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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滿倉家門口終于挂起了招旗,雖說只是用一根竹竿挑着,卻好歹是有名字的酒肆了。與瑤酒無關。
葉娘與林滿倉感慨良多,相視相握無言。
他們沒有大肆張揚的打算,只通知了林村長一家和蘇槿時。
不過林村長沒有叫他們如願。
自家侄子犟了這麽多年,終于要挂招旗了,自覺老懷欣慰,見人便說,連帶着日子時辰都說了出來。
沒有明着叫人家去捧場,但話裏話外無不是透着“你要是不去便是不給我面子”的意思。
所以到了這一天,女兒香門外聚了不少人,林滿倉和葉娘都有些懵。在林村長的提醒下,只好硬着頭皮去招待大家。
可是他們兩個……
林滿倉本來就不是個會來事的,葉娘雖然罵人不帶怵的,卻也是頭一回見着這樣的陣仗。
他們都不是擅長做逢迎之事的,如今被趕鴨子上架,覺得哪,哪,哪兒都不得勁,緊張得不知所措。
蘇槿時到的時候,見着場面僵硬,還以為是村裏的人得到了消息,來這裏搗亂,招呼了遠遠看着的大壯等人過來,遙遙喚了一聲:“滿倉叔,葉嬸娘!”
葉娘如同見着救命稻草一般朝蘇槿時那裏擠過去。
雖然說她才是釀酒的人,可是大家圍着在林滿倉,滿口的恭喜與贊揚,反倒把她給擠了出來。
她一個人的聲音,肯定蓋不住這麽多人的聲音,便是林滿倉越過人群尋她,也被踮着腳的人擋住了視線。
蘇槿時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面了,看到葉娘險些被擠得摔倒,扶住她,“這麽多人,我怕是來得不是時候。”
“正是時候。你點子多,快幫我想想辦法,這要怎麽辦才好?”突然間來了這麽多人,她什麽準備也沒做,偏偏她還感覺不到一點喜悅,看着黑壓壓的人後腦,仿佛看見的是田地裏的蝗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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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槿時看到她窘迫的樣子,不忍住,笑了一聲。
葉娘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脆響卻沒什麽力道,“有你這麽笑話嬸娘的嗎?嬸娘可不似你去京城見過大世面的,多幾個人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故意擺出一副兇臉,“你就看着辦吧,要是嬸娘真一口氣過不來,女兒香就要絕了。”
“若是那樣,滿倉叔必是見不得女兒香了,我便賤價收過來,好好地珍藏餘下的,慢慢賣,物以稀為貴。但是滿倉叔怕是得不着好處了。葉嬸娘若是心疼,必要活得長久些才成。”
葉娘愕然地張了張嘴,面上的神色随着她的話變換,看着蘇槿時把遠遠站着不敢靠近的大壯等人叫過來,噗嗤笑出聲。
聽着嘴利,到底是個心軟的。
鬧騰着要林滿倉茍富貴勿相忘的人忽地聽到幾聲急促的銅鑼音,還以為是村子裏出了什麽事,四下張望。面上依舊停着笑,眼中卻露出一點慌張。
看清院牆上站着的人時,都又放松下來。
大壯站在牆上,腿肚子發顫。
六子站在梯子上,藏着頭,提醒他,“哥,你說話呀!”
大壯斜眼看他,也知要說話,可剛才背得爛熟的話,在衆人的視線下不知所蹤,可憐巴巴地瞅着蘇槿時。
蘇槿時暗自嘆了一聲,和六子換了位置,“說最簡單的,吉時将過,請主人家挂招旗!”
待得大壯故意粗着的嗓音落下,葉娘便叉着腰,舉着旗,揚聲笑道:“夫郎被人圍着不得空,吉時馬上就要過了,我便代勞了。”
林滿倉見着葉娘無事,放下心來,剛欲答應,便聽得林村長道:“兒郎的事,怎麽能讓婦人代勞?”
