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雙生少年19 “我的言言
燈光折射在破碎的玻璃上, 流光溢彩,當這殘破鋒利的美感直對最脆弱敏感的位置,大多數人都不可避免地想象到尖銳的碎玻璃刺入身體後, 那濺出來的血滴子是否會流淌出一條蜿蜒的河。
白蓮屏住呼吸, 削尖的下巴拼命往回縮,那近在咫尺的危險令她渾身如墜冰窟, 唇齒發寒。
“怕嗎。”
謝之權蹲在她身側,輕而易舉地就将白蓮逼得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心。
一滴冷汗砸落在七零八落的碎玻璃中, 白蓮聽見自己牙齒不停打顫的聲音, 雙膝及頭顱上那些幾欲令她當場昏厥的可怖痛苦一次次提醒着她, 快求饒。
不然她榮華富貴的一生真的會結束在今天。
“p.....pa怕....”
她唯唯諾諾地啓唇, 不受自我掌控的身體令她連話都無法順利說清。
謝之權反鎖着她背後雙手的力道加大,令人膽戰心驚的手骨折斷聲根本就讓人無法冷靜去思考皮肉下的白骨究竟被扭曲成了何種慘烈模樣, 謝之權舌尖輕輕在口內一抵,突然笑得聲線撩人又低沉。
“看來你不怕。”
魔鬼般的低語讓白蓮再度瘋狂慘叫,強忍着的生理性淚水終于從因極度恐懼而瞪大到極限的眼眶裏噴濺出, 她的喉嚨裏出發出尖銳又刺耳的嘶喊聲,悲慘凄厲的哭叫聲幾乎要撕裂每個隐藏在謝家各個角落裏的人的耳膜, 他們禁不住撫上手臂試圖将冒起的雞皮疙瘩抹去, 然而徹底的涼意還是寸寸滲進了骨髓之中。
謝之權松開掐着白蓮後脖頸的手, 将白蓮被她鉗制在身後的雙手高高拉了起來, 白蓮抖得同風中落葉般的身軀被迫一同擡起起來, 然而謝之權卻不是為了扶她起來, 而是——
她拉着白蓮的手, 讓那雙細皮嫩肉的膝蓋在她風輕雲淡的拖拽之中,一遍遍劃過光滑的瓷磚地,一遍遍被散落在地面四處的碎玻璃刺入, 再刺入,再刺入。
“如何,疼嗎?”
謝之權見人已經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便暫時停下動作。
她回首看見紅得觸目驚心的鮮血像一條妖嬈殘忍的紅線鋪滿地面,最為無情的薄唇淡淡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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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滿頭黑發早已被冷汗浸濕,一縷縷濕發貼附在她毫無血色的面龐上,她被謝之權随意地丢在了一邊,像只殘破的玩具一樣,最令她引以為傲的零件已經被損壞得面目全非。
“疼....”
白蓮神智混亂,痛苦不堪卻又無法真正昏迷。
曾經被她嘲笑蔑視,甚至覺得随便伸出根手指就能夠輕易碾死的謝之權,現在正居高臨下地笑着,随時可以再讓她體會一遭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原來你知道疼啊?”
“那我的言言被你這麽虐打的時候,你怎麽不知道什麽叫疼啊?”
謝之權面上神情一直很冷淡,雙眸涼意淺如無波湖泊,不起驚瀾,但她勾人眼尾卻是泛着微紅,滿腔因滔天怒火而燒得滾燙叫嚣的血,灼燒着她的五髒六腑,狠命催促她殺了腳下這個殘忍無道的女人。
然而她始終不動聲色,報複的度也掌握得剛剛好。
甚至看着白蓮流了滿地鮮血,她還能笑得出來。
白蓮只敢趴在地上裝死,不敢回答謝之權這個問題。
無論答案如何,她必然都要再度被摧殘,是在是經受不起了。
“說話呀。”
“不是說你生得兒子,打死了都沒關系嘛。”
“這時候怎麽就不敢再對着我說一遍,嗯?”
