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初一, 昨夜的喧嚣過去,宅院依舊冷冷清清。
殷铮到底還算顧忌,沒有到處大紅大紫的貼挂, 只那些燈籠顏色鮮亮。
沈妙意晌午過後才起來, 整個人沒什麽精神,蔫蔫的, 軟噠噠的靠躺在軟塌上。
可是蓮青蓮如倆婢子倒是顯而易見的高興,忙裏忙外的, 步子不知道多輕快。昨夜房裏的動靜,她們可不是沒聽到,果然侯爺心裏的只有她們姑娘。
當然人的陰晴不定也實屬駭人,虧着姑娘這樣的才能降住。
這時候, 門簾一掀,一個身影走進來。
年節的喜慶在來人身上看不出來, 不錯的臉型生生被那道胎記給壞了。
沈妙意擡擡手, 示意婢子們不用擺屏風。
“先生來了?”她坐直身子,身上酸痛忍不住皺了眉。
至今想起昨夜都有些隐隐後怕, 殷铮好像不知疲倦一樣,拖着她床頭到床尾, 後面幹脆來聲音都喊不出了。
小川還是昨日的黑衣,好像不懼怕冬日的嚴寒:“是。”
他身姿筆直, 頭始終微微垂着,只能看見嘴角在動彈。
沈妙意清了清嗓子,那股子啞意聽起來實在不自在:“我想讓先生救人,昨日裏說過的。”
這事殷铮也答應了,也不枉昨夜荒唐一宿。
小川颔首應了聲,脖間垂着幾縷頭發:“明白了, 我會去的。”
聽此話,沈妙意便也猜出,殷铮應該是與人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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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眸去,咬着下唇,留下一道印子:“先生與那夫人施針,便不要提及我罷!”
只要母親能好起來,什麽都好。她不想現在的自己被母親知道,曾經捧在手裏疼愛的女兒,被人囚在一處院子。
母親會瘋的!
“自然。”小川應着,擡頭看了眼坐在榻上的女子。
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盛放的花兒一般。不同于東番女子的明朗大方,這女子身上更多的是內斂與溫婉,一看便知是規規矩矩養大的千金。
“我見姑娘臉色不好,有時候心中積郁也會讓人致病。”
沈妙意笑笑,不置可否:“我記得你昨日說,巫醫不只是治病?”
她問,腦海裏想着在殷雨伯書房中的那本《東番記事》,上面又關于巫醫的種種傳說。
小川點頭,也不加隐瞞:“是。”
沈妙意有點想不通,如此看着,這叫小川的巫醫其實本事不小,為何會跟在殷铮身邊。按理說,巫醫在東番的地位頗高,有能力者甚至會成為國師……
莫不是,眼前的人也和她一樣,被殷铮捏住了什麽軟處?
“你可以過幾日再來嗎?”她問,眼睛帶着期待,“我想知道那夫人的情況,你來說說?”
小川彎彎腰,聲音不卑不亢:“怕是不行,殷侯爺不許。”
沈妙意略顯失望,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今日小川能來,已是天大的不易。
說什麽好好開始?殷铮絕口不提放她出去,這到底算什麽?
不還是他嘴裏的金絲雀?
。
轉眼間,正月過半,上元佳節到了。
沈妙意可以出院子了,整座大宅随便逛,可是想出去大門,是不可能的。
小河慢慢解了凍,原先結實的冰層一日日頹敗,殘留幾塊冰碴沾在河邊。
倚在美人靠上,沈妙意身上搭了一件素色紫錦鬥篷。
“別胡說,哪會有那麽邪乎的事兒?”拐角處,蓮如輕叱一聲,“這每年死的人多了,就偏偏她成了厲鬼?”
