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陳半以前看過玩游戲到魔怔, 躲在草叢裏襲擊人的新聞。

她真以為自己也魔怔了。

本想上網查查S市有名的精神病醫院，結果打開網頁全是線上心理咨詢。

嗯……可以試試。

立即咨詢。

-您好! 很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我是您的專屬客服。

-我們擅長處理情感婚姻、親子教育、青少年成長、情緒壓力、自我成長、職場人際、家庭關系、抑郁、焦慮、強迫等方面心理問題。

-請問您想咨詢哪方面的問題？

陳半迷茫了。

她這屬于什麽毛病？

-我也不太清楚, 就是，我覺得游戲裏的人，跑到現實來了。

-您這樣的狀态持續大概多長時間了呢？

-剛剛……有病應該早就醫, 對吧

-您的想法沒錯，那請問您有家族精神病遺傳史嗎？

-沒有

-如果這種情況剛剛發生, 建議您在觀望觀望, 青少年急性妄想症可能是因為情緒障礙, 通常持續時間短暫，意識和注意力未見明顯障礙, 或許有些迷茫, 但官能健全, 且不會由此引發奇異怪誕的行為。

心理醫生這一長串文字, 陳半基本上沒明白。

不過既然讓她再觀望觀望，就證明她這病不是很嚴重。

也對, 她又沒有趴在地上學狗叫, 只是有一點點小錯亂，小迷茫，而已。

-那就是說，我現在的程度還不用看病吃藥？

-是的，您可以給我一個聯系方式, 要是情況沒有好轉，我們再采取面診和藥物治療。

-好！謝謝你！

醫生說沒大問題，宋菱初也恢複了正常，體力值在逐漸的向上攀升, 陳半徹底踏實了，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玩游戲玩游戲。

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了兩天。

她又犯病了。

其實陳半也說不清楚是她犯病還是宋菱初犯病。

反正宋菱初吃過午飯後就不動了。

“……”

陳半默默的把宋菱初從椅子上挪到床上，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幻覺？間接性的妄想症？

她沒受什麽刺激啊，情緒波動也不大啊。

哎……可能精神病患者都不覺得自己有病。

陳半拿着手機猶豫好一陣，決定再給時小之打一個電話，她很希望時小之能罵她莫名其妙，那樣她就可以沒有任何僥幸心理的去看醫生了。

電話撥通後，響了足足四十秒，那邊才接起來。

陳半的喉嚨忽然有些幹澀，她清了清嗓子，輕聲問道，“你是，時小之嗎？”

“恩人！”

陳半瞪圓了眼睛，“噗通”一聲栽倒在沙發上，頗有種病入膏肓的絕望。

她想自己是真瘋了，也許人家時小之在說別的話，她産生幻覺，聽成了恩人，也許她壓根就沒打這個電話，都是幻覺，幻覺。

“恩人，是你嗎？”

“我……可能，大概，應該是我。”

“怎麽辦，這個地方好多人，菱初好害怕……”

那熟悉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哭腔，聽起來十分的可憐。

陳半捂着臉哀嚎一聲，認命了，“你在哪啊？”

一陣嘈雜後，她的聲音再度響起，“北林路的……肯德基。”

陳半吃遍S市的外賣，那家肯德基她是知道的，“你等等我，我馬上就過去，那個，電話不要挂。”

“宋菱初”乖乖應聲，“好，知道了。”

推開門的瞬間，陳半還有些猶豫，在家裏發瘋好歹不會丢人，可出去發瘋……

啊啊啊啊！不管了！

只要我不尴尬！就是別人尴尬！

陳半咬咬牙，快步走進電梯。

作為一個準精神病患者，出于對交通安全的考慮，陳半沒有自己開車，直接打車去了北林。

路上，她忐忑的問司機，“師傅，您看我正常嗎？”

司機師傅瞄了眼後視鏡，見是個模樣很标致的小姑娘，不禁笑道，“挺正常啊。”

“……我有病，妄想症。”

“嗨，我當什麽事呢，這年頭誰沒有點看不出來的毛病，我二表舅強迫症，我侄子抑郁症，我閨女社交恐懼症，我三舅奶家那小誰，什麽狂躁症，天天跟人打的頭破血流，妄想症算個啥。”

“您說的對！我又沒趴在地上學狗叫。”

“可不咋的，放寬心，別太當回事，也不是啥要命的絕症，能治咱就治，治不好咱就接受它，那話怎麽說來着，與自己和解，與世界和解，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你怎麽高興怎麽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您真睿智！”

“那，必須的，我開出租車這麽多年啥人沒見過。”

“少林寺掃地僧的級別。”

“差不多差不多。”

時小之坐在肯德基的窗邊，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對話，忍笑忍的嘴唇都要咬破了。

居然以為自己得了妄想症。

怎麽，那麽可愛啊。

事情走到這一步，并非時小之本意，可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那顆企圖接近陳半的心，讓謊言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不久，陳半來了。

她走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孤零零坐在那裏的“宋菱初”，“宋菱初”沉默的低着頭，盯着通話中的手機看。