謝之權擡腳,腳尖碾上白蓮一直最為重視的臉蛋,鞋底灰泥塵土盡數沾上她的臉頰,就像她已經被踐踏得稀碎爛透的自尊和得意,一并成為謝之權腳底下最肮髒不起眼的污穢。
身下人一聲不吭,猶如死屍一般雙眼無神,謝之權見狀挑了挑眉,無趣地收回腳。
“白蓮,奉勸你一句。”
“搖尾乞憐的狗勉強還能得到可憐和吃食。”
“登堂入室的小偷妄想成為主人,那是找死。”
“你一無是處,流落街頭怕是會餓死。”
“所以還是乖乖夾緊尾巴做人吧。”
謝之權雙手随意地插兜,好似自己只是在開開玩笑一般,臨到要走之後,她忽然又折了回來。
“啊對了還有件事。”
“再讓我看到你用你的髒手碰我的言言。”
“就算謝建國站在這裏,我也會把你弄死的哦。”
話落,謝之權避開已經凝固成暗紅色的血跡,步伐閑散地走了。
徒留死狗般的白蓮,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神情晦暗,目有不甘。
謝之權心上還記挂着被陳姨帶走的謝知言,上樓的步履便匆忙幾分,然而她一擡眸,卻是看見臉色蒼白的謝知思正站在樓梯口的角落那處,怔怔望着她。
那個角落最是隐蔽,既可以看到一樓的全景,又可以遮擋身形。
然而謝之權并無所謂他看到多少,甚至看到了最好,将愚笨暴躁的僞裝撕開,知道了謝之權本來面目的謝知思至少可以打消一些不該有的小九九。
她無視掉那道緊緊跟随着的目光,三步做兩步地快速上樓,但當謝之權即将同謝知思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拽住了謝之權的衣角,情緒低落地軟這聲音開口喚她。
“姐姐。”
謝之權一頓。
她側目看他。
将受到迫害的哥哥完全無視掉的人,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喊她姐姐。
謝之權想要一如既往地出聲嘲諷他,可最後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
她看到一向最善于裝得溫順乖巧的謝知思,清亮黝黑的瞳孔裏裝得不再是假意溫柔和藏得極深的算計,他眼眸深處是一片灰蒙蒙的無措惶恐,那兒正有一個幼小的身影正茫然驚慌地四處找尋着藏身之處,純真善良的眼睛裏盛滿晶瑩剔透的淚水。
那也正是他靈魂的模樣。
脆弱又渺小,緊緊一捏好像就會碎掉。
謝之權收回視線,心裏突然就生起些許悲哀。
白蓮真的,枉為人母。
微弱的憐憫讓她無法再度刺激神情哀戚的謝知思,但他過往對謝知言的所作所為,也讓謝之權無法毫無芥蒂地應下他這一聲姐姐。
她只能輕輕拂開他拉着她衣角的手,沉默地離開。
謝知思看着她一路頭也不回地走向謝知言的房間,他站在樓梯轉角處形影單只的,突然鼻子很酸。
謝建國出差這個月,死性不改的白蓮褪去小白兔的僞裝,變得嚣張又惡心人。
謝家傭人各個都被她當狗一樣使喚得團團轉,她擺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盡情地揮灑着她自以為是的權利。
日漸膨脹的野心和貪婪讓她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又重新撿起了以前惡劣的陋習,酗酒。
在謝知思小時候,也就是他上幼兒園之前,白蓮曾對他們雙生兩個都很不喜,因為他們在她眼裏就像是累贅一般,吃她的用她的,其中一個還動不動就生病,更加燒錢。
那時候謝知思身子骨比現在調理過的還孱弱很多,因為白蓮的冷漠無情,謝知思最害怕和她單獨相處在一起,所以日日和謝知言一起去幼兒園是他最快樂的事情了。
