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雪蓮與月

清妧倚在床頭,覺得自己好清純好無助好小可憐。

雖然領悟到容澤的意思時是她比較激動,前期也是她比較像餓狼撲食,可後期這朵雪蓮花是怎麽回事?她都喊停了,竟然還能拉着她繼續放浪形骸?

清冷矜持的雪蓮花形象還能不能好好保持了?

她這會兒堅決不承認,昨晚流的淚是她前陣子天天給容澤吃大補之物時所進的水。

容澤從桌子上端來一杯茶水,将她擁入懷裏,一點一點喂她喝。清妧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顧,末了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而對方卻已經收拾妥當,還有了幾分不甘心,拽着他的袖子便又要胡鬧。

容澤将袖子又往下拽了拽,擋住即将露出來的牙印狀傷口,握着她的手道:“別鬧。”

清妧哼哼唧唧,拿眼神控訴他昨晚的行徑。

情到濃時,她嬌氣地喊停,而容澤卻依然抵着她的身體,一遍遍喚着她的名字,仿佛要将她完完整整烙印在靈魂深處。

容澤淺淺一笑,眼神裏除了寵溺還有一絲幾不可查的羞赫。他在清妧額上淺啄了一口:“再休息一會兒,宗門裏的人應該快到了,我出去接應一下。”

清妧看着他出門,轉身慵懶地在床上蹭蹭,然後拿出了落情簪。

代表容澤的那片花瓣,已經變成了動人的深粉,如同春日裏盛放的桃花,鮮妍而熱烈。

這朵潔白的雪蓮花,最終還是被她染上了俗世的紅。

清妧收起落情簪,因為後期過于簡單,甚至有些索然無味。

她以為她還要多努力幾把,才能徹底攻略容澤,結果他自己就把自己攻略了。

雖然都是甜,但送到嘴邊的,總不如自己努力搏來的惹人沉醉。

容澤回到房間,見清妧望着床頂發呆,不由問:“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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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你啊。”

清妧轉過頭,看着容澤這張好看到無以複加的臉,又想到對方高冷外表下的處處體貼,又覺得即便是送到嘴邊,這甜度也還是有些醉人的。

容澤低下頭,臉上仍是淡淡的,卻有一種明顯的愉悅之感。他将人圈進懷裏親了親,然後問:“還想休息嗎?”

“宗門裏的人已經到了?”

容澤點點頭。

清妧受傷時他便将信傳回了太玄宗,弟子直接從宗門出發,反而比他們從金鼎寺來要近些,幾日便到了葦安郡。

聖絕門雖在靈隐大陸名氣不大,但在楚國西南部的勢力卻不小,分舵遍布,一應善後事宜不少,有了這些弟子接應,他們也好早點趕回車隊。

清妧坐起身,領口下的雪白肌膚上,還隐約可見昨晚瘋狂的痕跡。容澤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和疼惜,親自找來外袍給她穿上。

清妧像是被輕薄了的小寡婦一樣,捂着領口可憐巴巴:“昨晚,你,你怎麽可以那樣對我?”

容澤瞥她一眼,将她的手拉開伸進袖子裏。

“我怎麽對你了?”

“你解開人家的衣裳,還……唔唔……”

容澤捂住清妧的嘴巴,有些臉熱地瞪她一眼:“不許胡說。”

清妧轉過身抹抹不存在的眼淚,還在戲裏不肯出來:“上天啊,為什麽讓我遇到這種事情啊……”

容澤悶笑一聲,将人轉過來,俯身親了一口。

“因為,你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

李東率着龐大的車隊,心驚膽戰地走了一個月,終于在快到楚都前迎回了容澤與清妧。

乍一見到兩人時,向來穩重的官員也忍不住長松一口氣,殷切地将二人請上馬車,又将一衆随從好生敲打了一遍,這才歡歡喜喜地啓程上路。

馬車裏,清妧習慣性地窩進容澤懷裏,翻了翻他拿出來的經冊,又百無聊賴地丢到一邊。

“師叔,你儲物袋裏什麽時候可以放些話本子啊,這樣偶爾還可以借我看看。”他的儲物袋裏像是裝了個書庫,裏面能不時拿出各種各樣的書,除了清妧愛看的話本子,其他應有盡有。

“或者,你為我講故事也行。”清妧想了想又道。

容澤道:“我不會講故事,也沒有話本子,但我為你準備了別的。”

清妧坐直身體,期待地看着他。

然後,聖潔的仙尊拿出一本《太宗五行》遞給她。

這不是太玄宗最基本的修煉功法?

