張,冒出細細密密的絨毛,如貪吃小嘴一般一滴不剩地将魔氣吸收幹淨。
而另一部分好似開智的靈蛇,尖端閃爍着嗜殺的冷光,追逐着那些魔修,纏繞的瞬間,尖細的頭部勃.起怒張,兇殘地刺穿這一具具軀體,毫不留情地絞殺了元嬰,連神識也不放過,全化為了純粹的魔氣順着細長的藤流回他的本體。
幾十張張牙舞爪的根系尖端,卷着刺穿着已無還手之力的屍體,等吸幹淨最後一滴的生機,這才如同丢垃圾一樣丢回了魔道一邊。
曉樂面對沈逸之是如何的溫柔,看待這些野心勃勃的獵殺者便是如何的冷漠,他沒有收回藤蔓,由着它們在天空飛舞盤旋,震懾着那些蠢蠢欲動之輩。
而身下,更加強大的根系破開射屏山的土壤和岩層,不斷地生長擴張,直至包裹了整個射屏山,根尖張開,吞噬着所有的靈氣和魔氣。
既然逃不了,那就痛快地打一仗。
他雖然是植物,可叱咤無極之淵,卻從來不吃素。
而這一手,不管是仙門還是魔道,也的确被震撼到了,方才出手的可幾乎都是化神期以上的魔修啊!
所有的神通法術都被那些看起來脆弱細長的藤蔓輕松擋下,更甚者一旦被纏繞,頃刻間就吸成了人幹,這誰擋得住?
一時間,竟都沉默了下來。
曉樂面上霸道殘酷,然而心裏卻非常明白,自己不過是在糊弄而已,仙術魔法免疫,可草木對兵器利刃卻害怕。在無極之淵,面對妖獸的虎視眈眈,自然有大白二黑守護,可是這裏……仗着的便是這些人對上古神草不熟悉。
再等等,他的目光落在努力煉化魔種的沈逸之身上,只要師兄成功,他們便能逃走了!
然而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一個冷冽的聲音傳來。
玉闕仙尊殘忍地說:“不要用術法,用兵刃對付他,區區金丹,不足為懼。”
話音落下,一個魔修直接朝着曉樂的藤蔓劈去一刀,他修刀,而境界卻有化神後期。
曉樂下意識地收回了藤蔓,沒敢如方才那般直接纏過去,卻坐實了玉闕的話。
“哈哈,殺上去,今日誰能拿下他,來日一同飛升!”
魔道瞬間群情激昂,修煉到這個境界,誰不會使兵刃,誰手上沒有一把上好的靈劍?
曉樂咬了咬牙,他雖然不能免疫物理攻擊,可也并非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一把重劍突然橫在他們的面前,千萬鈞力量乍然出現,居然逼退了一波。
“誰也不許接近一步!”星垂尊者執着重劍冷然道。
此刻她的心情有些難以平津,她終于弄明白了沈逸之能活下來的真正原因,也知道寒岳身死之前為何定要曉樂将龍吟送回淩劍宗。
這是她師兄一命換一命得來的!不論曉樂是誰,都是她的師侄!
作為敬仰他的師妹,星垂不能讓任何人動他們!
然而光靠她一個人不夠,于是她回頭看向淩劍宗各峰尊者,一字一句道:“不提寒岳,今日落羽勾結魔修,致淩劍宗危,是誰牽制對敵,讓小弟們得以保全?此刻袖手旁觀,甚者乘人之危,敢問與邪魔何異?”
撼海尊者作為宗主,聞言并未反駁,亦未曾發出一言,其餘人更是緘默。
星垂尊者又道:“淩劍宗開山立派的宗規便是護持弱小,以匡天下,立劍為證,只斬邪魔,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自私自利?”
