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沈妙意擡起手, 手腕上挂了一串紫色的手環,花兒淡淡的清香鑽進鼻子。花瓣柔軟,擦着嬌嫩的肌膚, 微微癢着。

再看去殷铮的衣袍, 只見上面還留着幾朵殘花,他的手指搭在膝蓋處, 遠望去遠處的江邊,霞光暖了他的半邊側臉, 不知在想着什麽?

“這是什麽?”她問,心裏有些不可思議,這樣的一個人會做出這種事情?

一般是女兒家的心思細巧才願意去琢磨這些,很難想象這會出自男子之手, 更別提是殷铮,

殷铮微微低頭, 擡手掃落衣上花瓣, 薄唇微啓:“以前劉蓋編過,大約記了些, 今天就試了試。”

那還是他小的時候,有一次犯了錯, 母親罰他面壁思過站了很久。他認為自己沒有錯,賭氣跑到了無人的地方躲起來。是劉蓋最後找到了他, 把他從黑暗的角落裏拉出來,一點點為他擦幹淨臉。後面又帶着他到了府邸後面的草地,那兒開滿了這種野花。

劉蓋采了一朵朵的花,編起了手環哄他:世子,帶上這花手環就不會有煩心事了。

他還記得劉蓋說,母親是在乎他的, 有些事情別往心裏去,她的心裏也不好受。

殷铮不贊同劉蓋的話,他知道父母之間并不好,母親因為殷雨伯的關系,對他态度有些反複。曾經一次又一次,她說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他是來讨債的,向所有人讨債,後面也印證了這些話,他成了邺城的小霸王。

回首那段日子,殷铮嘴角淡淡地浮出一抹笑,繼而轉瞬消失。

過去的就過去吧,現在他還不是擁有了一切?想着,他轉頭看着身邊恬靜的人。

嬌媚的臉蛋兒因着那束霞光而變得更加柔和,她正在盯着那串紫色花環,也不知是不是喜歡。

“什麽時候去船上?”沈妙意問,手腕垂下,手環貼上了衣袍。

天色漸漸暗沉,江風吹來,身上有了涼意,歸巢的雀兒鳴叫着飛向遠方的樹林。

“走吧,送你過去。”

殷铮站起來,伸手拉着沈妙意的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兩人身高差了一截,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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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他,覺着年節之後似乎是長高了些,可還是那樣瘦。郎中那日的話,他總也忘不掉,她身子弱,恐怕要不上孩子。

不過,還有三年的時間,他總會把她養起來的。

“你回到侯府,還住原先的地方,劉蓋早早找人給你打掃了。”殷铮說,拉着人一起往前,沿着那條小道蜿蜒往坡下走。

沈妙意應着,也就想起了儲鑲院的一景一物,裏面的歡笑……

馬車還停在原處,馬兒正低頭啃食着路邊的青草,一切那樣安靜。

上了馬車,隔絕外面景色,只覺得晃晃悠悠的前行。

後面,沈妙意不是去的滄江渡頭,而是跟着殷铮去了一處軍隊的碼頭,趁着夜色上了一艘船。

船不小,在黑暗中晃在江面上。

殷铮走在前面,首先踩上跳板,再回頭拉着沈妙意,帶她小心地踏到甲板上。

船身輕輕搖晃,船頭,船尾挂着燈籠,是黑暗江面上唯一的光點。

甲板上風大,殷铮為沈妙意整理了披風,指尖無意中刮上她的臉頰。

“晚上在這裏将就一宿,明日早上你在滄江渡頭下船,然後就坐馬車回府。”他說着安排好的,聲音被風刮到遠處。

沈妙意點頭,風拂過臉頰:“知道了。”

她看着黑暗中的江水,心裏想着明日的歸家。多久了?她沒有同母親說過話,沒有摸過殷平的頭頂。

明日以後,她還是以殷铮妹妹的身份留在侯府中,雖然她和他的關系還是不會變。

“謝謝阿兄!”沈妙意對人彎下腰行禮,像以前那樣。

殷铮神情一恍惚,面前的女子低眉順眼,乖順得讓人心疼,好像是以前的那個妹妹。

“走吧,裏面應該準備好吃的了,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吃的螃蟹?”他對她示意着船艙的方向。

