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謝霧雨站在月光之下仿若一場幻夢，好像只要裴清走過去，這場幻夢便會結束。

裴清站在佛塔門口看着不遠處的謝霧雨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分不清這就是因為心魔深種而産生的幻象還是謝霧雨真的回來了。

在聽見謝霧雨的話語時裴清有一瞬間的不真實。

帶走他，藏起來。讓他們永遠都找不到謝霧雨謝霧雨只能是他的，這個隐秘的想法沖擊着裴清的內心。

如果他不那麽冰雪高潔，或許謝霧雨就是他的如果他不那麽注重人倫道德，謝霧雨早已經是他的道侶了。

“霧雨。”裴清走了過去，伸手摸了摸謝霧雨的臉。

本來以為會化作幻影消失，然而裴清手裏的觸感卻是真實的。

面前的青年眉眼溫和，眼睛裏帶着笑意，在月光下仿佛随時會消失。

“霧雨！”裴清忍不住抱住了他。

謝霧雨手中的油紙傘滾落在地他嘴角微微勾起，眼裏卻沒有任何笑意。

“師尊，想把我帶回去藏起來嗎？”謝霧雨開口問道。

“我帶你回去，回月華峰，永遠不見他們好不好？”裴清輕聲道。

“好呀。”謝霧雨應道。

“不過師尊不怕我是假的嗎？”謝霧雨退出裴清的懷抱，笑着看着裴清道。

他肩膀上的山雀從他的肩頭跳落然後落在了謝霧雨的指尖上，拍了拍翅膀後有用腦袋蹭了蹭謝霧雨的手指。

裴清看着謝霧雨一字一句道“我認錯了一次，就不會認錯第二次。”

謝霧雨垂眸跟着他動作落下的頭發宛如輕雲蔽月，遮住了他大半的臉頰，同時也遮住了他的神情。

“那，師尊就別讓人殺我第三次。”

“第三次，我可不能保證我能從深淵裏再爬出來。”

話音落下，裴清一把抓住了謝霧雨的手，然後道“跟我回月華峰，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好。”

謝霧雨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傘，然後轉身将身交給了裴清道“師尊離開法華宗前可以去後山找我，不過”

“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在那裏。”

說完，謝霧雨便帶着落在手上的山雀離去。

回到後山的禪房中，葉靈鈞再次化作了人形，豔麗的臉上滿是委屈。

“師兄怎麽能夠讓別人抱你呢？”葉靈鈞說完便一把抱住了謝霧雨。

謝霧雨垂眸看向将頭埋在自己懷裏的葉靈鈞，冷聲道“你想阻止我？”

“沒有，沒有，師兄做什麽我都會幫忙的。”葉靈鈞手足無措地道，“師兄不要讨厭我。”

“放手，你硌着我我了。”謝霧雨轉過頭去，不想看葉靈鈞臉上茫然無措的神情。

“對不起師兄，下次我會用深淵之氣填充身體，不會再硌着師兄了。”葉靈鈞松手，白骨輕輕勾着謝霧雨的衣袖，神情中帶着說不出來的委屈。

最終謝霧雨還是沒有能夠對他狠下心，然後對葉靈鈞道“睡吧。”

謝霧雨說完，葉靈鈞瞬間欣喜了起來，拉着謝霧雨的衣袖道“師兄陪我一起睡。”

說完，葉靈鈞便大膽地将謝霧雨拉着躺了下來。

“你”

謝霧雨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葉靈鈞。一雙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睛看着謝霧雨，裏面裝滿了信任和喜愛，天邊的星辰也不及這一雙眼睛明亮。

謝霧雨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葉靈鈞的眼睛，瞬間陷入黑暗的葉靈鈞忍不住開口道“師兄？”

“別喜歡我。”謝霧雨聽見自己道，“我和你想象得不同。”

葉靈鈞聞言不由勾起了嘴角，他伸手握住了謝霧雨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然後開口道“師兄什麽樣我都喜歡，無論什麽樣？”

“師兄，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不要丢下我。”

謝霧雨感覺到自己手掌心有了幾分濕意，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你就喜歡我？”

在別人看來，謝霧雨是淡然出世的琴仙，在裴清看來，謝霧雨是生性冷淡的徒弟，在柳深看來，謝霧雨是個安靜的人，在紀清嘉看來，謝霧雨是個完美無缺的人。

但是，這些都不是真正的謝霧雨，他不是完美無缺。他也會不折手段，行事殘忍，來這個世界這麽多年，也只有葉靈鈞和謝元兩個人他放在了心上。

只不過那件事以後，謝元就在他心裏死了。

葉靈鈞撥開謝霧雨的手，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看着謝霧雨，他翻身壓在謝霧雨身上道“如果我也不是天真無邪，師兄會喜歡我嗎？”