蓮青臉色發白,拽了拽蓮如的袖子:“你小聲點兒,別讓姑娘聽見了。我這也是聽他們說的,說東苑那邊有鬼火,就在月姑娘原先的屋子。”
兩人相看一眼,說是不怕那是假的,誰都知道月婵死在這個院子,當時她們可沒少上手。
現在想想,只覺得後背汗毛直立,加上天陰沉,更為心裏添了一份恐懼。
兩人拐過來,看到坐在廊下的沈妙意,當即閉了嘴,不敢再說,低着頭上前。
沈妙意看過去,只當沒聽見,看着人手裏的托盤:“這是什麽?”
“哦,”蓮青走上去,把托盤放在沈妙意腿旁的長椅上,“給姑娘找了些香料,你閑着可以做香囊。”
蒙着托盤的布掀開,裏面是一個個的小布袋,各種的香氣混在一起,便成了很奇特的氣味兒。
沈妙意抓起一包,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清涼氣味直接沖進體內,舒爽着每處神經:“甘松。”
許久沒有碰這些東西,再次拿在手裏總覺得有些生疏了。
“郁金。”她低着頭,在托盤上擺弄着,手指纖長,“丁香……”
殷铮進來時,就看見沈妙意坐在檐下,低着頭說着那些香料的名字。
他靠在廊柱上,在她的身後,婢女們退下,她仍舊沒有發現,好像沉浸在那一堆香料中。
“為我做一個香囊,繡着名字的那種。”他坐下去,靠在她的身後,手臂撐在美人靠的椅背上。
生辰禮的那個,根本沒有他的名字。
沈妙意手一頓,香料擱回托盤上,搓了兩下手:“繡上名字是怕他們弄混了。”
“我知道,”殷铮看着她的後腦,簡單的發髻上只有一枚素簪子,“但我想要。”
他身子側了側,把人攬在懷中,圈着細細的腰身。然後就覺察到人乖順的倚上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反抗,争吵。
“妙兒這裏好安靜。”他親着她的耳尖。
沈妙意縮了下脖子,指尖摳進手心:“鬧鬼了,有人看見月婵的鬼魂兒回來了。”
“鬼魂兒?”殷铮笑了聲,手上一使力,把人抱來腿上,“你怕?”
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翠玉镯子,笑意更深,抓着她的手,與她緊緊相扣。
沈妙意身子微晃,手扶上殷铮的肩膀,剛想下意識拿開,遂幹脆勾上人的脖頸。
“我才不怕,”她撇撇嘴角,一副不在乎,“是你把她打死的,要找也找你!”
“哦,不怕?”殷铮勾了個長長的尾音,眼中一股促狹,“是誰連個鞭炮也不敢點?一聲響,像個兔子一樣跑開了?”
他纏着她,勾着她,說着那些哄她開心的話,想看她嘴角慢慢翹起的笑。
好像默契一般,這半個月來,以前的事兩人沒有再提過。
沈妙意別開臉,哼了聲,便不再與人說話。
“今天城裏有燈,帶你去街上,”殷铮捏了她的鼻尖,寵愛着她的任性一樣,“多穿點兒,晚上涼。”
沈妙意這才看着殷铮的打扮,他身着玄色官服,束了那頂金冠,正中嵌着一顆大大東陵明珠。
“侯爺,不是有正事要辦?”她指尖勾了他長長的黑色冠帶,在手指上纏繞着。
殷铮也不在意,看着那張粉面:“扮成一個小郎君,怎麽樣?”
“什麽?”沈妙意松了那冠帶,眼中多少有些不相信,關了她這麽久,肯放她出去了?
“看燈,”殷铮對上人的眼睛,确認的一字一句,“上元節看燈,你不是每年都去嗎?”
這話說出,兩人間凍住了一樣,各懷心事。
看燈,就是在上元節,沈妙意與韓逸之相遇的,後面一步步定下親事。
殷铮伸手描着沈妙意的雙眼,心裏難言的憋悶襲來。不提以前,可以前終究存在,或許他不該離開東陵,這樣她就不會許給別人:又或許,像想的那樣,直接把她帶走……
他勾着她的脖頸帶近,嘴唇親上她的,碾磨輾轉,舌尖探着貝齒的光滑。
“我陪你過上元節。”他念着,嘗着人的溫暖。
看,她現在都不拒絕他了,會主動靠上他,會朝他任性,以後會更好的。以前那些不要再提,都是些無用的。
沈妙意掙着從人身上起來,衣裳亂得不成樣子,眼中布着氤氲水汽。
“不去!”
