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整個修真界的名門正派都聚集在了法華宗，初聞域外天魔之事，他們慌亂不已，但看見玉宸真人裴清和陵陽劍尊柳深後，心中不由安定了幾分，有這兩位坐鎮修真界應當是沒有多大問題。

最終裴清看着這群人的神色，選擇瞞下了他們四人被域外天魔算計，心魔深種，早已經拿不起神器對敵了。

“域外天魔會奪舍之術，諸位還請謹慎一些。”裴清看着衆人道。

聽聞這個消息，衆人不由大驚，如果域外天魔奪舍成門中重要人物，宗門豈不是損失慘重？想想那根繁夜茂的謝家一夜之間倒塌，衆人就不寒而栗。

“我等一定約束好門內弟子，加強防範。”幾個宗門的長老開口道。

玄一見此閉眼，約束有什麽用，當年玉宸真人裴清的二徒弟被奪舍，在一衆大能中都沒有能夠被看出來，這才造成了今日的惡果。

裴清聞言點了點頭，域外天魔行蹤難定，加強防範也不過是聊勝于無。

等衆人散去後，玄一看着裴清四人道:“法華宗的冷泉可以壓制心魔，再佐以佛法，可能會有用。”

裴清等人看着玄一道:“多謝大師。”

“不必客氣。”玄一苦笑，可惜他沒有能說動琴仙助這四人化解心魔。

忽然，玄一聽見站在最邊上的紀清嘉道:“大師，我想去看看霧雨。”

話音落下，只見謝元盯着紀清嘉道:“我們一塊兒去。”

紀清嘉聞言不由冷哼一聲道:“霧雨怕是最不想見的便是你這個逆徒。”

話音落下，紀清嘉便徑直離去，謝元也連忙跟了上去，柳深眉頭一皺也跟了上去，害怕這兩人對他道侶的身體動手動腳。

玄一看着一旁站着的裴清道:“仙尊不去嗎？”

“我……”裴清低下了頭，散落的白色發絲遮住了裴清的神情，随後裴清開口道，“我去冷泉。”

他是乾元仙宗的太上長老，是修真界的魁首，除了謝霧雨，他心裏還有更多的東西。

玄一聞言伸出手道:“還請仙尊随我來。”

話音落下，玄一便将裴清引去了冷泉。

法華宗後山的禪房中，謝霧雨拿着玄一給他的經書壓制身上的深淵之氣，可終究不能全部根除。

“師兄，喝藥啦。”一旁的葉靈鈞小心翼翼地端着藥看着梨花樹下如同仙人一般的師兄，最終忍不住出聲道。

謝霧雨将經書放下，擡頭看向身旁的青年，在不需要葉靈鈞用血肉滋養他以後，葉靈鈞的臉已經飛快地長好了。

葉靈鈞是個濃顏美人，眉目如畫，眼若琉璃深邃奪魄，帶着致命的侵略感，就連謝霧雨和他相比都顯得寡淡無味了幾分。然而葉靈鈞在面對謝霧雨的時候偏偏帶着幾分天真與懵懂，就算謝霧雨知道他是裝的，也忍不住放下了幾分戒備。

“疼嗎？”謝霧雨挑起葉靈鈞的下巴開口問道。

說完，謝霧雨忍不住看了一眼葉靈鈞仍是白骨的雙手。

葉靈鈞的神情顯露出幾分緊張來，連忙道:“師兄心疼我，我就不疼。”

他在深淵之中抱着謝霧雨的屍體孤獨百年，如果不是還有着複活謝霧雨的執念支撐着他，他早就瘋了。

然而謝霧雨看着葉靈鈞似笑非笑地道:“你讓我心疼？”

葉靈鈞聞言愣住，忽然之間開始手足無措起來，他拉着謝霧雨的衣袖道:“我錯了，我寧願自己疼，也不讓師兄心疼。”

“師兄怎麽可以心疼我呢？師兄不能心疼，師兄不能受任何委屈。”葉靈鈞低着頭喃喃道。

片刻後，葉靈鈞才看向謝霧雨道:“師兄喝藥吧，不喝就冷了。”

謝霧雨聞言，這才看向了葉靈鈞放在桌子上的那碗藥，這是玄一給的藥方，可以壓制謝霧雨身上的深淵之氣，同時也放了安神的藥在裏面。

葉靈鈞見謝霧雨沒有動那碗藥，連忙将懷裏的果幹拿了出來:“師兄怕苦的話可以吃這個哦。”

這是他在法華宗拿一些靈草和小和尚們換的，正好可以用來給師兄喝藥解苦。

謝霧雨看了一眼葉靈鈞手裏的果幹後，将藥一口飲盡，然後再從葉靈鈞的手裏拿起了一個果幹放進了嘴裏。

“好甜。”謝霧雨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葉靈鈞見此連忙道:“那我把它扔了？”