直到白蓮沾上喝酒這個壞習慣,他們的生活才徹底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白蓮酒喝多了會發酒瘋。
偶爾她帶着不同男人回來的時候,那癫狂的神态還會收一收,有時候甚至是房門關上就一夜無事。
可只要一旦白蓮是一個人回來,那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必然會遭到她的一頓毒打。
謝知思受不得疼,輕輕的磕碰都會讓他臉色驟變,因此白蓮壓根收不住力道發洩般的暴打根本就不是謝知思能夠扛得住的,所以每每遇到白蓮喝得醉醺醺獨自回來時,謝知言都會慌裏慌張地把謝知思往房間裏藏。
然後躲在房門後的謝知思,就這樣臉色慘白地藏匿在一牆之隔的光明中,聽着外邊的哥哥獨自陷入黑暗,哭聲從凄厲哀嚎變成了氣若游絲。
白蓮發洩夠了就會回房間睡覺,那時候謝知思才敢紅着眼睛憋着哭聲從房間裏跑出來沖到傷痕累累的謝知言旁邊,顫抖着小身板四處找醫藥箱,然後笨拙地給謝知言塗抹藥水。
雙生之間最為神奇,他們親密無間,常常能感受到對方當下的心情。
那時的他們,幼小的心髒皆是一抽一抽地疼着。
酒醒後的白蓮看到謝知言的慘狀,難得有了一絲後怕,因此她總是會在這個時候稍微顯露出幾分溫柔,連哄帶騙地給雙生買吃買喝,而雙生年紀尚小,正處于對唯一的母親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的時候,所以他們常常在一次又一次的虐待後,再次選擇相信白蓮。
直到謝知思有一次躲閃不及,被發瘋的白蓮狠狠踹了一腳。
那鑽心的痛幾乎令他緩不過勁來,他捂着痛苦不堪的肚子,絕望地看着白蓮一腳又要踹過來,謝知言卻是猛地撲過來抱住他,用背部接下一切來自成人的狠厲痛擊。
謝知思被牢牢護在身下,心裏卻無一絲僥幸,因為謝知言強咬着牙關拼命忍耐,卻還是一顆一顆眼淚止不住往下掉的模樣,讓他徹底存留了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那時候的謝知思才明白,滿嘴謊言的人永遠不可能會有兌現承諾的一天。
他開始想,究竟要如何才能讓白蓮喜歡上他們,再也不虐待他們?
是不是要聰明,要會讨人喜歡,要會足夠令她驕傲?
從那一刻起,謝知思就變了。
他不再因為弱不禁風的身體而悶悶不樂,他變得乖巧溫順大方,在幼兒園裏謙遜有禮落落大方,很得老師喜愛,更是在一些小小的競賽之中展露出不一樣的天賦。
得到周圍人欽羨目光的白蓮開始嘗到了甜味,對謝知思的态度便好轉了些許。
甚至是再度喝酒,也不曾将發洩的目标放在謝知思的身上。
無法旁觀謝知言被單方面打罵的謝知思,在白蓮心情頗好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求白蓮,能不能少喝點酒不要打哥哥,因為哥哥真的真的很疼。
白蓮卻是疼愛地摸着謝知思的腦袋,無恥地将自己扭曲的觀念灌輸給謝知思。
“思思啊,媽媽不是因為喝酒了才打你哥哥。”
“而是因為媽媽在幫思思出氣啊!”
“思思知道為什麽你會經常生病嗎?”
“因為都是你哥哥在媽媽身體裏的時候,把屬于你的養分都搶走了,才導致你變成這樣的。”
“所以思思啊。”
“你不用替你哥哥求情,因為你哥哥欠着你一輩子都還不了的東西。”
謝知思明知這些話半真半假,可是無法分辨清楚的他,卻是将這些一字不漏地牢記在心了。
所以,是因為哥哥害他變成現在這樣,才一次次護着他的嗎?
所以那些傷痛,謝知言理所應當要幫他承擔的是嗎?