兩人走進船艙裏面,桌子上已經擺好吃食,一盞油燈擺在架子上,映照着整個房間。

房中的擺設齊全,一用物什俱有。幔帳後面,床榻鋪了軟軟的,窗扇開了一條縫,鑽進來的江風輕輕搖着垂下流蘇。

飯用的差不多時,有人在外面輕敲了兩下門,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一個仆從端着藥碗進來,弓着腰走到桌邊,将碗放下,便退了出去。

殷铮看看那黑漆漆的藥汁,又瞅瞅身邊擦手的女子,把碗送去人前:“把藥喝了吧,趕緊把自己養好了。”

聞言,沈妙一瞅了眼那藥碗,想了想便明白,是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喝的補身子藥,苦的要命。在靜湖苑也是每日都喝,來了這裏也逃不過。

“好。“”她端起碗,眉間只是輕輕地皺了下,便将碗裏的藥汁送進嘴裏。

一口氣喝下那苦澀的藥汁,麻木了舌根,好看的臉蛋兒皺成一團。她端起碗,喝了一口水,想沖下沖掉嘴裏的苦澀。

“把這個吃了吧?”殷铮手裏捏着一顆糖,送到沈妙義面前。

沈妙意看了人一眼,眼中盛着水汽,手指捏過那顆糖,便送進嘴中。

“謝阿兄!”

就這樣相對的說着話,兩人好像回到了以前。她覺得今日的殷铮有些不一樣,至于哪裏不一樣,又說不好。

“現在就開始客氣了?”殷铮站起來,想伸手去摸她的頭頂,到底是蜷了手指別去身後。

走到窗邊開了船艙的窗扇,外面江上起了霧,黑暗中一切景物藏在霧氣中,讓人無法窺探裏面是不是隐藏着什麽。

沈妙意看着殷铮的背影,因着糖怡的關系,嘴裏好受了許多:“最近邺城有什麽事情嗎?”

她在山坡的時候看到了江邊的屍堆,然後還聽見那些漢子們罵東番賊寇。所以她在猜,殷铮是不是在查東番的人?

想到這些,不免就會猜測小川的身份,是否也與那東番賊寇有聯系?

可一想他是吳阿嬸的兒子,又是巫醫,當不會做那些打家劫舍的惡事兒。況且,他們本就只是交易買賣,過後也不會牽扯。

“對。”殷铮回頭看了看,女子坐在桌前,眼睛看着桌中央的那盆魚湯,伸出手裏的瓷勺,舀了一些盛進碗裏。

“是有些賊人總是願意給我添麻煩,”他說着,單手按在窗沿上,半個身子靠着窗框,好看的臉隐藏在黑暗中,“可是沒關系,不過是些魑魅魍魉!”

聽這話,沈妙意知道他确實在暗中做什麽。她原以為殷铮只是自負,性子惡劣,喜歡仗勢欺人。可這些日子被迫跟着他,其實也看得出,他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狠得多。

“妙意,你過來。”殷铮喚了聲,黑發垂在肩上,聲線輕和。

沈妙意擡頭看了看,随後放下碗筷站了起來,蓮步輕移,慢慢走到窗邊。

不大的窗口站了兩個人,一起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各懷心思。

殷铮的手搭在沈妙意的肩頭,輕輕攬着靠來自己的身上。自從下雨的那一夜,所謂的有孕鬧騰之後,他就沒有如此親密地擁住她。

現在真真切切的抱着她,她發間熟悉的香氣,腦海中與她無盡的纏綿,腐骨蝕心的滋味兒,徹底燒毀了他白日裏的僞裝。

他還是他,想要的,便會直接拿來得到。

沈妙意察覺到人的變化,沒有反抗和拒絕,也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她依然在他手中,要的不過是她的順從。

