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蘇槿瑜能這麽快就打到跑的,讓蘇槿時很是詫異,随後又歡喜起來。

她自小便喜歡學本事,不拘于什麽本事,便是看書,也不拘于看什麽類型的書。技多不壓身,指不住就什麽時候用上了呢。

她很小的時候,是個愛往山裏跑的野孩子,跟着翁婆婆把山裏的東西認了不少。

想到翁婆婆,她的神色頓了一頓。

她并沒有忘記翁婆婆,只是翁婆婆的相貌變化太大……也不知在他們離開家鄉的這些年,翁婆婆都經歷了些什麽,她的家人呢?

蘇槿笙終于被蘇槿桅放過,能到蘇槿時身邊待着,擡眼瞧見自家阿姊的神色,抓住她的小指,“阿姊……”

蘇槿時垂眸看到他白淨面上的擔憂,心裏軟軟的,“阿姊沒事,就是想娘了。這裏離娘不遠,我們去看看娘?”

蘇槿笙聞言,放下心來,乖巧點頭,先一步邁出去,好似一個引路人。

幾個孩子聽到要去看秦婉,都安靜下來,蘇槿桅也不皮了,蘇槿瑜也不急着練自己新學的打獵法子了。

蘇槿言擡眼瞧了瞧天上,見一只橙嘴黑毛的鳥兒飛過,抛了個石子過去,将它打了下來。

蘇槿時将幾個人摘到的果子和兔子都到到秦婉墓前,看到旁邊新鮮的花圈,頓了一頓。

起初,她還以為是蘇寶每日給她母親送花圈,直到見着翁婆婆,才知道自己弄錯了人。沒想到母親下葬後,她還會把花圈送來這裏。

她從昭縣買回來那些布料,打算給幾個弟妹和翁婆婆各做一身衣裳的,只是還未去給翁婆婆量身,等從山裏回去,借着給翁婆婆送野味的由頭,去提量身的事,便不顯得唐突了。順便還可以再打聽打聽翁婆婆家人的事。

心下考量妥帖,便見一只撲騰的雀兒落到了兔子邊,散發出淡淡的橘子味兒。

蘇槿時好笑地瞅了他一眼,莫名覺得人什麽樣的人祭出什麽樣的物。

蘇槿言回瞪了她一眼。猜到了她在想些什麽。可他能有什麽辦法?雀兒飛在天上的時候,他可不知它會不會散發出香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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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秦婉,他們往更深的山裏走去。

一路上,她教蘇槿桅和蘇槿笙識別能吃的菌和果,就像自己年幼時翁婆婆教她的那般。蘇槿言和蘇槿瑜則負責打獵跑的。

不一會兒,蘇槿言的小腰上就挂滿了兔子和山雞,蘇槿時幾個人的背簍裏都裝滿了八月炸、栗子、橡子、核桃、無花果、地瓜,當真是豐收好個秋。

倒是蘇槿瑜看着自己空蕩蕩的簍子,欲哭無淚。

霜霜瞧了半天沒瞧明白,“大哥不是已經學會了打獵嗎?怎麽言哥哥打了這麽多,你一只都沒打回來?”

蘇槿瑜這回真的想哭了。

他向來拿蘇槿桅對自己的奚落沒半點法子,這會兒也只好向長姊求助,可憐巴巴地看過去。目光轉到蘇槿言身上,終于明白他為什麽不帶簍子,還在身上綁這麽多的繩子了。

蘇槿言打的都是活物,綁住了緊要的地方,往身上一挂,一點也不影響他接下來的打獵,待到要吃時,可以立馬宰殺。

蘇槿瑜最開始是直接把獵物打死的,随後丢到背簍裏。瞧着蘇槿言打獵,下意識地去學,便丢了活物進去。可到現在一看,活物跑沒了,那些死物還在不知什麽時候掉了出去,無人發覺。

他半日的工夫,都白費力氣了!

蘇槿時自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對蘇槿笙使了個眼色。

後者點點頭,便抱着自己的小背簍跑到蘇槿瑜面前,把最上面蓋着的一層香料撥開,示意他往裏看。

蘇槿瑜不情不願地把視線的移過去,又驚又喜,“弟弟,你真聰明!竟然跟在我後面把獵物撿起來了!”

