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蘇槿時剛到院門外停下,便見院門大開,家中三個小的一湧而出,殷情地幫着她卸車。
蘇槿時:“???”
疑惑地看向蘇槿言,難道是他又背地裏做了什麽。
然而後者攤手搖頭,一臉與他無關。
住在隔壁的六子已經下學,聽到動靜帶人過來幫忙。
整個卸車的過程,蘇槿時完全沒有插手的機會。
好吧……那她回屋看賬本去。
還未進屋,又見田氏殷情地端了水給她,“大小姐才回來,快喝碗水解解渴。”
蘇槿言:“???”
蘇槿時:“???”
不到一天,田氏對她的态度變化太過明顯,非奸即盜!
蘇槿時淺淺笑着,伸出手去接碗,可還未碰到碗,便見田氏驚呼一聲,身形歪向一旁,胳膊被開,手裏的碗也到地上碎裂成塊,濺起的水打濕子蘇槿時的衣擺。
蘇槿言張口便斥,“不長眼睛的?還是手上有病拿不穩的?大家都在忙,你擋在路中,到底是給伊送水喝還是不甘不願地過來,做個樣子?還要故意嫁禍給誰顯得自己受委屈?”
田氏正準備露出委屈的神色,聽了蘇槿言的話,神色變換到一半生生變得扭曲。
停這一瞬,再顯示委屈也沒了作用,可她還是演了下去,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擡起眼來,卻見蘇槿時早就進了屋,蘇槿言如門神一般站在主屋門外,嘲諷地看着自己。
那三個小的,抱着東西停在蘇槿言不遠處,一言難盡地看着她。
“霜霜……”
“笙兒……”
“虎子……”
田氏一個一個地喚他們,可是三個人都在聽到她喚自己之後,扭頭往主屋裏行去。
他們的娘親,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舉止神色。
很快,屋裏傳出嬉笑聲。
田氏晃了晃,想要在這個家中尋到一個為自己說話的人,卻發現根本無人可尋。
到底她還是被一時的高興沖昏了頭,自大了起來。沒關系,她已經進了蘇家,她還有別的法子。
蘇江蘇紅挑來挑去,會挑她,也不是光因為她的長相的。
在院子裏站了片刻,便有了計較。
……
屋裏的笑聲小了下來,三個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發現不論他們怎麽玩怎麽鬧,蘇槿時都只顧着看手裏的賬本,對他們笑什麽一點也不好奇。
短暫的視線交流之後,霜霜直接把蘇槿笙推到了阿姊身邊。
蘇槿時正檢查着賬本。
李二妞上了些學後,便給自己取了個正兒八經的名字,李夢。
李夢學會了記賬,可畢竟是初學,不夠自信,所以每隔幾天便會把賬本拿交給蘇槿時檢查。
眼下,蘇槿時刮了墨,準備在發現有誤的地方标注,冷不防胳膊肘被撞了一下,一滴墨滴回了硯臺裏。
蘇槿時斂眉擡頭,屋裏更加安靜了。
三個孩子排列站着,頭垂得一個比一個低。
蘇槿笙覺得自己錯上加錯,看着自己相抵的腳尖,不敢上前。
蘇槿時心裏越發詫異,看向走到自己對面坐着的蘇槿言。
後者笑着搖了搖頭。
蘇槿時索性放下筆,把蘇槿笙拉到自己身邊,“這都是怎麽了?誰欺負你們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蘇槿笙已經吧嗒吧嗒地落淚,難為情地把小腦袋往她懷裏鑽。
知道幼弟的情況,看向霜霜和虎子,“你們來說。”
霜霜遲疑了一下,英勇赴死般地嘆了一聲,“我來說……”
把白日裏發生的事情如實地說了一遍,便把頭垂得更低了,像是在等待行刑的犯人。
蘇槿時默了片刻,無聲地笑了,“嗯。”
就一個字?
霜霜和虎子等了許久也沒有蘇槿時訓斥他們的聲音,詫異擡眼,卻見蘇槿時已經把蘇槿笙塞給了蘇槿言,拿起筆重新标注起賬本來。
蘇槿笙被蘇槿言按在身邊坐着,一動也不敢動,濕漉漉眼睛巴巴地瞅着蘇槿時。
“阿姊……我們知道錯了。”霜霜不安起來。
阿姊還從來沒有這麽冷漠過呢。
“錯什麽了?”蘇槿時頭也沒擡,“你們做了什麽?好了,都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功課都做完了?藥材都識完了?柴都砍完了?院子裏的雞和兔子都喂養過了?雞蛋都撿了?翁婆婆呢?”