果然下一瞬,他抱起了她,在她柔軟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輕柔如蜻蜓點水。

殷铮邁開大步,鞋底的泥漿早已經幹固,一些碎屑留在地面上。

他徑直走到床邊,輕輕把她放在床上,柔軟的讓他心尖發麻。随即便彎下腰去,手撫開了她額前的發。

露出精致的眉眼,軟軟的唇因為緊張而抿着,眼睫輕輕發顫。

心裏叫嚣着這個女子是他的,而他已有多少日沒有碰她了。心裏的火燒了起來,一股壓抑許久的欲.望升騰開來,蔓延至整個身軀。

他揮手掃下幔帳,脫了靴子,整個人上到床上,雙手撐在女子的身側,慢慢俯下身去。

“妙意。”他輕聲喚着她,薄唇游弋在美玉一樣的耳邊,啃噬輕卷。

沈妙意一動不動,兩眼直愣愣盯着上方的床帳。那只手在她的腰間作亂,她不覺咬緊貝齒,壓抑住喉嚨裏的破碎,極力想要忽視那種麻癢感。

“你……”殷铮的手一頓,指尖正勾纏在她的腰封上,正觸上一塊青玉冰涼。

她不看他,眼神空洞而冷淡,這讓他的心墜入了深淵,憶起那個雨夜,她跑去望月閣,想要投水……

最終嘆了口氣,他翻身躺在她的旁邊,一樣的盯着帳頂,閉上雙眼。

沈妙意身上一輕,神經依舊緊繃着。噴灑耳邊的呼吸消失了,身旁的位置往下一陷。

“我躺一會兒就走。”殷铮道,“軍營中還有事。”

他不敢逼她了,怕她出什麽閃失,怕她消失不見。

沈妙意嗯了聲,有些不明白殷铮怎麽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要睡過去的時候,身邊的人起了床,掀了簾子走出去,背着她系了披風,随後便離開了。

屋裏靜了,沈妙意懶得下床去關窗,翻了個身子面對床裏,合了眼睛。

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船身動了,輕微的吱嘎聲伴着搖晃。

殷铮站在岸上,從仇浮手裏接過了一條馬鞭。

“侯爺,隊伍已經好了。那邊也來了信兒,說是一切正常。”仇浮後退一步,禀報着情況。

“那便一鍋端了。”殷铮道,“白日裏殺了他們的人,原以為會傾巢出動,不想還在做縮頭烏龜。”

仇浮站在人後,腰間佩刀铮亮,眼裏有些疑惑:“他們這樣隐忍,倒是不像之前作風,屬下在想……”

“想什麽?”殷铮問,大事情上他很有耐心。

仇浮原先是殷雨伯一手栽培成的,看着身材高大,實則有勇有謀。殷铮并不介意這些,反而覺得人有用就行,而仇家世代忠于殷家。故此,別人的話或許不會在意,但是仇浮的意見,他會聽取。

聞言,仇浮厚重的眉頭皺起,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屬下覺得,是有人在幫他們出謀劃策。”

殷铮拿着馬鞭輕敲自己的掌心,望了眼濃重的江霧:“這霧到明日也不會散去,與地形,他們并不如我們熟悉,速戰速決!”

“侯爺信趙會的話?”仇浮問,有時候他并不理解,為什麽要留着那個沒用的窩囊廢。

“信,”殷铮下颌一揚,眼中全是冷淡,“一個人吓破了膽,就什麽也做不了了,只想活命!”

仇浮不再說話。他是一個見慣了血腥的軍人,他的主子看上去是個儒雅講究的,實際上,比他們任何一個人手上的人命都多。

“行了,走吧!”殷铮從船身收回視線,“明日請早還要趕回來。”

他攥緊馬鞭,轉身往他的馬走去。一夜時間,足夠做出一番動靜。

“噗通”!剛轉過身來,就聽見巨大的落水聲。緊接着,船上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殷铮愣在原地,頭腦翁的一聲。

“沈妙意!”他扔掉馬鞭,顧不得什麽,當即轉過身去,離弦箭一樣沖進江水中。

她還是尋死了!