蘇槿笙笑了,不好意思地看向蘇槿時。

蘇槿瑜一擡額頭,“對了,是阿姊聰明,一定是阿姊提醒你的。”

蘇槿笙也不反駁,把手裏的小簍子塞給蘇槿瑜便回轉到蘇槿時身邊與她并排坐着。他與阿姊是一起的。

蘇槿時笑着揉了揉他的頭。自己的弟弟,怎麽看怎麽好。病了一場之後,比以前更黏自己了,可還是那麽不愛說話。

她知道是曾經受了驚吓的緣故,這大半年都沒恢複過來,也不着急一時。左右他還小,心思簡單,家人都能懂他。

蘇槿瑜心情轉好,走過來想坐到蘇槿時的另一邊,卻見蘇槿言先一步坐了過去,刨了刨後腦,只好坐到蘇槿桅的身邊,幫着她烤着今日的收獲。

如今日頭正中,幾人已是饑腸辘辘,烤肉的香味把肚子裏素了幾日的饞蟲都勾了出來。

蘇槿瑜與妹妹到了一塊,少不得想讓妹妹認可自己的能耐,一面拿烤好的吃食哄她,一面把自己打獵時的英勇表現拿來反複說。

蘇槿時安靜地聽着,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霜霜生無可戀地瞧瞧他,又瞧瞧蘇槿言,覺得就算兩個人做一樣的事,也還是長得更好看的言哥哥要厲害一些。

她扭了扭身子,坐和蘇槿瑜一起坐着的大石頭上爬下來,跑到蘇槿時的腿邊,往她身上爬。

蘇槿時也不過十二歲,雖然身量已經抽長,這會兒坐着,對于霜霜來說要爬到她腿上并不難。見她故意頑皮,她也好心情地配合她。

小丫頭玩了一會兒,突然往她懷裏跳,被她接住後咧嘴無憂地咯咯笑了起來。

蘇槿時不知她到底在笑着什麽,但受她的情緒感染,唇角也揚得更高了些。

見她掏了什麽送到自己嘴邊,下意識地便張嘴接下,一口咬下,面上一滞,眉頭跳了跳。

小丫頭已經趁着機會離她遠了幾步,得逞地笑問,“阿姊,甜嗎?”

蘇槿時盯着她沒有出聲,青澀的滋味在嘴裏化開,讓她一時間失了言語的能力。

蘇槿笙扭頭瞧着自家阿姊的神色,惱怒地瞪向惡作劇的妹妹。

霜霜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現出慌張來,“阿姊……”

“唔……”澀意從齒間向喉間漫去,像是潮水一般将舌頭包裹,卷起浪潮卻又退了下去,将股股甘甜推上岸來。蘇槿時揚起唇角來,柔聲肯定,“甜。”

“噫?”小丫頭狐疑地看向自家阿姊,将信将疑地又看向手中亮綠的小圓果,晶瑩透亮得如同青玉一般。

她瞧着好看便摘了一些。可是放嘴裏咬上一口,便澀得讓她無法下咽,立時呸呸地吐了出來。

為什麽阿姊會說甜?

難道是她自己吃的那顆澀,給阿姊的那顆是甜的?

她挑了一顆看起來顏色偏黃的果子,放進嘴裏,立時皺緊了小眉頭,把東西呸了出來,扁着嘴控訴蘇槿時,“阿姊……”

不得了了,她家阿姊變壞了!

竟然會騙她再吃一次,她還上當了!