再一問,讓淩劍宗上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立宗根本,已經背道而馳,愧對祖師爺。
然而魔修可不等她廢話,早已經殺了上來,對付她自然不用有任何顧忌,境界的壓力,森冷魔氣更是毫不留情。
若是一般的化神修者,早就已經被這麽多強者壓制得動彈不能。可好在星垂尊者擁有劍修的一般品質,遇強則強,遇戰則戰,心性堅韌,并不退縮,山岳萬鈞劍意破開魔障,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當然,她并非一人,從她的身後幾根藤蔓抽了出來,護持在他的左右,一邊吸收魔氣,一邊偷襲,居然也堅持下來。
可及時如此,星垂尊者也臉色發白,汗流浃背,大喘粗氣,消耗實在巨大。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小心——”
剎那間她後背一陣劇痛,她緩緩回頭,只見曉樂的一根藤尖忽然插了進去,想到方才那些魔修死不瞑目的殘樣,她心神震動,難以置信,她艱難地張了張嘴問:“為,為什麽……”
然而麽字還沒結束,卻發現體內的那根藤蔓并未吸收她的靈氣和力量,反而釋放出濃郁純粹的真元,瞬間修複了她的傷勢不說,接着多餘的真元更進入她的經脈,一個周天之後便為她所用,比出戰之前精力更充沛。
她呆呆地望着曉樂那張微笑的臉,後者道:“還請師叔多堅持一炷香,感謝。”
星垂尊者:“……”
她忽然能夠理解為什麽這株草讓這些散仙如此瘋狂的原因了。
但是轉瞬之間,她哈哈大笑起來,對着自己還在猶豫的宗門不恥道:“今日哪怕螳臂當車,我也要護住門下弟子,若他們不是,那我寧願也脫離門戶,不做淩劍門下人!星垂峰弟子——”
聞言,易遙帶領師妹們也站了出來:“若論劍,我們可不懼。”
易遙回頭看了一眼曉樂,提醒道:“師姐們境界低,最怕魔修耍陰招,你可得護着我們!”
曉樂的眼睛都彎了:“放心,不讓一滴魔氣靠近你們。”
然而區區一個化神和幾個元嬰,魔修怎麽會害怕,之前是大意,如今見淩劍宗毫無反應,這下更是嗤笑了一聲,更多的魔影便殺到了面前。
方才出言小心的九陰山峰主也淡淡一聲:“諸位,上古之物,飛升契機,難道咱們仙道要拱手相讓給魔修嗎?”他回頭一望一掃,“反正我是不肯!”
話畢,他也不顧旁人,立刻帶領九陰山峰下弟子加入了戰局!
星垂尊者氣急,回頭就罵道:“你怎麽能這麽……”
“啊呀,長點腦子,兩邊亂了才好呢。”
九陰山的劍法以融于自然,順于萬物,在風雨之中暗藏殺機,适于控制。而星辰峰則是一力降十會,撼岳山川大河的霸道重擊。兩者相符相合,就是渡劫期的修為在他們手中亦讨不得巧。
有了他之後,寂滅尊者居然也出手了,他冷笑一聲道:“沒錯,即是我淩劍宗門下,自然沒有讓給旁人的道理,宗主,如何?”
“唉……已經愧對寒岳許多,還有什麽好說的,不能再讓這兩小子有所損失。”撼海尊者突然問道,“星垂,方才那感覺如何?”
星垂尊者朗聲一笑:“痛——快——”
“好!曉樂,若是信得過我,也給我來一次。”方才撼海尊者被偷襲,是受了傷的。
一根藤蔓沒有猶豫,直接穿過了他的後腰,痛是真的痛,但很快傷勢真的愈合了。
這份信任,讓淩劍宗上竟暫時團結起來,這天底下若論對兵刃的理解和使用,非淩劍宗莫屬。
其餘各大門派看着,不管是被九陰山峰主話語一激,還是真心實意,總之也相繼出手,一同對付魔修。
沒想到因為陰陽雙生花,本已經心生退意的仙門再一次聯合起來,仙魔兩道重新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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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大白二黑得再晚一章出場,頂鍋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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