從那時起,他依然幫奄奄一息的謝知言上藥,依然害怕地恨不得逃離這裏,卻再也沒開口求過情。
甚至是在謝知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将他用來代表優秀的小紅花搶走時,謝知思因恐懼被虐打的對象換成他,回家的時候就抱着白蓮哭得撕心裂肺,說謝知言搶他的花。
白蓮果然更偏袒他,聽完了謝知思的哭訴,她将謝知言狠狠罵了一頓。
自那天起謝知言也變了。
後來逐漸長大,白蓮估計是儲蓄不多了,喝酒的頻率便逐漸減少了起來,有時候三個人還能過上一段安生的日子,但是隐藏在平靜表象下的,卻是早已分崩離析的感情。
謝知思學得東西多了起來之後就知道,白蓮說謝知言争搶他的養分,根本就不能夠怪罪到謝知言的頭上,但是一步錯步步錯,他早就反過來虧欠謝知言許多,只是自私慣了的他,從不願意承認,甚至是更加變本加厲地利用謝知言那被強行植入腦海內的愧疚,踩着他變得更加萬衆矚目。
他要站得越來越高,然後逃得越來越遠。
只是骨子裏的懦弱,不論這幾年如何想要剔除,都因為怕痛而始終不敢下手。
就像他現在明明坐着謝家繼承人的位置,在謝知言被白蓮再度單方面虐打的時候,只敢渾身發顫地躲藏在自己的房間內,連踏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甚至在白蓮離開後,謝知言拖着沉重的腳步路過他的房間,謝知思都沒有出聲。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謝知言了。
只不過今晚故态萌發,謝知思捂着耳朵縮起來的時候,忽然到來了一個與衆不同的人。
謝之權是第一個在白蓮施暴的時候制止并反殺的人。
慘叫聲響起的時候謝知思是茫然無措的,他腦子一懵便打開房門沖了出去,偷偷躲在樓梯角落那邊,看着謝之權痛快又利落地教訓着白蓮。
她折磨白蓮,羞辱白蓮。
都是為了她口中的,言言。
謝知思一瞬不瞬地盯着謝之權,看着這個突然之間在他眼中變得光芒萬丈的人,如何殘忍地收拾着他一直以來的心魔,慘叫不斷在耳旁響起,謝知思卻只覺眼眶溫熱,心間酸澀。
他錯了,謝知言哪裏是眼光不好。
分明是聰明極了,一挑就挑中了最好的依靠。
只要站在她身邊,所有的害怕和惶恐都會消失。
謝知思緊緊握着扶手,鋪天蓋地的羨慕之感忽然洶湧而出。
他也好想要,姐姐。
只是。
回過神來的謝知思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苦澀一笑。
有道心坎他永遠的跨不過去。
何來擁有的資格。
......
踏入謝知言房間後,謝之權滿身殺氣便都收斂得幹幹淨淨。
她來時張揚利落,解決完白蓮後一滴血都沒沾上。
陳姨早在謝之權來時便識趣地離開,因此這時房內僅剩謝知言和謝之權二人。
謝知言整張臉都紅得像是要燒起來,一雙仿若能滴出水來的濕潤眼眸可憐極了地看着謝之權,他坐在床邊雙手置放在雙腿上,嫣紅的唇微微張了張,瞥見謝之權冷冰冰的樣子,卻是不敢出聲。
謝之權一言未發,走上前。
她手擡了起來。
想到方才毛骨悚然的慘叫聲,謝知言脖子一縮。
冰涼的掌心卻是貼上了他滾燙的額頭。
謝知言感受到她未說出口的擔憂,皺了皺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了病整個人都變得虛弱敏感起來,他這時候特別想要伸手抱住謝之權,然後跟她撒嬌。
他試探着伸出手,頭頂卻傳來沒有感情起伏的聲音。
“人還活着。”
謝知言的手一僵,腦子有點發懵。
她在說什麽?
“衣服脫了。”
姐姐真的知道她在說什麽嗎???
謝知言顫顫巍巍探出去的手這下子徹底伸了回去,他一臉錯亂迷茫地看着相當認真的謝之權。
“姐姐,你,你要幹什麽...”
謝知言雙手環抱着單薄的胸膛,此刻就像一朵像是要被惡人采撷的嬌軟小玫瑰一般。
謝之權臉一黑,一個腦崩就彈了過去。
“脫掉!”
謝知言被崩得淚眼汪汪,扁着嘴一邊吸鼻子忍眼淚,一邊聽話地起身将上衣慢慢脫掉。
少年身體清瘦得很,腰肢看起來比女孩子還纖細,但意外的是,肚子上居然隐隐有點兒小腹肌。
謝之權盯着他赤.裸的上半身,臉色逐漸從平淡到風雨欲來。
因為在衣服所能遮蔽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全都是傷痕。
有異物撞擊留下的烏青,有指甲撓過的鮮豔紅痕,還有拳腳相向所留下的紅腫。
謝之權深吸了一口氣,不顧少年異樣且迷惑的眼神,撈起一邊的衣服又給他套了回去。
見他發燒燒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謝之權暫時忍下滿嘴粗口,一通電話把私人醫生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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