見清妧一臉迷茫,容澤道:“你對劍招的領悟要強于他人,但是最基本的功法修煉得仍不到位,如今有時間,剛好帶你修煉。”

清妧:“?”

剛剛擦着過的幹柴烈火獨處,你要帶我修煉?

是你之前單身的二十多年沒練夠嗎?

“不要,”她賴在容澤懷裏撒嬌,“我有師叔就好了,師叔這麽厲害,一定可以保護我。”

容澤:“起來練。”

清妧:“不要。”

她如今也是恃寵而驕,篤定容澤不舍得對她怎麽樣,便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尤其兩人有了更親密的關系後,容澤分明把她當眼珠子寶貝着,估計馬上就要服軟,然後親親抱抱羞羞噠了。

容澤果然沒有繼續說什麽,清妧得意地彎彎唇角,正想讓對方給自己講故事,卻被對方提着後領子從懷裏拽了出來。

清妧:“?”

容澤嚴肅又認真道:“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有他在,他自是不會讓清妧受到一絲傷害。可他萬事篤定,唯獨不敢拿清妧冒一絲險。

督促她練功,對她百利而無一害。

清妧:“……?”

雖然這話很有道理,但這是一個男人該對情人說的話嗎?

她也擡起頭很認真地對容澤道:“師叔,這句話讓你的男子氣概在我心中大打折扣。”

容澤面無表情,什麽都沒說,拿着書便開始給她講功法。

直到兩天後的晚上,他才在客棧裏把這句話原原本本還給了清妧。

修仙之人,必然較真,并不是記仇什麽的。

清妧本以為拿下容澤後,他們倆會過上每天在馬車裏膩膩歪歪的生活,沒想到他們卻每天在馬車裏勤奮修煉。

感人程度堪比囊螢映雪、懸梁刺股。

清妧反抗無效,閑暇時間便抱着容小裝講容大裝的壞話。

“小裝,你爹好無情好冷酷好無理取鬧。”

容澤:“……”

“據說富貴人家經常會養一些丫頭,白天做活,晚上還要給少爺們暖床,我現在好像那些丫頭們啊。”

容澤:“……”

清妧撸着肥啾啾的兔子,繼續情真意切地感慨:“白天被人拿鞭子逼着修煉,晚上還要給我師叔暖床,暖得第二天腰酸背痛,卻還要繼續修煉,我真的好可憐!”

眼見她越說越離譜,容澤無奈地揉揉眉心,收起桌上的書本道:“是我逼你逼得太緊了,以後不逼你了好不好?”

清妧的眼角眉梢立刻飛揚起來,容澤見狀補充道:“但每天都要保證修煉的時間。”

清妧湊到他的唇邊親了親:“知道啦!”

她親完便跑下馬車溜兔子,錯過了身後男人寵溺溫柔的笑容。

車隊在路邊休息了片刻,李東便又來通知上路,清妧把容小裝交給一路照顧它的婢女,叫住李東。

“李大人,之前為我們趕車的蔣護衛去哪了,怎麽沒再見到他?”

自從她和容澤回來,她便沒有見過蔣也,先前還以為他是不是去趕別的馬車了,可一連幾天都沒見到這只鬧騰的小狼妖,清妧便忍不住問了。

李東心頭一凜,面上如常地回複道:“先前蔣護衛去山間尋水,意外摔落懸崖,怕是已經沒了。”

他是在蔣也消失後才發現,這人的名字原來不在護衛名單上,若是追查起來難免要問他的責。可若只是路上摔死個普通護衛,事情就沒什麽大不了了。

清妧雖不知李東心中盤算,但也沒有多問,反正小狼妖不會真的摔死。

只可惜路上少了一個玩伴。

她回到馬車裏,見容澤正襟危坐,似乎剛做完什麽虧心事。

“師叔剛剛在做什麽?”她湊上前問。

容澤将赤羽冰魄藏進儲物袋,然後才理直氣壯道:“沒什麽。”

這赤羽冰魄是他當年去極域雪原所得,晶瑩閃爍,佩戴在身上更是不用催動靈力便可抵禦嚴寒。初冬将至,将其做成玉佩送給清妧正好。

他現在才雕了個雛形,等做完再送給她,她應該會比較驚喜。

雖然他此刻的表情無比正經,但清妧本能地覺得對方有事瞞着自己,視線在容澤周圍掃了一圈,竟真的看到了一小片雪白。

她俯身将那片雪白從桌腿下面拿出來,是被人折成一小片的紙。她一邊打開一邊問:“這是什麽?”

