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謝瑜照陷入迷茫。他活得太順了,幾乎沒遇到過大的挫折,更遑論犯下這麽荒唐的錯。

在此之前的兩次示好與道歉都不是出于認錯的目的。他甚至想,童月只是在鬧脾氣,哄哄就行了,其餘的哪管那麽多。

試圖将這件事簡單地翻篇,卻自始至終都沒反省過。

他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以哪種方式出現在童月面前。有幾個瞬間,他退縮了,對自己說:算了,就這樣。

可是不行。

其他異性一靠近,他便下意識皺鼻。她們用的香水都不如童月身上的味道聞着舒服。

沒有人等他回家,空蕩蕩的房子冰冷寂靜。

以前不放在心上的瑣碎小事一樁樁浮上來,要命地敲擊着他的神經。提醒着曾經他擁有的幸福。

車駛進小區,謝瑜照在保安室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保安人員道:“謝先生,這位美女說是你的朋友。我不敢貿然放她進去,等在這裏好久了。”

“阿照,”容芙理了理裙子,笑得明媚。

“別這麽叫我,”謝瑜照冷眼相對,“我跟你沒關系。”

容芙勉強笑着說:“我就想見見你。”人長得漂亮,就連這種時候也都是惹人憐愛的。

可憐又委屈的眼神,是以前容芙對謝瑜照百試不爽的一招。

謝瑜照忽生一股惡心之感,“滾。”

“什……什麽?”容芙小臉煞白。她隔着車窗跟謝瑜照說話,看到的是謝瑜照冷漠的側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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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懂人話是嗎?”謝瑜照手背上青筋鼓起,粗魯地吼:“滾!”

謝瑜照的吼聲太兇太狠,容芙吓得慫了下肩,淚水瘋狂地湧出來。她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人都快要站不穩。

保安是新來的大叔,看姑娘哭起來可憐的樣子,勸道:“謝先生,有什麽事好好說。從五點等到現在,她等了你好幾個小時。”

謝瑜照冷笑,直盯着容芙:“如果這是你出軌的前女友,現在又回來害得你女朋友跟你分手,你覺得用什麽态度比較好呢?”

保安複雜地看了看容芙,沒再說話。

像是一層遮羞布被扯開,容芙又氣又羞,低頭擦幹了淚。她咬着牙問:“真的不可能了嗎?”

抛下自尊,這是最後一次。

淚眼朦胧的女人眉眼精致美麗,年少的謝瑜照曾心動過,癡迷過,但現在覺得不過如此。

謝瑜照再一次認真地看她,透過這張好看的臉龐只看到大三那年的背叛,大四那年的混亂。

容芙使他不願再相信愛情。可是,童月向他證明了世間存在愛情。

童月喜歡他很多年了,他不知道具體是幾年,卻知道是從高中開始。

那麽,童月的整個青春都是他,只有他。童月給他的是一腔摯愛,熱烈純粹,恒遠真摯。

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愛。

他不能放走童月。思及此,他迅速升上車窗,“不可能”三個字順着風傳到容芙的耳朵裏。

車留下尾氣,駛出小區。

童月現在基本上是不回信息的,他将車停在童月樓下,撥通號碼。童月倒是接了,兩人一陣沉默,聽着彼此的呼吸聲。

“童月,”謝瑜照喊道,“童月。”

他像是着了魔,一遍又一遍地喚着童月的名字。舌尖撚着這兩個字,低沉的嗓音纏綿悱恻,微微嘶啞。

“童月”

“童月”

……

童月望着天花板出神,心湖漾出一圈漣漪,卻只有一瞬。她好耐心地聽着,再也不起波瀾。

“我喜歡你。”謝瑜照說的前言不搭後語,“我知道錯了,我喜歡你。”

“你能回來麽?我很想你。”

鴉羽纖長,投下小片陰影,童月動了動唇角,是個很淡的笑,意味不明。她出聲淡然,半點不顯恨意,“以後就不要再聯系了。”

謝瑜照慌了神,“不行!”他央求她,語氣卻帶着一種不可忽視的強硬,“你出來,我們見一面,好好談談。”

童月笑:“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談的。”

“有的,我有話跟你說。”

童月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夜裏特別清晰,“說了還能有什麽用呢?”她自問自答,“沒用了。”

