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之二十八

蘇陽早上醒來的時候, 她的熊已經不見了, 半邊床完全是涼的。她喊了一聲“莫莉”, 但往常一睜眼就會在身邊候着的女仆沒有出現。

貝妮揉着眼睛也坐了起來，道：“那個獸人半夜的時候走啦！”

“走去哪裏？”蘇陽覺得以她對莫莉的了解，對方應該不會因為多了一個貝妮就離開自己，加上昨天她回來的時候, 莫莉已經很不對勁了。雖然不清楚現在追出去來不來得及，蘇陽還是立刻起了床，換衣服梳頭。

貝妮歪着頭回憶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她去哪, 但她好像是準備去死的樣子。”

蘇陽的動作一頓，問：“你怎麽知道她是準備去死？”

“唔……感覺？我每次覓食的時候，會有些食物主動來讓我吃, 感覺挺像的。”龍族食欲很大, 如果随意掙紮, 可能會讓整個族群團滅，所以無力與龍族抗争的族群，會獻祭出那麽幾個同族, 喂飽了龍, 保全自己的種族, 說不定還能得到庇護, 比如巴托洛野牛便是如此。

“你竟然吃得下去？”蘇陽不可思議道, 她換位思考, 如果動物自發一臉絕望地讓她吃, 她恐怕會失去胃口。

貝妮不解地反問：“為什麽會吃不下去？”

——好吧，幼生龍并不懂人理。

這麽一對比，蘇陽覺得自己真的挺有人性的。

恐怕問她為什麽不攔住莫莉，回答也是為什麽要攔住莫莉。蘇陽将貝妮的觀點問題先放一邊，現在最重要的是莫莉的蹤跡，有什麽事會讓莫莉那麽心神不寧，最後還一副赴死的樣子離開自己？

蘇陽披頭散發地坐在梳妝臺前，她的左手食指輕點着桌面，這可以說她正在思考，也可以說是她焦慮的表現了，哪怕她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焦慮。

系統沒有出現給她劇透，昨天那個選項讓蘇陽無比後悔，她很少會這麽後悔。那個時候要是沒有猶豫，直接選a就好了，問問莫莉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一定會幫她的。總不可能馮侖家的人找來吧？

剛剛還覺得自己挺有人性的蘇陽，已經在考慮将她爹吊起來打的可能性了，她在外面玩野了，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會回馮侖家的，就算她老爹親自來了又怎麽樣？她又不是打不過。蘇陽是不怕自己的行蹤被馮侖家發現的，她不想做的事，誰也逼不了她。

七年時間都不曾給自己梳過頭的蘇陽，勉強紮了一個馬尾，還算光整，只是這個世界沒有橡皮筋那麽便利的道具，得用發帶一圈一圈繞起來綁好，這點略麻煩。她梳完頭又給貝妮梳頭，幫別人綁頭發就簡單多了。

貝妮第一次紮馬尾，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在那裏甩她的小辮子，似乎很新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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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陽喊來賽特，讓他去叫艾爾瑪來，得幫貝妮做幾套衣服。蘇陽原本體型的衣服貝妮穿不上，現在體型的衣服又太大，莫莉的衣服也是如此。

……這麽說來，莫莉出門的時候除了身上穿的皮甲和一把劍，竟然什麽都沒帶，連蘇陽過去給她的金幣私房錢都沒有拿走。

“賽特說過她是在昨天上午出去找我，下午回來後變得古怪。我給她傳信只說過出去做任務但沒說去哪……這麽點時間，莫莉不可能走太遠，她若遇上什麽事，不是在瑞百威城內，就是在瑞百威城外附近，更遠就沒有了……”

這種突發事件沒有選項，蘇陽本以為她會像個沒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但她竟然意外地思路清晰，如同選項那般将一條條可能性給整理了出來。

“總之我得先去了解昨天白天和晚上都發生了什麽。”蘇陽敲定自己接下來的行動，讓貝妮乖乖待在小院，囑咐賽特照顧她，并囑咐她不要欺負賽特。“等會兒會有個女孩來給你量尺寸，幫你做衣服，你合作點，知道嗎？”

貝妮嘟着嘴點頭，其實她更想跟着蘇陽出門，并不覺得自己裸着身體赤着腳有哪裏不好的。

如果是過去的蘇陽，大概不會管貝妮心裏想什麽，但如今多少變得會關心身邊人的蘇陽，學會了多說那麽一句：“如果你乖乖的，我回來會給你獎勵。”

貝妮一聽就高興了，表示自己一定乖，還連連追問獎勵是什麽。

蘇陽也不知道獎勵選什麽好，只道：“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騎着影狼出門後，蘇陽最先去的是城門口，她買了一籃水果給衛兵，詢問他們昨天到今天是否見過一個身材高大佩戴巨劍的女人。這個特征算是很明顯了，普通人族女性個子不會超過一米七，更枉論莫莉快兩米了，如果衛兵見過應該會印象深刻。

瑞百威有幾個出口，蘇陽是打算一個個去問過來的，不過她最先選的城門是靠近永眠之森的南門，也就是昨天她進出的那個口子。當然，這個可不是她随便選的，而是分析過後，覺得莫莉最有可能出入過的地方。

不得不說系統選項給蘇陽的影響之大，她如今的思維模式都靠近選項那樣，列出選擇加以分析，再決定選哪一條。

蘇陽運氣很好，南門一問便得到了莫莉的行蹤。

衛兵們在這悶熱的初秋站崗，本來就累得要死，有個美女召喚師來送水果，他們都很樂意和她聊聊。至于為什麽說美女……雖然蘇陽大半張臉都被帽子遮住，但光靠她的聲音、形體，甚至是那小半張臉，依舊能讓人感到着迷。