這兩個字,殷铮當然想不到,便懶懶倚上椅靠,臉上起了不懷好意:“那麽,還得我親自動手,拖着你去?”
這般說着,好似一對兒情人間的俏皮情.趣,你進我退,欲迎還拒。
可沈妙意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不過是扮成了他想看的樣子。什麽好好開始?有多可笑!
“去做什麽,在這裏陪着鬼魂兒不好嗎?”她嬌俏的站着,嘴巴說着厲害的話。
殷铮聽了反而笑的更厲害,擡手指着她點了兩下,搖頭道:“妙意你再說一遍,我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刻薄的樣子!”
“哼!”沈妙意翻了下眼珠子,送出一聲輕哼,“對對,我刻薄!”
殷铮站起來,雙手搭上沈妙意肩膀:“跟我去吧。我知道,你想見他們。”
“什麽?”沈妙意臉上僵住,眼中露出了原本藏住的迷茫。
“你娘,殷平。”殷铮開口,女子眼中的那絲情緒他看見了,繼而別開眼忽視掉。
沈妙意徹底怔住,嘴巴動了動,聲音微不可聞:“真的?”
“是,這就回去。”殷铮道,上下打量了她的身形,“要不要扮成小郎君?還是就這樣,你直接回去?”
兩人站在檐下,身高相差了一截子,女子的纖細被男子的偉岸襯托。
沈妙意默默收回眼神,手指絞着鬥篷的毛邊兒,嘴角勾了勾:“我還能回去嗎?我不是在京城嗎?”
雖然不知道殷铮是怎麽做的,瞞住了兩邊。但是她明白,來往的信箋都會經過他手,要做些什麽,也不是多難的事兒。
“你先忍忍,我會想到辦法的。”殷铮一手扶住廊柱,擋在沈妙意面前,“在這邊先住些時候,我會讓你出去的。”
沈妙意轉身往屋裏走,殷铮的這句話她聽不太明白。放她出去,還需要想什麽辦法?只要他松了手,就這麽簡單。
。
忠瀚侯府,曉月苑裏傳來說笑聲。
院子的小廳中,幾個人簇擁在那兒,面前擺着幾個小碗兒,盛了圓滾滾的湯圓兒。
沈氏好了許多,可以被人扶着走幾步,說話也有些利索,昔日的容貌恢複了個□□分。
她動作遲緩的摸着殷平的頭,能看得出作為母親的疼愛。
天色将黑,天邊已經挂了一輪圓月。
張媽媽笑着吆喝了兩聲,作勢要打那多嘴的月雲,剩下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沈妙意站在院外的樹下,一身男兒裝,整個隐藏在陰影裏。
她透過那一線縫隙往裏看着,別人笑時她也跟着笑,又想那碗裏的湯圓該多好吃?一定是張媽媽親手做的。
“妙姑娘,走吧。”劉蓋走過來,輕聲提醒一句。
“再等等,他們還沒吃呢!”沈妙意一只手把在樹幹上,心裏想過無數次,沖進去,抱住母親……
夜風涼,天空中不知何處吹來了兩盞孔明燈。院裏,殷平高興地跳起來,伸手指着天上。
張媽媽趕緊把人拉了回去,往手裏塞了一碗湯圓兒。
沈妙意舔了下唇,回過頭來:“走吧。”
說完,她邁步走上隐秘的小徑,躲避開所有人。
劉蓋跟上,看了眼沈妙意的打扮,輕輕巧巧的,這一看還是個女兒身架,骨子裏的柔美是變不了的。
“那東番巫醫卻是有本事,沈夫人的病好了大半,用飯也好,相信過不了幾日就會好起來。”
劉蓋知道這曉月苑的人,是沈妙意心裏的挂念。有時候想想,這姑娘确實可憐,不過在他這兒,就是替人嘆息一聲罷了。
沈妙意回了下頭,昏暗中眼睛明亮:“謝劉總管上心。”
“哪有?”劉蓋擺擺手,又道,“平公子現在好起來了,沈夫人應該會找先生教讀書了。”
