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百年地産（三）

這天周末，陳曉雲打電話給袁明月，叫她跟何清晖一起回去吃飯。他們一起到了袁家，只見袁明朗和袁明俊都在；袁明朗非常喜歡何清晖，一看到他立馬過來說：“姐夫，我買了新車，帶你去看。”

何清晖無奈跟他去了車庫，果然見裏面停了一輛嶄新的橙色蘭博基尼蓋拉多，據他所知，這款車是四百萬起價的；他想起袁明月為了嫁妝大哭那晚，當時只覺無謂，現在卻忽然理解了。

袁明朗還在介紹自己的車子，“這車是5.2的排量，最高可以開到350碼，超級拉風的。姐夫，你看顏色漂亮吧？”

何清晖淡淡的說：“很漂亮。”

“我等了好久才等到這個顏色，全北京也找不出幾輛來。張建南和胡運良都想跟我搶，結果真的要給錢的時候，他們就拿不出那麽多錢來，到底還是被我搶到了。姐夫，要不要去兜一圈？”說着去掀車門。

何清晖說：“改天吧，屋裏叫吃飯了。”他話音剛落，袁明月從屋裏出來，叫道：“進來吃飯了！”

袁明朗卻跑過來拉着她的胳膊說：“姐，我帶你去兜一圈好不好？”

袁明月說：“我不去，信不過你的技術！”

袁明朗長的高高大大，穿着肥大的牛仔褲和衛衣，親熱的摟着袁明月的肩膀撒嬌，“去嘛去嘛，就20分鐘，這車買來，你還沒坐過呢？”

袁明月笑着拍他的手：“我才不要坐，一會兒再吐了，得不償失。”

袁明朗立即站好，在肩頭豎起右手說：“我發誓，不急剎，不亂拐彎，速度不超過80，保證讓你感覺不到任何晃動。”

袁明月到底敵不過他糾纏，跟何清晖說：“你先進去吧，我陪他兜一圈。”

何清晖點頭，他以前也見過他們姐弟親熱情形，可是今天看來，卻覺得奇怪。他從小一個人，沒有兄弟姐妹，母親早逝，又與父親決裂，不是不渴望親情，偶爾也會想，如果要是有個妹妹或者弟弟，定然會對他們百依百順。袁明月對弟弟自然是遷就的，可同時，弟弟也是她的敵人；何清晖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這其間轉換自如。

何清晖回到室內，袁慶年正和袁明俊坐在沙發上聊天，只聽袁慶年說：“明俊，怎麽那天又看你跟明月在辦公室大吼大叫，你們兩兄妹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小時候，天天吵不停。”

袁明俊無比坦然，放心大膽說袁明月壞話：“明月那脾氣，我是真的沒辦法。有的時候我本來想好了要跟她好好相處的，結果她一說話，我就忍不住……”正說着，忽然看到何清晖進來，慌忙閉嘴。

何清晖當然聽到，若無其事在袁明俊身邊坐下笑說：“明俊還沒有女朋友吧？”

袁明俊一愣，“沒有啊。”

何清晖說：“那難怪了，其實女孩子都是要哄的，明月當然也不例外。”

他這話正好被剛進客廳的陳曉雲聽到，他笑說：“清晖說的對。明俊，你呀，也得好好學學怎麽哄女孩子了，你媽上次還給我打電話問你交女朋友了沒。”

袁明俊異常尴尬，忙陪笑說：“我知道了。”

何清晖說：“楊慎認識的女孩子多，回頭讓他給你介紹！”

袁明俊一向對何清晖袁明朗這種公子哥兒都沒好感，可是上次董事會，何清晖畢竟支持了他，再加上他剛才說袁明月壞話又被何清晖聽到，他覺得應該借此機會表示友好，就說：“好啊，改天我請你們吃飯。”

陳曉雲連忙拍手交道好，“清晖那邊認識的女孩子肯定不錯，明俊，這下可不能眼光太高。”

他們這邊正說着，袁明月袁明朗姐弟打鬧着進屋，只聽袁明月說：“袁明朗，剛才是誰說速度不超過80，不急剎的，你剛才那速度都快到120了，颠的我胃裏直難受，你說你是不是很讨厭！”說着捶打他的後背。

袁明朗任她捶打說：“我不信姐夫不開快車，之前還聽人說他好幾年前跟人在東壩賽車，被封車神呢。”

袁明月自然見識過何清晖開快車，不過到底還是穩當的，而且開的是越野車，跟跑車自然不是一個性質。她說：“你姐夫才不像你，他開車穩多了。”

袁明朗這才轉身捉住她的手說：“姐，你自從出嫁對我關心就越來越少，而且總誇姐夫，所以你這叫什麽，重色輕弟嗎？”

袁明月看了一眼何清晖，竟無端臉紅，掙脫袁明朗的手，踢了他一腳說：“只怕你以後娶了媳婦兒，就不理我才是呢。”

陳曉雲站起來說：“別鬧了，兩個都那麽大了，整天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趕緊去洗手，過來吃飯吧。”

袁慶年也說：“朗朗，把你身上衣服換了再來吃飯，馬上就要上班的人了，還穿的跟個小孩子一樣，成什麽話？”

袁明朗撇了撇嘴，跑上樓去。袁明月捕捉到袁慶年話中意思，不禁看了一眼何清晖，自然是說他之前預料不錯；自打何清晖跟袁明月說了百年的局面之後，她的想法轉變的也很快，以前一直是身在廬山，不識真相，現在跳出來看，忽然覺得清醒很多。