昨天确實有個高大的女人出過城，因為這些衛兵都是上午輪班，所以蘇陽現在問的是和昨天上午站崗的同一批。那個女人比他們都高，看着還是個戰士，女性戰士很少見的，衛兵們甚至讨論過她，今天依舊能清晰回憶起來。

“那個女人出城沒多久就回來了，我看她第一開始應該是想進永眠之森吧，但後來有一支商隊進城，她好像看到了什麽驚訝的東西，就跟在商隊後面回城了。”其中一個衛兵說道，他咬了一口米果，補充：“在我輪班之前沒再見過她，我也不确定她之後有沒有出過城。”

天黑後的瑞百威基本上是禁止進出的，除非有特殊情況，比如帶着領主手令要出城辦事什麽的……錯過進城時間的旅人，往往只能找周邊的村落借宿一晚，等到白天再入城。出城亦是如此。

——很好，莫莉應該還在瑞百威內。

蘇陽又問莫莉跟着的商隊是些什麽人、賣什麽的。衛兵表情暧昧起來，似是難以啓齒，另一個衛兵說：“就是奴隸啦，那支商隊全是奴隸商人，他們的貨物自然也是奴隸。”那種商隊除了販賣奴隸，也開放臨時租用，價格便宜，總會有些人去租用“貨物”當洩欲工具，比去暗巷找妓`女便宜多了，玩壞要賠的錢也不貴。只是這種話題，衛兵們總覺得不好意思對蘇陽說，便隐沒了下來。

問到這裏，蘇陽已經能推測出大概的真相了，恐怕莫莉見到了奴隸商人，想要解決他們才會離開自己。而且這隊商人可能還不是普通人，他們特殊到莫莉即使想殺他們，也得懷抱着同歸于盡的地步……難道是過去将莫莉抓為奴隸的商人？

衛兵們不想和蘇陽多談奴隸商人的事，之後聊天只想問她的名字與住所，還想約她晚上去喝酒。不過被蘇陽一一拒絕，她現在準備去找錢德。

一支商隊來到目的地，無論是販賣還是收貨，少說也要花個十天半月，所以錢德目前依舊在瑞百威。

蘇陽找到了莫寧商會下榻的旅店，她沒有表明自己是先頭護送他們的那個魔法師，剛好現在她又是大人的體型，便裝作是打探消息的召喚師，說自己才來瑞百威，想要購買奴隸，問莫寧商會有沒有貨。

這個世界買東西，除了固定店鋪和流動攤販，就是像商會那樣，在一個旅地下榻後，會四處宣傳自己的貨物，有意者可直接來商談出貨，又或者上人家店鋪推銷。他們這種往往面向同樣是商人的買家，作為批發性質去交易，而不是個人。

錢德沒有懷疑，只是面露難色道：“非常抱歉，召喚師小姐，我們商會是不賣奴隸的。”

“那你能告訴我哪裏賣嗎？我至少需要五十個高品質的奴隸，最好是獸人。”如今這個世道，獸人地位低，沒什麽人權保障，他們甚至不算人。加上力氣大，皮厚肉糙，無論是買回家當沙包還是當粗使都很好用，甚至有冒險者或傭兵團買他們當肉盾和誘餌，是很受歡迎的“貨物”。

“這個我倒是知道，昨天來了一隊奴隸商人，聽說經常來往瑞百威，和這裏的老領主夫人娘家有點關系，信譽很好，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幫忙引薦。”錢德這人，是真的圓滑，口頭禪就是“廣結善緣”，他很樂意給他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由此人脈廣闊，不管是不是他的生意，他都能沾到點門路。

即使是賽特，也時常說錢德會長是好人，他和父親帶來的貨物就是委托給錢德販賣，讓其拿到的錢帶回家鄉，可見錢德在認識的人中形象有多好了。至于他是不是真·好人，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蘇陽在考慮如何打探奴隸商人的時候，首先便想到了錢德，現在果不其然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只是沒想到那奴隸商人竟然還和貴族有關系……怪不得莫莉不敢将此事牽扯到蘇陽身上。

畢竟立場不同，想法也不同。

在蘇陽看來不懼怕馮侖家找來，再怎麽樣那也是自己的父母而不是仇人，談不攏打一架呗，他們是無法将她強行帶回去的。雖然蘇陽的人生被系統掌控着，可是系統選項總是會給她一些能讓她擡頭挺胸的選擇（即使有些選擇并不善良），這對她的人格塑造有着決定性的作用，也導致了蘇陽對人類社會的身份階級毫無敬畏心。

但作為曾經的奴隸現在的女仆而言，貴族的威嚴是不可侵犯的，莫莉不認為馮侖家若找來了，她們有反抗之力，尤其面對父母，她最愛的大小姐恐怕會陷入兩難的境地，說不定得勉強自己，進而失去自由，莫莉要找跟貴族有關系的奴隸商人麻煩，還得掂量掂量自己，不能扯上她家大小姐，以免暴露行蹤……（擔憂太多）

至此，雖說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确定莫莉在哪，但蘇陽相信只要她能接觸到那隊奴隸商人，必然能得到莫莉的消息。

這還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呢，不得不說蘇陽是真的有效率，她要辦一件事，無論是用武力，還是用智力，總能辦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