“是……”沈妙意慢了腳步,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殷平讀書,原本沈氏是想将人送去京城。可是現在,若是人真去了京城,就會發現她并不在沈家。而且,殷铮不會放殷平……
“想着這會兒功夫,主子應該處理完事兒了。要不,姑娘先去後門車上等?”劉蓋問。
沈妙意熟悉侯府的每一條路,知道這一條就是往偏門去的。
四周的樹木開始有了生機,就算碰到身上也是軟軟的枝條。
“京城裏來人了?”沈妙意問,方才看着前廳方向的忙碌,多少能猜得出。
劉蓋也不隐瞞,直接說着:“是,這不是太子殿下要來東陵,提前有人過來準備。”
沈妙意點頭,習慣的想去提裙擺,才發現身上的是一套男裝。
這樣的話,賀溫瑜來邺城是做什麽?為了趙會的事嗎?那麽,她的事會不會牽帶着扯出來?
出了偏門,沈妙意回頭看了看,府邸依舊深沉,院牆太高,隔絕着內外。
一輛普通馬車停在牆邊,仇浮站在門邊,不聲不響。
掀了簾子進去車內,沈妙意靠在車壁上,耳邊是人家過節的鞭炮聲。
車廂沒有點燈,黑乎乎一片,明明點着暖香,可仍舊讓人覺得冰冷。她幹脆躺在軟毯上,枕着自己的手臂。
能出來了,還能看見家人,這算很好了,之前她不敢想的。原來她可以忍住的,假裝面對殷铮的那個人不是沈妙意,又或是當做交易,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縮了縮身子,嘴角笑了,不敢信有一日她會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也好,母親、平弟、月雲,他們都好好地。”她低聲嘟哝着,好像這也是一種安慰。
一陣風鑽進來,反應上來,是殷铮掀了簾子進來。
“怎麽不點燈?”他沒往裏進,幹脆坐在門邊,摸着黑扣上她的手,放在自己蜷起的腿上。
沈妙意沒動,懶懶的閉上眼睛,聲音又細又柔:“點了燈,看不到月亮。”
殷铮由她任性的躺在那兒,并不勉強,身子往後一仰,靠上車壁:“你想回到沈若珠身邊?”
車廂靜了,緩緩地搖晃着,沿着幽長的巷子往前,輪子轉上半圈就是吱呀一聲。
沈妙意的手臂有些麻,不自在的動了動:“不,他們好好地就行,別的……”
別的去想什麽?不過是空想的奢望罷了!
。
上元節花燈,街道兩旁一片流光溢彩,不似平日都窩在家中,不少婦人,姑娘也都走上街來。
小孩子更是開心,手裏提着各種形狀的彩燈,跟在家人後面,嘴裏嚼着零嘴兒。
東陵富庶,作為州府的邺城更是繁華,鏈接南北的旱路水路中心,看上去絲毫不亞于京城。
沈妙意跟在殷铮身旁,打扮成小郎君卻難掩女兒本質。這樣的日子,路人也不會覺得奇怪,不少姑娘家為了方便,都會扮成男子。
人潮擁擠,殷铮拉着她往路邊走着,自己走在外面,為她擋住擁擠。
“頭一回這樣走,邺城有這麽多人嗎?”他開口,轉頭看看安靜的沈妙意,“我給你買一盞燈?”
身量高,他在人群中很是明顯,一副出色的相貌總為他引來不少女兒家的目光,個個含羞帶怯的捂着嘴偷看。
沈妙意扯了扯腰封,低頭應了聲:“好。”
得到回應,殷铮拉着人到了一處花燈架子前,那邊圍了好些的人,是在猜燈謎贏花燈。而架子頂上挂了一盞明月彩燈,最為精致漂亮。
底下那叫一個熱鬧,一個個郎君躍躍欲試,只等臺子上的老者出題。
殷铮站在圈外,手指敲着下巴:“是要贏得嗎?”