“侯爺!”仇浮趕緊去攔人,這兩日江水上漲,水流湍急,就算水性好的人也保不準會出意外。

江水很快沒到腰部,殷铮被仇浮攔住,氣得揮拳将人推開,嘴裏大喊:“把她救回來!滾開!”

他不顧一切的跳進水裏,朝着那艘船游去。

仇浮哪敢怠慢,趕緊讓岸上的人提着燈打訊號,讓那船回來。自己也是撂了佩刀,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後面幾人緊緊跟上。

不到二月,寒夜江水冰涼,那股子冷氣直往身體裏鑽,涼的人骨頭疼。

原本華貴的衣袍,此刻浸了水,全部黏纏在身上,披風累贅的飄在水上,拽着人施展不開。

殷铮在水裏游着,深吸一口氣紮進水裏,自抄着江底潛下去。

冰涼的水将人整個吞沒,江底的暗流旋轉着,像一只手拽着他,拉着往黑暗的水底裏去。

他四處看着,雙臂揮舞摸索着,到處都是昏暗,亂糟糟的水底讓人恐懼。

爛草,屍骨,沉船,怪石,一片渾濁中,像是有游動的巨獸,張着血盆大口,帶着令人驚恐的吼叫。

殷铮在水底尋找着,胸腔中的空氣早已用光,憋悶逼得他張了口,灌進去源源不斷的渾水……

心裏喊着那個名字,可是怎麽找也找不到她。心中頭次升起了無助,絕望。

他任由江流卷着自己,鬥篷在水中漂散開,像一片頹敗花兒。

“呼……”他到了江面大口喘着氣,周身大半的力氣耗光,“妙意!沈妙意!”

他喊着,聲嘶力竭,可四周只有水聲,以及散不去的霧氣。

“你在哪兒?”殷铮不舍棄,擡手抹去臉上的水,全身只有一顆腦袋在水面上,“別怕,我會找到你的。”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下潛到水底。

四肢已經僵硬,他機械的踢打着雙腳,在那些水底的雜亂中尋找着,水裏的利石劃傷了他的手臂,血腥在水中散開。

沒有,什麽也沒有。他停止了游動,張開四肢懸浮在水中,口裏的最大後一串氣泡吐出……

後面,他不知道是怎麽被拖上小船的,只整個身子癱着趴在船沿上,一只手執着伸去水裏,眼眶猩紅。

“你回來!”

仇浮命着船工趕緊劃船,自己給殷铮披上了厚厚的鬥篷。

他是第一次見主子這樣失魂落魄。印象中,這個主子行事乖戾叛逆,總是和別人不一樣,但是做事又很果決,如今這樣,倒是從未見過。

“侯爺,你受傷了?”仇浮蹲在在人身旁。

殷铮木木的倚着船沿,雙眼空洞的盯着上空,可是看到的只是一片散不去的迷霧。身上大半被血染紅,可他仿若未覺,麻木的嘴唇一張一合,是在喚着一個破碎的名字。

奇怪的笑從他的喉嚨裏發出,陰森的毛骨悚然,蒼白的嘴角流下血絲。

“把她找回來,她怕冷的……”他一把抓上仇浮的領口,雙目圓瞪,“她怕黑!”

仇浮無奈,其實這麽些時候,人怎麽可能活着?不說那姑娘根本不會水,早就被卷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再說人若有心尋死,找到了又如何?

眼看着殷铮還想要跳下水去,仇浮哪敢怠慢,只能不顧尊卑的将人拉住。

這時,另一條小船過來,船頭立着一個船工,遙遙喊了聲:“人沒找到,怕是兇多吉少。”

遠遠地,已經能看見大船的燈火,在迷霧中朦朦胧胧。

殷铮身子踉跄一下,發絲濕噠噠的貼在臉上,嘴唇發青:“仇浮,我是不是錯了?”

