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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趁白落梅确認荀非雨身份的時機,左霏霏将陸沺拉到一邊低聲說:“警方猜測這次的受害者叫作殷千泷,她曾經是向南的情人,你立刻回去找殷知……如果殷家有這號人物,我希望她能主動承認,我暫時不會上報。”
陸沺向左霏霏鞠了一躬:“謝謝你維護殷組長。向南的行蹤和受害人不需要留人?要是變成厲鬼,你能處理?”他冷冷瞥了宗鳴和荀非雨一眼,“我沒法相信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尤其是宗鳴,他不會盡心盡力。”
“他心地很好的,沺沺,相信我。”左霏霏無奈地按住陸沺的肩膀,攬過來輕輕抱了他一下,“你也提到厲鬼,這個受害者不一定會死,如果沒有死的話,對陣法的破譯也沒有什麽價值。接下來我會盡力促成警方和妖監會的交換會議,讓警方來查會提高效率,你就這樣跟分部長彙報吧。別擔心,天狗是可以相信的。”
“好,”陸沺不好意思地掙出左霏霏的懷抱,推開窗戶跳下去之前低聲說,“你也當心點。”
妖監會的重心始終是陣法,與警方破案的訴求不一致。左霏霏心裏并不認同明漪架空警察的做法,她看了一眼腕表,沖白落梅抱歉一笑:“既然白隊長已經解除了對仝雨的懷疑,現在能讓我把他們帶走嗎?今天下午我們還有一個會議,不能在這裏耽誤很多時間。”
白落梅捂住口鼻咳了一聲,她不明白妖監會的流程到底是什麽意思。既然接管過去,就應該待在這裏等待受害者手術結束,至少獲取一些必要的信息之後再離開。在她看來,左霏霏這樣的行動就是不負責任:“會議?你連受害者身份和傷情都不核實,你還敢說妖監會在用心?”
“既然這樣我也想問白隊長,事必躬親是好事,但是作為指揮在這裏耗費時間,也不算明智吧?”
“你!”
“煩請警方把事後的報告交予妖監會,另外,我想邀請白隊長參加我們的會議。”
“什麽?”
宗鳴懶懶擡起眼皮,和左霏霏對視一眼:“明漪同意了?”
左霏霏理直氣壯地挺直了後背:“沒有,但是左家的人可以不聽他的。”她笑着扭頭看向白落梅,以商榷的語氣問道,“白隊長意下如何?你我和宗先生參與會議,你的下屬和天狗留在這裏等結果。”
見白落梅遲疑,左霏霏抛出一張底牌:“我會站在妖監會的角度幫你梳理現在的受害者,并且解釋現在的狀況,以及兩個組織重心上的分歧。真正平等地參與進來,我覺得這樣會比較好,白隊長你說呢?”
“行,孫梓你看好這個放火的,”白落梅挑眉點點頭,瞪了荀非雨一眼,“柳然馬上就到,出紙質報告之前讓他先跟這個放火的講一次。一會兒讓老李叫兩個人到病房面前守着,院方負責人聯系方式發我一份。”
她上前一步貼着孫梓的耳朵說:“跟蹤向南那個組叫他們別松懈,随時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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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左霏霏的安排,荀非雨自然沒有什麽異議,他只是有些擔心宗鳴。臨行前宗鳴笑着摸了摸荀非雨的頭發:“一會兒逝水開車來接你。”
“你開會的地方發我一個,”荀非雨皺着眉,“別讓江逝水參與進來,太危險了。”
連環兇殺案往往都有一個犯案頻率,荀非雨沒有系統學習過犯罪心理學,他只是覺得兇手似乎遭遇了什麽,才從五年一次變化到了現在這種極短的間隔——楊雪的案子距離現在還不到三個月。憑借他的聽力,剛剛白落梅說那話的意思就是向南還沒抓到,如果逼急了再次犯案,說不定江逝水獨自出門也會很危險。
天色已經擦黑,今夜的月亮就像一棵白色橄榄,荀非雨站在窗前,總想把它摘下來放在後槽牙上咀嚼。左霏霏套白落梅話的時候他沒太在意,對于這個受害者的情報僅僅來自于微博上那幾個被屏蔽的視頻。
荀非雨目光移向坐在長椅上的孫梓,那瘦高個兒抖了兩抖,梗着脖子就像個紙老虎:“你瞅啥啊?”