一連串的問題下來,三個小家夥都懵了,随後高興起來,連忙蹿出去做自己做的事情。
阿姊還沒生氣,但他們若是再磨蹭着,阿姊怕是真的要生氣了。
很快,屋裏便恢複了安靜。
蘇槿時吐出一口氣,放松下來,看到對面坐着的人撐着下巴注視着自己,拿筆頭朝他的額頭點去,“歇着去。”
“現在就是歇着。”蘇槿言擺出一副委屈的小模樣,“是不是有了他們,你就不記得我說了要陪你的事了?”
蘇槿時:“……”
從身後抽出一本《論水利與民生》的書遞給他。
“……”蘇槿言捂着心口,接過書來翻看,時不時地擡眼看一看蘇槿時,開心起來,似乎又回到了兩個人在青州府的時候。
和諧的氣氛被突然闖入的田氏打破。
因着田氏是來叫他們用晚飯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手裏的書冊合上,起身。
卻見田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蘇槿時揚了揚眉,看着她。
蘇槿言便在一邊等着,同樣看着她。
田氏想等蘇槿言出去再開口,遲遲等不到,有些着急。
直到外面等着的人隔牆催促了,她才慌忙走了出去。心裏地頭噗通噗通直跳,總覺得那屋子裏有什麽讓她覺得害怕。
眼看着蘇槿時将要走出屋子,田氏緊走幾步跟到旁邊,好似與她很親近的樣子,低聲問她:“大小姐怎麽住的主屋?”
蘇槿時秒懂。
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父命不敢違。”
田氏腳步頓了頓,放下心來。
就是嘛。
一定是他們得的消息錯了。
一個家,怎麽可能是孩子做主呢?
都是蘇軒說了算。
田氏尋着機會把這樣的消息告訴金氏等人。不過,他們看起來并不關心是蘇槿時還是蘇軒的地位更高。他們只催着她,快些拿到管家之權,早些拿到他們的財物。
從秦婉去世時起,他們便對這些財物起了念想,苦苦謀算到現在,早就把蘇軒一家的財物當成是自己家的,把蘇軒當成是奪財的惡人!
總算意識到了他們心裏的急切,田氏也跟着急了起來。
與蘇江等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從蘇槿時身上下手。
……
這幾日,田氏總是最活路最殷情的一個。
不僅小心翼翼地哄着幾個孩子,讓他們對她重新親近起來,還總是來搶蘇槿時的活幹。哪怕是推磨這樣的事,她也搶着來。
“這樣辛苦的事,怎麽能讓大姑娘來幹呢?”
有她這般積極,蘇槿時當真清閑下來,正好把家人的夏衣做了。
翁婆婆給她打下手,瞧了眼院子裏使出吃奶的勁推磨卻怎麽也不肯讓人幫忙的田氏,低聲道:“你不開心?”
蘇槿時在布料上畫好标志,利落地裁剪,“犯不着。不過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這一批豆腐必然廢了。”
翁婆婆有些心疼,“我去阻止她胡鬧,不然我們拿什麽交貨?”
蘇槿時按住她的手,輕笑,“婆婆莫急,我自有主張。已經與商大哥那邊打過招呼,沒事的。”
她一直沒斷過貨,商記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好,她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本就不是她一個人能忙得過來的事了。
同時,按商陸的意思,陳家這個時候已經急了,要做好應對的準備才是。
田氏忙得腳不着地,卻見自己才搶了活,蘇槿時馬上就能找到新的活幹……
一天忙下來,連埋怨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喘氣。
不由得以看怪物似的目光看蘇槿時。
她以前真的是養尊處優的官家女?怎麽這麽能耐?
一連幾天,蘇軒都看不過去了,勸阻田氏,“你不會做這些活,要麽好好學了再做,要麽就不要做了。”
他倒不是心疼田氏,而是心疼這些做廢的豆腐。
田氏卻以為他終于消了氣,也看到了她的誠意,知道心疼她了,覺得自己這些天的苦沒白吃,“老爺不讓妾做,妾便不做。妾只是想幫着出分力……”
蘇軒自然同樣覺得她該出力,以她的容貌,若是能照顧幾個孩子們自然是極好的,可惜現在幾個孩子們明顯都不想與她親近了,真不知該讓她做些什麽,“你都會做些什麽,去和大姑娘說,她自然會給你安排合适的活。”
田氏偏頭垂眸,“妾前些日子惹了大姑娘不快,害怕……”
若是蘇軒順着她的話問下去,她便将好意遞水卻被誤會的話說出來。
蘇軒看着她,皺起眉。
這是秦婉時常不經意時會做出的一個動作,可由田氏做出來,不及秦婉十之一二,所謂東施效颦,不過如此。
蘇軒厭惡地別過視線,同時對蘇江蘇紅多了幾分厭惡,“伊伊是脾氣最好的,一定是你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會惹得她不快!”
田氏沒有聽到想聽的話,心裏吃驚,連忙想要解釋。
蘇軒甩袖不聽,“你不必解釋了,自己去向她請罪!”
田氏:“???”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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