謝瑜照雙目赤紅,固執地糾正:“有用。”

童月靜默了幾秒,“我換了睡衣,不方便下樓。”

委婉的拒絕,謝瑜照不會聽不懂,卻自顧自地說:“明天,”他像是預料到童月說明天沒空,接着說,“不行就後天,後天不行就再往後推遲一天。你總會有時間的。”

總會有時間的,就像總會有一天,他會追回童月。童月這麽喜歡他,又是個這麽溫柔的人,只要他堅持,肯定能打動童月。

是的,他想清楚了,目前他能做的就只有死纏爛打。

“明天吧。”童月只想快點結束,她累了。

到了第二天,謝瑜照随時看着手表。臨近約定的時間,他匆忙收好東西,去接童月。

一個小時過去,童月并沒有下樓。謝瑜照只好自己上樓敲門。

—— “篤篤篤”

門打開,是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合租室友本來一臉謹慎,看到謝瑜照愣了一下,這麽大個帥哥來她家幹什麽?她不禁有點臉紅,問:“你找誰?”

門只開了一道小縫,謝瑜照一直往裏看,“童月在嗎?”

“你是童月的?”合租室友失落之餘疑問。

謝瑜照雙眸垂下,“男朋友。”

“哦哦,”合租室友趕忙說,“她還沒回來。”

謝瑜照皺眉:“沒回來?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我怎麽會知道。”合租室友莫名其妙的說。不過她暗自看了謝瑜照好幾眼,想不到他竟然是童月的男朋友。手表十幾萬一支,怎麽會讓女朋友出來合租。

謝瑜照心一沉,是出事了嗎?打電話給童月,無人接聽。

一連打了十幾個,都無人接聽。他明顯慌了,迅速上車,仔細回想童月有可能去的地方。

事實卻是,他想不起,或者說他不知道。他手心發涼,近乎頹敗地閉眼。連這個,他都沒注意過嗎?

童月跟他在一起的這兩年,他到底做了些什麽?

不得已,他只能打電話詢問吳浩,再由吳浩詢問汪靈。汪靈一聽也跟着急,飛快地報出一串地名。同時也催着吳浩趕快拿上鑰匙,出門一起找。

他們兵分兩路,一個一個地方地找。

明明才找了二十分鐘,謝瑜照後背的襯衫打濕,滿頭大汗,說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天氣熱。

川流不息的人群,閃爍變幻的燈光,謝瑜照四處尋找。很快,他接到吳浩的電話,“童月在鄰市,有一份臨時工作,今早走得急。”

謝瑜照先是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他挂了電話坐在路邊,手臂搭在膝蓋上,向下垂着。

以前的童月一定會第一個給他回電話。不,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童月每次出門都會提前跟她說。

汪靈還在跟童月講電話,“真的搞笑,你在醫院的那天,怎麽沒見着他像這樣找過。”

她得知童月那晚淋雨感冒,還一個人在醫院輸液,肺都差點氣炸了。謝瑜照是真的不值得。

“靈靈,”童月打斷她,仍是平淡地說,“都過去了。”

“就你好脾氣。”汪靈無奈,“你怎麽都不記仇的?”

童月抿唇輕笑:“記的。只是愛一個人要花好長時間,恨一個人也是,我不想把時間都花在同一個人身上。”

汪靈話頭一噎,“嗯,有道理。”

月月這麽溫柔,又這麽喜歡謝瑜照,想不到說話往人心窩裏戳。看來,她不用擔心月月會回頭了。即便是回頭,謝瑜照應該也得吃一番苦頭。

童月自知做的不對,她不是有意的,主動給謝瑜照發了信息:抱歉,我回來後再說吧。

禮貌又疏離,這不是謝瑜照想要的态度。他将喉間的苦澀吞下,回:好。

童月一共要在這邊呆三天,大學恩師來這邊參加相關講座,把她一道帶來學習。彙聚了同傳行業的頂尖人物,必定能學到很多東西,童月不可能不來參加。如她所料,來這一趟受益匪淺,還認識了一位大佬——魏惠蘭。曾從事于聯合國,成就傑出。方才就是在與魏惠蘭前輩交流,手機全程靜音。

第二天結束的早,童月準備去逛逛。她給自己點了杯奶茶,三分甜。來電鈴聲響了,原來是房屋中介。

“嗯嗯,可以。那租金呢?”