“她傷得很重嗎?手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荀非雨分了一根煙給他,站在窗邊試圖兩指擦火點煙,孫梓卻扔來一個打火機,“哦,謝謝。”
孫梓搖頭嘆了一口氣,拽着荀非雨走到消防通道,他蹲在地上瞄着荀非雨的眼睛,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說:“這樣兒吧,你答我幾個問,我也給你說說我知道的。我挺蠢的,免得說了啥不該說的,白隊又罵我。”見荀非雨點頭,他才抖着手點了煙,“我和白隊在二院見鬼了,暈了兩天才緩過來,真有鬼啊?”
“有。”荀非雨翻了個白眼,把口罩往下扯也不對,幹脆扯上去只漏了個嘴出來,“這醫院裏說不定也有哈。”
孫梓背後寒毛倒豎:“哎喲別說了真是,嗷對,她傷挺重的。跟前面兩個小妹妹差不多,眼睛,舌頭,被強……不過柳科長剛也讓人進去了,這回有關鍵性的證據。告訴你也沒問題吧,這回有精液,而且李哥說舌頭能接回去,以後多半能問出點兒什麽。”
荀非雨微微點頭:“受害者身份呢?”
“說到這個可就奇怪了,”孫梓一看嘴就不嚴實,他蹲着往荀非雨這邊兒跳了兩步,壓着嗓子說,“白隊和李哥說這人姓殷,以往辦過608的都認識,我來的太晚,只聽到證人倆字兒,也沒聯系上家屬。”
“她家裏人死絕也正常!”
“啊?你認識?”
“殷千泷,向南脫罪的關鍵證人。”
最後幾個字荀非雨說得咬牙切齒,他一口呸掉煙蒂,拉下口罩攥緊了拳。剛才隐隐約約聽到的就是這個名字,這名字他曾經反反複複辱罵過無數次。雖然沒有見過面,但荀非雨從白落梅口中聽過好幾次:五年前二十七歲,似乎是個法律顧問,人相當标致,但就是當了向南的情人。
這女人為向南脫罪跑斷了腿,給了警方一套嚴密的說辭,嚴防死守滴水不漏,抓不到一絲一毫的錯處。因為她的功勞,向南逃避了法律責任不說,還能在本地繼續作威作福。落到這麽一個結局,該說什麽?狡兔死走狗烹?
潘雨櫻給向南作僞證,那殷千泷呢?是不是也因為看到了潘雨櫻的下場,才被向南害到現在這個結果?荀非雨揉着青筋暴起的太陽穴,側頭看了一眼慫的不行的孫梓:“回去給你們白隊說,潘雨櫻死前交代她給向南做的是僞證。”
錄音證據不會被采信,就算現在拿出來也只是說辭而已,但至少能讓白落梅的視角稍微清晰一些。孫梓趕緊掏了個小本子出來記下,他擡頭沖荀非雨一笑:“小哥你戾氣別這麽大啊,這女的還是有人找的,白隊之前讓我聯系報案人。就今早,有人報案說他的秘書失蹤了,現在應該快過來了吧。”
“你又不知道老子經歷了什麽!”
“也是,我肯定不能感同身受啊,但畢竟是受害者吧。”
“……”
“柳科長說手術結束了,你跟我上六樓看看不?”