他對着身後勾了勾手,不遠處的仇浮幾步走過去。殷铮對他說了什麽,人就點頭離開。
回過頭,殷铮拉着沈妙意往相反的方向走,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一陣喧嘩抗議聲。
轉身去看,老者站在臺子上一副為難的解釋,連連對着臺下作揖:“對不住,這燈謎就此結束……”
身子被人往前一拽,沈妙意撞在殷铮手臂上,擡頭看了他一眼。
“去那裏等我,給我也要一碗湯圓,”殷铮指着幾步外的甜粥攤子,手揉了女子的腦袋,“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沈妙意看過去,指的地方她很熟悉,正是那吳姓婦人的粥攤。
“你不怕我跑了?”她嘴角翹了下,聲音清淡甜脆。
“嗯?”殷铮雙臂環胸,貌似在猶豫,随後笑着有手指敲了沈妙意的額頭,“你跑不掉。”
沈妙意不笑了,轉身便往那粥攤走去。她當然知道跑不掉,他出來怎麽會不帶人?怕是不知道這條街上有多少。
再次站在粥鋪前,仿佛過了幾年那樣久,而那忙活的婦人還是笑盈盈的招待着每個進來的客人。因為是上元節,這裏多了一口鐵鍋,煮了白軟的湯圓兒。
在看到沈妙意的時候,婦人一愣,随後哦了聲:“你來了?到這邊坐吧。”
婦人在最裏面的位置拖了凳子出來,手裏布巾擦着桌子,一只手捶了捶那只有傷的腿。
“兩碗湯圓兒。”沈妙意坐下,引來四下的幾束目光。
婦人忙應下,笑着問:“許久沒見着姑娘了,這是出來看燈?”
“是。”沈妙意點着頭。
“記得姑娘每次經過,都會照顧我的買賣,”婦人從圍裙的兜裏掏出什麽,伸手送去沈妙意面前桌上的小碟,“姑娘別嫌棄,這是東番的糖豆子,你嘗嘗?”
沈妙意低頭,看着小碟,上面躺着幾顆圓滾滾的豆子,外面裹了一層糖漿,看着着和糖葫蘆一個意思。
“謝謝阿嬸。”她客氣了句,手指捏起一顆送進嘴裏。
牙齒一對,咔嚓就把那豆子咬開,口裏便有了一種很奇特的甜甜豆香。
婦人看了,滿是風霜的臉上笑了,皺了眼角的褶子,眼神中頗有些得意:“是我兒子從東番帶來的。”
“你的兒子?”沈妙意舌尖舔着齒間,這麽多年,她從未看見婦人這裏有過親人幫她,總是一個人。
婦人點頭,臉上笑得更深:“對,這麽些年,我終于找到他了。所以這鋪子也不打算開了,我要跟着他去東番。”
她臉上的幸福那樣明顯,好像這麽多年苦苦的等待最終換來了值得。
沈妙意替人高興,能離開這兒,找到自己的親人。
婦人說完,就去忙活了,那條不利索的腿也比往日輕快許多。
沈妙意轉着小碟,看着那花生米一樣大的豆子,心裏不免就會猜想,東番到底是個的什麽樣的地方?
“噠”。
一根手指敲了她所在的桌子。擡起頭,就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人走進屋中,人影清瘦。
沈妙意放下手裏的豆子,看過去,就見到了倚在門內的人,頭頂壓着一柄鬥笠。
“小川?”她認出來了,只因那人臉上的黑痣實在太明顯。
小川身姿筆直,順着窗棂往街上看了看:“周圍一共六個人看着你,你敢不敢跑?我有條路。”
他問,手指頂了下鬥笠,露出那張黑乎乎的臉。
沈妙意心口一跳,眼中帶着猶疑,回問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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