“侯爺?”仇浮再不懂,心裏也明白人口裏說得是什麽。

就方才那不要命的跳進江水裏,可見那人在殷铮心裏的地位。可他一個大男人,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只能站在一旁跟随。

小船晃晃悠悠的靠了上去,大船上放下了繩索,把人接了上去。

剛上到甲板上,便聽見的鞭子的抽打聲,有人哀嚎哭叫。

殷铮不勝其煩,頭疼欲裂,身子晃了兩下,扶着船欄才堪堪站穩。

心中悲傷無以複加,口腔裏彌漫着血腥,所站的甲板上留下一片嘀嗒的水漬。

船老大提心吊膽的走上來,面如死灰,聲音顫得不行:“是小的失職……”

“扔下去!”殷铮連看不看,閉上眼睛。

“饒命啊!”船老大雙膝一軟,直接跪去地上,涕淚橫流,腦袋咣咣的撞着甲板求饒,“我不讓喝酒的,是他偷着喝的……”

殷铮一腳把人踹開,腳上只剩下一只靴子。耳朵裏嗡嗡亂響,腦海裏全是水底的景象。

她到底什麽都沒有留給他!

“侯爺。”仇浮幾步上來,到了殷铮面前。

殷铮腳步一停,冰冷的眼睛閃出一條縫兒,薄唇張了張:“讓開!你也想被扔下去?”

“不敢,只是……”仇浮那眼神往船艙那邊示意,臉色顯而易見的松緩開,甚至是舒了一口氣。

殷铮暗淡的眼神掃過去,瞬間怔住。

艙門處,一個錦衣小郎君站在那兒,露出半邊身子,即便離着這樣遠,可是眼裏像落了星辰一樣閃亮。那垂挂的燈火一晃,身影便隐藏去黑暗裏。

“妙……妙意?”殷铮喃喃一聲,邁開步子往那處奔去。

踉跄不穩的身軀,眼前突然開始模糊,可他執着的往前去,伸出手臂去夠着那晃動着的虛幻身影。

“別走……”

“咚”,他颀長的身軀栽倒在甲板上,可依舊擡着頭,盯着那抹纖細身影,生怕那是假象,會消失。

仇浮揮了揮手,大嗓門兒喊了聲:“都下去做事,再出亂子,直接砍死!”

衆人如蒙大赦,拉着快要昏死的船老大下了甲板。

沈妙意攏了攏衣襟,夜裏的涼氣總是不停的往脖子裏鑽。

她走出門去,那趴在甲板上的男人全身濕透,頭發淩亂着散開,臉色白得像鬼一樣,昔日翩翩的出色郎君如今好生狼狽。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這是殷铮。

“妙意!”他叫着他的名字,擎起的手伸在半空,細長的手凍得發紅,手指麻木了動不了。

沈妙意站到人前,這樣看着,他好卑微的伏在地上,那只手想要抓她的衣角。

“阿兄,你怎麽了?”她問,站在那兒不再往前。

殷铮蒼白的嘴角付出一抹笑,笑聲奇怪:“太好了,你沒事!”

他身子凍僵,身上的每根骨頭都疼得要命,強支撐着坐起,一直手臂支在甲板上。

頭往後一仰,那張出色的臉便重新露出來,盡力平穩着呼吸。

仇浮走過來,蹲下去:“侯爺,今晚的行動?”

“去,”殷铮麻木的臉上閃過戾色,嘴角一動,“一字不留,全部鏟除,按計劃行事,我稍後就到。”

仇浮應了聲是,随即起身。

“沈姑娘,請好好照顧好侯爺!”在經過沈妙意的時候,他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随後走去跳板,下了船。

甲板上只剩下沈妙意和殷铮,兩人間隔了一臂多的距離。

仇浮臨走前的眼神,沈妙意看出了幾分。不善,警告,甚至想除掉她,也許在他的眼裏,她就是個禍水,來禍害他們的主子。

“妙意,”殷铮喚了聲,坐在甲板上,伸着自己的手臂,“我凍僵了,扶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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