陳半忽然很緊張，手心裏都掐出了一把汗。

怎麽有種網友見面的感覺……

不管了不管了！是騾子是馬！過去問問！

陳半放松身體，緩步走到“宋菱初”面前，“那個……”

“宋菱初”擡起頭，一雙烏溜溜的圓眼，裝滿了局促不安，“恩……”

陳半果斷出手，捂住她的嘴，“別，別這麽叫我。”

“宋菱初”仿佛這一刻才确認面前的人就是陳半，眼睛亮了亮，乖乖的點頭，示意自己不會說話了。

陳半松開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猶疑的問道，“宋，宋菱初？”

“是……”

“你為什麽會在這？”

“不知道，一睜開眼睛就在這了，恩……不叫恩人叫什麽？”

陳半瞥到“宋菱初”座位旁放着一個小皮包，認認真真的向她說了聲對不起，随即拎起那個小皮包，将手伸了進去，從中翻找到時小之的身份證。

陳半萬萬沒想到，時小之臉嫩的跟高中生一樣，竟然已經二十五歲了。

那讓宋菱初叫她姐姐，似乎不太好，這不是占時小之的便宜嗎。

天啊！她在想什麽啊！

“咳，你叫我，陳半就行。”

“陳半，好別扭呀。”

是挺別扭的。

這個世界現在就他媽很別扭！

陳半看了看周圍，路人們表現的都很正常，沒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她。

幻覺，都是幻覺。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先，先帶你回我家吧。”

“好……”

游戲和現實不同，沒有什麽心情值體力值可以參考，但陳半還是聽出“宋菱初”的語氣有點不開心，“怎麽了？”

“宋菱初”低下頭，聲音軟軟的，“恩人……你似乎，厭煩我的出現。”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陳半連忙擺手，“我只是，有點不适應。”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其實，能見到你，我挺高興的……”

陳半話音未落，一具溫熱的身體忽然撲到她的懷中，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腰，“菱初也是，一樣高興，菱初一直期盼着能夠見到恩人。”

嗚嗚嗚嗚嗚這是她的崽啊。

嗚嗚嗚嗚嗚這是蔣安的前女友啊。

陳半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從哪個角度哭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把“宋菱初”從懷裏拉出來，柔聲哄道，“好啦，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

陳半帶着“宋菱初”，直接打車到家樓下，下車的時候探頭探腦，小心翼翼，生怕碰上蔣安。

安全走出電梯，陳半長舒了口氣，感覺自己好像早戀躲家長。

不，像偷情。

“宋菱初”不解的問，“我們回家為何要偷偷摸摸的？”

陳半也覺得這架勢很丢自己守護神靈的臉面，刻意的挺直了腰杆，“我哪有偷偷摸摸的，我光明正大的很。”

“是嗎？”

“是啊！”

陳半三兩下打開門上的密碼鎖，故作鎮定道，“請進吧。”

時小之忍笑忍的指甲都要把手心紮破了，不過此刻她更好奇陳半的家，究竟是什麽模樣。

走進門的第一感受，溫暖明亮。

一整面幹幹淨淨的落地窗，午後的陽光無遮無擋的揮灑進來，原色的實木地板，乳白色的布藝沙發，青翠欲滴的植物，擺滿零食的茶幾。

一眼就能看到全部。

陳半的家，像陳半一樣簡單。

“別站着了，進去坐吧，雖然有點亂……你要喝水嗎？啊！有飲料！”陳半脫掉鞋，穿着一雙雪白的襪子跑進廚房，拿了一瓶冰涼的橙汁出來，“給。”

時小之接過橙汁，定睛看着她。

陳半楞了一瞬，慌手慌腳的奪過橙汁，擰開瓶蓋，“喝吧。”

“多謝……”

“不謝不謝，你快坐。”

陳半顯然沒有招待客人的經驗，舉止略有些笨拙，甚至額頭上都冒出了顆顆汗珠，完全失去了在外面待人接物的從容。

時小之喝了口橙汁，笑道，“真好喝，又涼又甜。”

陳半剛坐下，聽她這麽說，立刻站起身，“還有別的！我再給你拿！”

“不用了，這個就很好了。”

“啊……”

陳半又摸鼻子。

時小之發現，她尴尬、心虛、不自在，都會做這個動作。

把心思都擺在了臉上。

“你……”

“你……”

時小之笑，“你先說吧。”

陳半抹了把臉上的汗，緊皺着眉頭，耷拉着眼角，仿佛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你覺得，這是夢嗎？”

“若是夢境，未免太真實了。”

“可你，怎麽會跑到這來。”

這件事太離奇了，陳半還是懷疑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要怎麽證明。

欸！

有辦法了！

“唐詩三百首你都看過吧。”

“嗯，看過。”

“你背一首，字比較多的。”

“題破山寺後禪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籁此都寂，但餘鐘磬音。”

可以了。

這一定不是她的幻覺。

就這詩她打死都背不下來。

所以！宋菱初真的跑到時小之的身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陳半：原來我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