只見葉靈鈞眼波流轉，豔麗的臉上流露出無限的風情，危險又引人堕落。

謝霧雨側過頭，不去看葉靈鈞，葉靈鈞瞬間委屈，抓着謝霧雨的衣袖道“師兄，不要不喜歡我。”

“我只喜歡是我的東西，明白嗎？”

謝霧雨說完，葉靈鈞瞬間高興，用那張漂亮的臉蹭了蹭謝霧雨道“我永遠都是師兄的，永遠都是。”

謝霧雨低頭，看着趴在自己懷裏的葉靈鈞，伸手輕輕拍了拍葉靈鈞的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摸到的全是脊骨和肋骨，裏面空蕩蕩的。

“你的身體，什麽時候能”

葉靈鈞聞言忽然緊張，他擡頭看着謝霧雨道“啊！是吓到師兄了嗎？我不跟師兄一起睡好了。”

謝霧雨盯着他，就看着他跟自己裝，明明一起睡了這麽久，葉靈鈞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怕他是一具枯骨。

葉靈鈞見此，忍不住伸手揪住了謝霧雨的衣袖道“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現在他已經不用再用血肉滋養謝霧雨了，再等一段時間就把手上的血肉凝出來，這樣就不用謝霧雨擔心了。

下一刻，謝霧雨掐住了葉靈鈞的下巴，盯着葉靈鈞道“有什麽辦法加快凝結？”

葉靈鈞眨了眨眼睛道“師兄是在關心我嗎？”

“別自作多情，我不想一直和骷髅睡覺，容易被硌着。”謝霧雨冷聲道。

然而葉靈鈞卻是開心得不得了，握住謝霧雨的手道“只要一個月華峰靈泉的靈力，我就能凝出全部的身體了。”

謝霧雨聞言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道“那，等回乾元仙宗，我就把這處靈泉要來。”

葉靈鈞睜大了眼睛，笑着道“師兄，你對我真好，我要對師兄更好。”

說完，葉靈鈞便興致勃勃地看着謝霧雨道“我幫師兄殺了裴清好不好。”

弑殺親師的話在葉靈鈞口中說來輕巧無比，仿佛裴清只不過是個陌生人一般。

話音落下，謝霧雨睜開了眼睛，他知道葉靈鈞的實力很恐怖，殺一個裴清不在話下。

但是，謝霧雨要的是殺人誅心，不然他為什麽要去見裴清。

“不用。”謝霧雨拒絕，“我要的是殺人誅心。”

“那好吧，我盡力憋着不殺他。”葉靈鈞悶悶道。

其實在裴清抱住謝霧雨的時候，葉靈鈞嫉妒得發狂，但是只能憋着。

謝霧雨拍了拍葉靈鈞的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或許，為了葉靈鈞，他可以嘗試着救一救這個世界。神器的使用，也不是非裴清他們不可。

天色大亮，當陽光從窗戶中照射進來的時候，在禪房中坐了一晚的裴清這才驚醒了過來。

他看着放在案幾上的那把傘，如果不是這把傘的存在，他只覺得昨夜見到謝霧雨會是他的一個夢。

“帶回去，藏起來。”裴清握住了傘，眼神也越發堅決。

他不能讓柳深和紀清嘉以及謝元知道謝霧雨的存在，他要将謝霧雨帶回去好生藏起來。

至于他們一直在争奪的謝霧雨的遺體，在謝霧雨這個活人面前便不值一提了。

不過，裴清還是在臨行前随柳深一行人一同去看了一眼留在法華宗的遺體。

紀清嘉一遍又一遍用手摩挲着冰棺裏少年的嘴唇，他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颠色來“你不應該待在這麽冷的地方，我會将你帶回來的。”

玄一看了不忍，轉過了頭去。

柳深想了想将自己的一縷頭發塞進了謝霧雨的手裏，然後笑着道“凡間說結發夫妻，你我為夫妻，自然應當結發。”

話音落下，柳深用劍割下了謝霧雨的一縷頭發藏在了自己的錦囊裏。

“你！”其餘三人看了不由大怒。

柳深的存在永遠都在提醒他們，謝霧雨已經嫁給了別人。

最後還是玄一攔住了其餘三人，畢竟現在謝霧雨不屬于他們任何一人。

“師尊，等這些事了去之後，我就來陪你。”話音落下，謝元吻在了謝霧雨的額心。

一旁的如姬見此，忍不住掐破了掌心。然後又安慰自己道，謝霧雨已經死了，她不能和一個死人争。

最後，衆人離去，裴清将一支梨花放在了謝霧雨的臉邊。

做完這一切，裴清笑着轉身離去，然後往法華宗後山而去。

他在霧雨心中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因為霧雨只找了他。

于是，裴清對着現在梨花樹下的白衣青年伸出了手道“霧雨，我來接你回去。”

“好啊。”謝霧雨伸手，抓住了裴清的手掌。

一瞬間，光影交錯，謝霧雨注定要将裴清拉入黑暗，然後讓他狠狠地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