立馬讓衆人讓道,讓歪了發的林滿倉能走到葉娘面前接過招旗。
葉娘眼裏藏着一點落寞,自以為無人注意,其實被蘇槿時放到了心裏。
其實挂招旗這樣的事,在她心裏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大事,不過就是用竹竿把會招旗挑起固定住罷了。可對于葉娘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
先前還聽二人讨論,這招旗要讓葉娘來挂。
她還記得葉娘當時說着“不像樣”卻難得地露出一點嬌态。
也正是因此,他們不打算張揚。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這樣的陣仗,對于蘇槿時來說,不足挂齒。可是葉娘眼裏的那點落寞,讓她原本就淡的嫁人心思更淡了。
可她知道村裏人對他們一家的偏見,自然不好再待在這裏壞了這裏的熱鬧,簡單地教了大壯等人怎麽待客,見他們做得雖然不及縣城裏的跑堂夥計,卻也是有模有樣的,便放下心來。
她樂得見着女兒香的名聲打出去,卻不知道那些留在女兒香的鄉親聽到一壇酒的價格後瞠目結舌,轉瞬變臉。
不過,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在她看來,這麽香的酒,原本就該飄得更遠些。
把酒都運入陳府,蘇槿時手裏的第一批豆腐也成了形,得了翁婆婆的肯定,她放心地把這批豆腐分了出去。
葉娘和林滿倉詫異了一番,沒有多問,午飯裏多了一道菜,吃後都默了默。
林滿倉道:“瘦死的駱駝和死馬一樣,都是死了。”
蘇槿時沒有見到季仲,聽到屠獵戶說他馬要參加院試了,忙得許多日都沒出門了,這才知道,他真是個讀書人。
随後一想,便明白了。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便是農家也以耕讀為榮,指着家裏出個考取功名的人,改換門庭,更別說季仲的父親原本就一個底層小官了。
說來,她是對改換門庭體會得最深的人了。
将謝禮都交給會屠獵戶轉送,那玉佩卻不好假人之手來還。
情緒低落了半日,轉天便又提着豆腐準備入城。
蘇軒原本還想等着她覺得經商不易,打退堂鼓,卻見她熱情不減,成日裏忙得不見人影,又要去縣城裏抛頭露面,又心疼又急,嘴角都起了泡。
“生意不是那麽好做的,不如你在家教養他們幾個,為父不才,替人抄書還是能賺幾個錢來養家糊口的。”
多少寒門學子不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嗎?他不過是再走一回罷了。
蘇槿時詫異地瞅向他,他對進城的抗拒沒有完全掩蓋下去。
“教養他們?”蘇槿時揚了揚眉,“父親怕是弄錯了什麽。”
她把出門的東西都收整好,才笑着道:“您是他們的父親,教養他們原本就是您的責任,是您該做的。不過……女兒與他們都錦衣玉食大手大腳慣了,抄書半日得來的銀錢還不夠給他們一人賣塊糖。您若是有那抄書賺錢的時間和心力,倒不如好好把咱們書房裏的書默出來。回頭女兒也給您帶糖吃。”
她歪着頭想了想,走到蘇軒面前,“爹爹心裏還是覺得商人命賤?”
蘇軒看向院子裏的桃金娘樹不語。等于默認。
蘇槿時斂了笑,“您覺得滿倉叔家與隔壁那家,哪家的日子過得好?”
隔壁那家是耕種的農戶,靠天吃飯,說起來,他們雖然是農,卻明顯不如林滿倉夫婦過得有滋有味。最可恨的還是那家人腦子裏的不開化。
蘇軒幾次見着那家孩子饞嘴虎子手裏的好食,偏在虎子贈他時又要呸人,好似虎子是什麽叫人避之不及的毒物。
蘇槿時又道:“您覺得,一方富賈和九品小官相比,誰家地位更高一籌?”
蘇軒:“……”
自然是一方富賈。可是打臉的話他說不出口。
蘇槿時緊接着又道:“您在京中為官時,可曾留意不論是宮中貴人還是王侯後院,都喜歡留一個富賈女兒?”
說完便覺得有些不妥。
她自是無意去做妾的,可她的話容易叫人生出誤會來。
随即又道:“自也有人為官靠娶了一個富賈女助力的。不可一概而論。若是富可敵國,誰又敢輕視?又或者,父親,您告訴女兒,士農工商,女兒不經商,能做哪一個?做哪個能依舊讓女兒有足夠的威嚴和信服力?”
蘇軒張了張嘴,心裏的擔憂在反駁不出的無力感中消了下去。
他倒是想把女兒養在深閨中,捧在掌心裏,不沾那些。可他沒已然不可能再有那個能力。而他在渾渾噩噩的那些時間裏,女兒已經學會了獨自面對一切,做出最适合自己的決定。早已不需要他這個做父親的給什麽意見有幫助了。
蘇槿時瞧着他眼裏的黯然,忖思着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過直白。
軟着聲挽着蘇軒的胳膊勸道:“父親不是想讓我回京嫁人?京中那些貴女婚後,哪個不要管家中産業幾多鋪子的?光靠朝廷的俸祿,哪裏能随意開銷?母親在京中的時候,不也經營了些鋪子?難道就低人一等了?”
蘇軒:“……”
這女兒能說會道的能力分明随了我,可是我怎麽說不過她?
蘇槿時見好就收,正欲出門,見蘇槿言收拾了小包袱從屋裏出來,面無表情地掃她一眼,“與我一同去昭縣住上幾日。”
“做甚?”蘇槿時瞧向他,一臉的不贊同。
父親雖然主動表了态度,要想重新融進來,可畢竟是有前科的……
蘇槿言幽幽瞧她片刻,“不是馬上就要縣試了?”
随後又絞着衣袖,壓着嘴角低低地道:“你忘了?”
委屈極了。
“還是……你反悔說要照顧我了?”
蘇槿時恍然反應過來。
自己母親把他撿回來的時候,是往縣衙裏跑了一趟,說是幸好來得及,給他報上了縣試的名。
當時她并沒有往心裏去,畢竟,當時的小豆丁連名字都沒有。只是她也不忍壞了母親心裏的期待。
卻沒想到……
也對!
蘇家三代不能入仕。
可蘇槿言并不是蘇軒的兒子,自然是可以參加科考的!
“去!”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要陪伴的。
只是平日裏不見蘇槿言讀書,他能考中嗎?
偏臉看向蘇軒,有心想讓他給豆豆惡補,見着蘇軒似喜似憂的神色,又把念頭壓了下去。
臨時抱佛腳,給豆豆的壓力太大。
她眼裏的豆豆不過五歲,現在成了童生,自是天才。若是未成,來年再考便是。
蘇槿言仰着小腦袋,瞧着姑娘面上與以往不同的歡喜,不自覺地高揚起了唇角。
許多年之後,想起此時此刻得知家中有人要參加科考的激蕩心情,蘇槿時不禁疑惑,母親當時不知他的名姓,是怎麽給他報名報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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