“誰叫你心急?”蘇槿時笑着瞋她一眼,“這果子叫牛甘子,也叫餘甘果。裏頭有一個甘字,怎麽會不甜?只是它與衆不同,是回甜。入口時澀,吃着吃着,就甜了。這種甜和別的果子都不一樣,只要吃過就能認出來。口有餘甘,似是苦盡甘來……”

說到這裏,驀地頓住。

心裏的弦似是被觸動了一般,彎起眉眼神思放飛。

蘇槿笙疑惑地看向妹妹手裏的果子,抓了一顆放進嘴裏,立時被澀得皺緊了眉,随後緩緩笑了。

蘇槿言也吃了一顆,眉頭微微一挑,随後又拿了一顆。

蘇槿瑜豎着耳朵聽着他們的話,這會兒将烤肉都移到一只手去,空出一只手來将蘇槿桅手裏的最後一顆果子取來塞進嘴裏,澀得他直咂嘴,猛灌下一口水,呆了呆,咧嘴笑了開,“真甜。”

小丫頭看着空蕩蕩的小手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采的果子,自己沒有吃到甜。怪長兄拿走她最後一顆,少不得又是一陣使氣。

不過,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口肉的工夫,便與長兄打鬧到了一塊。

蘇槿時瞧着其樂融融的情景,神色恍惚。

窮快活,是不是就是說的她家這樣的場景?

若是父母能與他們一同棄了那些煩擾,享山中樂時樂景,那便完美了……

不經意間,聽到身邊的人道:“把你的匕首借我一用。”

蘇槿時看他一眼,還未接話,便聽得蘇槿瑜道:“阿姊的匕首寶貝着呢,誰也碰不得,不會借給你的。”

蘇槿言詫異了一下,眼裏閃着複雜的光,“為什麽?這匕首有什麽來歷不成?”

“倒沒有什麽特別的來歷,只是它過于鋒利,不适合你們這些幾歲的孩子使。至于你……”蘇槿時淡淡笑着,秋水一般的眸子似要看入他的心底,“你自己有,做什麽還要問我借?”

蘇槿言一噎,正要接話,聽着熊聲,臉色猛然一變。

蘇槿時也聽到了,看到蘇槿瑜身邊空空如也的位置,沉了臉,“霜霜呢?”

她方才走神,不曾注意到自己這個淘氣的妹妹什麽時候走開了。

蘇槿瑜愣愣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是去方便一下。”

“去了多久了?往哪個方向去了?”

聽蘇槿時的語氣不對,蘇槿瑜反應過來,而此時,蘇槿時已經把蘇槿笙塞給他,自己則與蘇槿言一前一後地往蘇槿笙指的方向跑去。

那個方向,也是響起熊吼聲的方向。

只是……深山裏的熊怎麽會往這裏來?

……

蘇槿桅只是想要小解。可走到一邊,又覺得腹內鼓鼓,像是不僅僅要小解。瞧了瞧正吃得歡快的阿姊和兄長們,往遠走了些。

不想意猶未盡,卻聽到了吼聲,把她的那點感覺給吓了回去。

擡眼看過去……“哎呀!我的娘咧!阿姊救命!”

好大一個黑塊頭!

她提着褲子就往回跑。

奈何人小腿短,還要提着來不急系緊腰帶的褲子,跑不過。驚慌之下,更大聲地喚起阿姊來。

突然被人抱住,又飛了起來。

小丫頭“哇”了一聲,崇拜地看着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已經蹿到了熊身上去的身影。這怕是她的英雄吧!

……

蘇槿時看到熊的身影時便覺得不好,那熊一只眼上插着箭矢,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勢。随後,又看到自家小妹滑稽奔跑一點也不害怕的模樣,莫名覺得驚慌之中帶着一絲喜感。

正準備抽出匕首來,便見前邊的小豆丁已經和小妹接了頭,把小妹朝她抛了過來。

蘇槿時忙接住人,看到小妹呆滞的神色,心裏一緊。

到底是個怕狗的,年紀又小,怎麽可能不怕?

見她不哭不鬧,小豆丁已經和熊戰到了一起,便把她送到蘇槿瑜和蘇槿笙身邊,讓他們帶着小妹躲起來。自己則抽出匕首回身幫忙。

她的戰鬥力并不強,心裏不安,但好在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再瞧着小豆丁人小,卻靈活得如游龍一般在大黑熊身上給它創造着一個又一個的傷口,定了定心,瞅着機會加入了進去。

蘇槿瑜也想要加入,但聽着自家阿姊的話,不敢離開弟弟妹妹半步。正幹着急,忽見蘇槿笙往他手裏塞了石頭,“打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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