“不用。”謝霧雨按住了葉靈鈞的手。

葉靈鈞仿佛明白了什麽，撐着手看着謝霧雨道:“師兄喜歡就好。”

謝霧雨低着頭默默地将葉靈鈞帶來的果幹解決了大半，比起在乾元仙宗吃到的精心制作的果脯，謝霧雨覺得他還是更喜歡這種甜到發膩的果幹。

吃完這些果幹後，謝霧雨便忍不住困了起來，安神的藥效開始起來了，葉靈鈞将謝霧雨抱進了懷裏，輕聲哄道:“師兄睡吧，我在這裏是安全的。”

謝霧雨抓住了葉靈鈞的衣袍，然後抵抗不住睡意便倒在了葉靈鈞的懷裏。

相比于其他人，葉靈鈞帶給他的安全感的确很強，大概是因為葉靈鈞沒有在他身上索取過什麽。

葉靈鈞心滿意足地看着睡在自己懷裏的謝霧雨，然後開口道:“師兄想要報仇，我就陪師兄報仇，師兄不想救這個世界，那就不救這個世界，我陪着師兄一起去死也很高興。”

說完，葉靈鈞伸手輕輕梳理着謝霧雨的頭發，然後開口對從深淵中出來的妖物道:“去查查裴清他們現在都在什麽地方。”

“是。”妖物的黑色身影逐漸如潮水般退去，然後徹底消失不見。

另一邊，玄一将裴清帶到了冷泉之中，裴清毫不猶豫地踏進了冷泉，将整個身子都浸入了冷泉之中。

在那一剎那，裴清的心魔寧靜了片刻。緊接着，玄一念起了經文，天女從空中出現，撒下無數花瓣，地上有金蓮不斷湧現，經文化作點點金光湧入裴清的體內，清洗着他體內的心魔。

這本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裴清卻未曾皺一下眉頭，等到他從冷泉中出來，一旁的玄一這才看出他已經體力不支。

玄一扶住了裴清，然後開口道:“法華宗佛塔中有藏書萬千，仙尊可以前去查閱，或許裏面有抵禦天魔之法。”

說完，玄一又思慮片刻後道:“還請仙尊幫我勸說其餘二位施主，他們的心魔已深，若是不加以壓制，恐有入魔的風險。”

裴清将自己的劍握住，然後看向玄一道:“大師的這番苦心，我等都已知曉。只是……”

裴清看向自己的雙手，在謝霧雨又一次死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而那三個人更是因為謝霧雨的死，心魔又加深了一重。

玄一嘆息，他知道他們的心魔根源謝霧雨就在法華宗中，然而卻不能告知他們。只能讓裴清去佛塔，希望他能夠從中參悟出“放下”二字。

“這是進入佛塔的令牌，還請仙尊收好。”說完，玄一便将令牌交給了裴清。

裴清謝過玄一後便直接去了佛塔，佛塔之中有圓寂了的高僧留下的舍利子，也有成佛的佛修留下的手劄。待在那裏，有佛光庇佑，心魔難侵，天魔也不敢擅入。

天黑之後，謝霧雨緩緩從葉靈鈞的懷裏醒來。

此時他們依舊還在那棵梨花樹下，葉靈鈞已經抱着謝霧雨維持着這一個姿勢很久很久了。

“我睡了多久？”謝霧雨道。

“不久，四個時辰。”葉靈鈞微笑，溶溶月光灑在了少年的眉眼之上。

“師兄，裴清進了佛塔，你要這個時候去見他嗎？”葉靈鈞開口問道。

“嗯。”

“師兄，我能一直跟着你嗎？化作山雀也行。”葉靈鈞祈求地看着謝霧雨。

最終謝霧雨點下了頭，葉靈鈞抱住謝霧雨小聲道:“師兄不要喜歡上別人。”

盡管葉靈鈞知道謝霧雨不會喜歡上其他人，但是葉靈鈞依舊害怕，萬一呢？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意外。

“走吧。”謝霧雨沒有回答，直接起身站了起來，然後往佛塔的方向走去。

葉靈鈞見此立馬化作了山雀跟了上去，然後落在了謝霧雨的肩膀上。

當裴清抱着書卷從佛塔中走出的時候，謝霧雨撐着一把傘站在月光下看着裴清。

當年人依舊是當年模樣，仿佛那些無情的歲月都已不在。

“霧雨。”裴清伸手，無數書卷滾落在他的腳邊，而他卻渾然不覺。

如果此刻是夢，裴清大概希望自己永遠不會醒來。

謝霧雨偏頭，然後笑着道:“師尊，好久不見。”

“要把我帶回去，藏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