活該,荀非雨對這女人提不起任何憐憫之心。他雙目放空踩着階梯一步步向六樓走,內心裏惡毒的浪潮凝聚起來就像一條纏在脖子上的毒蛇。那條蛇湊近荀非雨的耳朵吐信,似乎這個女人受傷越是慘,它就越是愉快,這不就是惡果嗎?也讓你嘗嘗自己種下的苦果?放跑了向南,間接害死了楊雪,又将荀非雨逼到不得不殺死自己的妹妹和潘雨櫻,殷千泷死有餘辜。
可當他推開那扇門,一個男人壓抑的哭聲卻傳入了荀非雨的耳朵。他只覺得刺耳異常,忍不住一拳砸在門上,仰頭深吸了一口氣。那條毒蛇被哭聲一掃而空,荀非雨只剩下空蕩蕩的無力感。他擡頭向手術室方向看去,護士和一個瘦弱的男人已經将病床推入了電梯,而柳然抱着手臂站在電梯門外,和一個年邁的醫生商談着什麽。
孫梓沖滿臉倦色的柳然揮了揮手,那人才走過來說:“受害者搶救回來了,我和白隊心情都挺複雜的。哦,小孫,你下樓去……”
“不會讓我去交錢吧?”孫梓早先聽到這是個私立就一陣兒胃痛,“這殷小姐……”
柳然當即敲了他一個爆栗,從兜裏摸出一張黑卡塞給孫梓:“剛剛殷千泷的上司來了,他沒空去繳費,你拿這張卡去刷,沒有密碼。至于你,”柳然瞥了荀非雨一眼,“你過來吧,白隊已經告訴我了。”
荀非雨匆匆看了一眼那張黑卡,跟着柳然一同走到一間閑置的病房。柳然這人個子不高,戴一副無框眼鏡,看人的時候冷冰冰就像看屍體,讓荀非雨很不舒服:“作案手法是一致的,剜眼割舌,下體撕裂傷,頸部有扼壓痕但不致死,最重的是下腹和大腿內側捅傷。還有一些東西我需要分析才能得到結果,精ye定強jian,但他們是情人關系,啧。哦對了,還有一個齒痕!”
“齒痕?”荀非雨回想起潘雨櫻胸口的齒痕,“潘雨櫻胸口也有一個,我……荀雪芽胸口也有,楊雪呢?我沒有看到楊雪的屍檢報告。”
柳然眉梢一跳:“楊雪也有,為什麽中國沒有齒科報告啊!嘶!”
“為什麽她沒有死?”荀非雨皺着眉頭問,“不一樣,楊雪和荀雪芽都是被掐死的,為什麽殷千泷這麽特殊?”
“你很希望她死?”
“……”
“很倉促。”
“什麽?”
“她身上的傷顯示兇手相當倉促,沒有殺死她,甚至沒有時間拿走戰利品就讓人把她帶走了。”柳然捏着指節,目不轉睛地盯着荀非雨的臉,“楊雪身上有很多極淺的傷痕,飽受折磨,但殷千泷不一樣,殺人動機變了。”
她身上的刀傷并非割傷,全是刺傷。如果按照楊雪和荀雪芽的情況分析,兇手應該很享受在扼殺之前折磨受害人,采取割傷的手段享受“出血但不致死”的過程。但殷千泷下腹的傷口足以致命,醫生說若是送來不及時就會失血而死,倒是更符合激情殺人的推斷。
“車上被絞殺的司機也能證實這一點,絞殺的工具是一件女士襯衣,應該是殷千泷的東西。”柳然緊鎖長眉嘆了口氣,“兇手甚至沒有确認殷千泷有沒有死,就安排人去抛屍,一定非常慌張。留有一件衣服,或許是對于受害人的愧疚,符合殷千泷的情人身份。這次的受害者,啧,我該說還好是她嗎?”
那件衣服柳然的同事已經檢查過,符合受害者失蹤之前的特征。其上沒有任何撕裂的痕跡,水痕是司機的唾沫,血跡應該是事後蓋在殷千泷臉上沾染上的。他對殷千泷這個人沒有什麽好感,但看到那件血衣和手術室內的慘狀,柳然還是忍不住搖頭:“她比其他兩個受害人身體更好,這才争取到了逃生的機會。”
“手術過程中沒有出現潘雨櫻那種情況?”荀非雨心中五味雜陳,“恢複力正常嗎?”
他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如果潘雨櫻涉及到陣法,那殷千泷也有這種可能性。但柳然很快否定了荀非雨的猜測:“沒有,因為被刺傷之後她沒有及時止血,還撐着最後一口氣勒死了司機,導致腦部缺氧……情況不妙的話,極有可能腦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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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