“不能再低一點嗎?”

街道兩邊種着香樟樹,葉片青蔥,層層疊疊地擋住陽光。童月低頭靠邊走,免得接電話不注意撞到人了。

“嗯……那我回去看了再說吧。”

“好,拜拜。”

她正想喝一口奶茶,卻不想手腕被人握住,猛地往內側一拉。她失聲驚叫,手裏的奶茶潑灑出來。

童月驚慌未定,一個滑板速度極快地滑過。如果她沒及時躲過,怕是要被撞上了。

一個高中生趕緊截住滑板,抱着板子,忐忑不安地說:“姐姐,對不起,差點撞到你了。”

“沒事,”童月寬容地說,“找寬敞點的地方玩吧,注意點。”頭頂傳來個聲音,“技術不到家就不要出來顯擺。”

童月秀氣的眉毛一擰,嘶,聽着好熟悉啊。她一擡頭,愣住了,“賀渡星?你怎麽在這?”

賀渡星難得沒搭理她,還在教育高中生:“玩什麽都要記得分場地,今天你要是撞到她了,看你走得了不。”

他眼尾垂着,兇得不行,耳釘加紋身添勢,吓得高中生磕磕巴巴地說:”嗯嗯,以後不敢了。“

童月替高中生解圍:“記住就行,玩去吧。”

高中生是真的被吓到了,走之前還乖乖地鞠了個躬,看得童月忍俊不禁。

“你走路幹嘛不看路?”賀渡星甩開她的手腕,語氣不滿中夾着憤怒。他一臉火氣,還笑得出來,差點就被撞到了!

童月有些懵,“我有事要處理。只是偶爾這樣。”

賀渡星氣道:“偶爾偶爾,多來幾個偶爾,人生就成了偶爾了。”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童月,剛開始還以為是幻覺,嘲笑自己精神不正常了都。一掐臉上的肉,發現竟然是真的。恍惚間,他直接擡腳跟上

童月竟然沒看到他,明明很輕松就能發覺的。還沒來及酸,滑板就飛過來,他想也沒想地就拉住了童月。

“我以後注意,”賀渡星說的也不是沒道理,童月乖乖地保證。她從包裏拿出濕紙巾,“擦一下手。”剛才奶茶潑到了他手上。

賀渡星不知道自己氣什麽,這又不是他女朋友!憤憤地扯過紙,馬馬虎虎地擦了幾下。

童月多拿了幾張,“衣服上?”這是她毀掉賀渡星第二件衣服了,“我賠你一件衣服吧,我記得地圖上顯示這邊有個商場。”

今天穿的這件衣服是賀渡星頗為喜歡的一件,若是其他人敢潑奶茶在上面,非得翻臉不可,但沒辦法,童月幹的。

“不用。”

童月過意不去,“過去不遠,不耽誤時間的。”

“要不然,我就把錢轉給你。”

賀渡星怎麽可能收童月的錢,正要拒絕。童月電話手機又響了,她歉意一笑,“等一下,馬上。”

“別人也看上了?那先租給他吧,您要是有合适的房子,随時打電話給我,麻煩了。”

剛才一路上,賀渡星就聽童月在講這些,像是在租房,便問:“你不是才搬家的嗎?”

“是啊,但合租有點不方便。還是單獨住比較好。”

賀渡星眯眼:“合租?你不是有……”

那男人看着也不窮,怎麽還讓童月去合租?他怎麽幹得出來這種事的?賀渡星覺得自己要暴走了,他都不舍得讓童月皺一下眉頭,但那個男人竟然這樣欺負童月!

沒說完的詞,童月自然能懂,“分手了。”

賀渡星瞪圓了眼,表情極為滑稽,緊張地說:“那晚他還在樓下等你。”

“在那之前就分了。”童月平淡得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賀渡星大腦“duang"的一下空白了,然後他快速捂住嘴,不讓猖狂的笑聲洩露出來。內心的小人在手舞足蹈,樂得找不到方向。

童月竟然分!手!了!

分手好分手妙!分手分的呱呱叫!

“去商場,”他心跳久久不能平複,眼眸發亮,“賠我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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