她以前跟袁明俊有什麽矛盾，就直接去找袁慶年，袁慶年卻不說誰對誰錯，只說你們兩個是兄妹，應該互相幫助互相包容之類，現在想來，袁慶年是故意這樣，讓他們之間芥蒂越來越深，彼此牽制。

便是因為這樣年深日久，她越來越視袁明俊為眼中釘，肉中刺，以她看來，這一層意思，袁明俊肯定也是沒有看透的。她不禁佩服何清晖，剛來公司幾次，就明白其中關竅；想想也是，那個人從小就跟他爸鬥智鬥勇，權術謀略的東西肯定學了一肚子。

袁明月知道了袁慶年的用意之後，在月壇改造項目上倒不怎麽積極了，直覺他接下來必然還有自己的動作。果然，今天謎底就揭曉了。

袁明朗換了淺色休閑西裝出來坐上餐桌，其他人早已經坐好，等着開飯。袁慶年說：“月月，清晖，明俊，今天叫你們來吃飯，是有件事想跟你們說。朗朗讀這幾年書，也玩夠了，現在終于要畢業，不能再任他放羊了，我打算讓他先到公司來鍛煉鍛煉。你們都是他的哥哥姐姐，以後要多教他，盡快幫他熟悉公司業務，希望能用工作将他束縛起來，不要整天就只知道玩。”

他一說完，袁明朗舉起杯子說：“總之，以後拜托各位多多觀照了。”說着硬要去跟袁明月碰杯，嬉笑說：“姐，尤其是你，你知道我說什麽吧？”說完還對她擠了擠眼，自然是想姐姐幫忙應付工作的意思。

袁明月無奈的對他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袁慶年生氣說：“把杯子放下，聽我說完！”

袁明朗吐了吐舌頭，放下杯子。

袁慶年嚴厲的說：“現在不是打暑期工，是正式過來上班。乘早給我收心，限你一個月之類熟悉公司業務，尤其是月壇改造項目，否則跑車和信用卡全部沒收！還有明俊和月月，你們最近關于月壇改造的讨論，記得叫上朗朗，讓他先了解了解，他現在需要的是高壓訓練！”

袁明月和袁明俊同時變了臉色，原來袁慶年早有安排。月壇改造項目對百年來說是重中之中，讓完全沒有工作經驗的袁明朗參與進來，自然是為了給他積攢資本。

袁慶年事先自然也告訴過袁明朗這個緣故，可袁明朗只是似懂非懂，一顆心也全不在上面，只覺自己的自由以後就要葬送在這些俗事上面了，不禁無比沮喪。

過了半晌，只聽袁明俊說：“是啊，明朗，你也不小了，也該來公司幫忙了。”

袁明朗斜着瞟了他一眼，垂頭喪氣的對袁慶年說：“我知道了。”

陳曉雲趕緊說：“好了好了，開飯了。大家吃飯，不聊工作了!”說着趕忙給衆人布菜。

袁明月只是一味吃飯，并不說話，事情并沒有太過出乎意料，這個時候，她只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自亂陣腳。

整個飯桌都安靜下來，只有陳曉雲一人在努力招呼，只聽她說：“月月，清晖，你們結婚也有好幾個月了，有沒有準備要孩子啊？”

袁明月何清晖腦子都還在另外一件事上，聽到這話，同時一愣，互相看向對方，還是何清晖先反應過來說：“我們還不打算要。”

陳曉雲說：“那可不行！月月，你年紀也不小了，現在趕緊要了，身材好恢複。趁着我還有力氣，還可以去幫你帶。”

袁明月看了她媽媽一眼，只見她頭發高高盤起，臉頰亮汪汪的緊繃着，應該是剛打了針，畫着細細的眉，紅紅的唇，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幫女兒帶孩子的人。想想又覺莫名其妙，就算她幫着帶，她也沒辦法生啊，不知道自己腦子怎麽了，完全模糊重點。她胡亂說：“我們想等清晖工作徹底安穩下來，可以有時間跟我一起照顧孩子的時候再要。”

陳曉雲笑說：“哪需要男人來照顧孩子，賺錢養家就行了。”

袁明朗忍不住插嘴說：“是啊，姐，趕緊生一個。就你和姐夫這基因，何陽陽肯定特漂亮，到時候我也有人玩了。”

陳曉雲說：“朗朗，你幾歲了，小嬰兒你也能玩。還有，何陽陽是怎麽回事啊？”

“何陽陽就是我姐孩子的名字啊。您想想，明月是月亮，清晖也是月亮，一家總要有個太陽吧，所以小朋友就叫何陽陽咯。”

陳曉雲一聽，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拍了袁明朗肩膀一下說，“就你鬼激靈。月月，清晖，聽到了吧，名字都想有了，你們得給我趕緊要！”

袁明月怒目看何清晖，意思是該他說話，不能總讓她一個人應付。終于，何清晖說：“我小的時候父母生意忙碌，很少有時間照顧我，一直都覺得是個缺失。所以以後我的孩子，希望自己能夠多點時間陪在他身邊。但是現階段顯然是不能的，所以想等個一兩年再說。”他這番話順着袁明月剛才的話往下說，再自然不過，一點也沒有敷衍的意思，怎麽聽怎麽真。

陳曉雲自然信了，也不好再逼下去，只得說：“說的也是，虧的你有這份心。不過也不能拖時間太長了，就再等一年，好不好？”

何清晖看了袁明月一眼說：“好！”

袁明月心說一年以後他們早離婚了，哪還有孩子，何清晖居然還說“好”，真是可笑。想想不免氣餒，他不這樣說又能說什麽，一頓飯吃的亂七八糟，心裏裝了一堆事兒，整個人都覺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