容澤想要阻止時已經晚了。

清妧打開被折了幾折的紙,才發現這竟是蔣也寫給她的告別信。

信上說了一大通,從他是一只有理想有信念的狼妖,說到好狼妖先立業後成家,又說楚都水深,他稍微準備一下再去救她。

清妧看得雲裏霧裏,覺得狼妖大概中文不怎麽好,也就沒理會他通篇的詞不達意,只舉着信向容澤道:“師叔,這叫沒什麽?”

容澤放松地靠回車廂:“嗯。”

确實沒什麽,沒發現他的驚喜就好。

至于小狼妖的信,墊桌子就墊桌子了。

……

所有的行程都有終點,當楚都的最後一片秋葉落盡時,載着容澤和清妧的馬車終于駛進了楚都。

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群衆,齊齊喊着“恭迎清霄仙尊”、“恭迎清妧公主”,清妧小心掀開窗簾看了一眼,只覺楚王出巡大抵也就這排場。

她明白自己就是個捎帶上的,就算有姓名,也不過是為了加強楚國王室與太玄宗的關系。

不過這也沒什麽,總歸這熱鬧她看到了。

容澤在她身後倚着看書,見她一直趴在窗邊向外看,将人拉過來摟進懷裏:“入宮後,你想住太後的慈寧宮,還是與我住玄晨宮?”

玄晨宮是楚國特意為容澤所建,竣工後才派人請封容澤,誠意擺得十足。而清妧因為年幼時養在太後膝下,并沒有單獨的宮殿,這次回來極有可能被安排在以前的住處。

規矩森嚴的太後眼皮底下和由她胡作非為的容澤身邊,當然正常人都會選容澤身邊。容澤這麽問時,已經猜到她的回答,因而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只是沒想到清妧竟沉默了。

容澤有幾分意外地擡眼看她。

清妧糾結片刻,緩緩道:“我還是住慈寧宮吧,太後與我有養育之恩,雖說不算親厚,總不好太見外。”

而且住玄晨宮,她要怎麽撩楚王?她的下一個小寶貝就在王宮裏等着她呢。

容澤愣了愣,這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不通人情了。清妧并不像他孑然一身,就算喜歡他,她的世界也不該僅僅圍着他轉。

他反省片刻,便摸摸清妧頭道:“好。”

清妧将身體往後靠了靠,仔細地打量容澤的眉眼。

容澤被她看得有些茫然,不由問:“怎麽了?”

“師叔,你真好看。”

說着,清妧雙手環住容澤,主動送上纏綿一吻。

外面人聲鼎沸,甚至可以聽到百姓的呼喊就在馬車旁邊,馬車裏的兩個人卻在交頸親吻,讓人又緊張又刺激。

容澤任由清妧放肆了片刻,卻在兩人情動的前一瞬擡頭,只将人抱在懷中。

“不要胡鬧。”

清妧拿手指戳着他胸前花紋,遺憾道:“師叔,你可真是……無趣。”

容澤當時只以為她在與他玩鬧,卻在後來才知道——

原來,她是真的嫌他無趣。

楚王宮是延續多年的前朝舊宮,巍峨莊嚴之外,多少可見歲月的痕跡,讓這座宮殿更多了幾分厚重感。

容澤是被請封為國師,連“受”字都不用,自是尊貴非常,馬車直接駛入內宮門,一直走到皓和殿外才停下。

清妧跟在容澤身後走下馬車,一眼便撞進年輕楚王春日清泉般的目光中。

紫衣墨發的青年眉眼含笑,率着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向他們款款而來:“國師,王妹,路上辛苦了。”

清妧望着優雅從容的君王,想到下凡前在孤辰寡宿的名冊上,看到的關于楚王的描述。

“心似玲珑,長袖善舞,然舞出錦繡盛世,失卻人之本心。”

名冊上的青年,華貴而俊美,像一個沒有感情的藝術品,一個為山河盛世而生的工具。如今見了本人,卻只覺霁月清風,分明是春日河畔最讓人心動的朗朗君子。

若說容澤是雪山之巅最聖潔的雪蓮花,那楚王燕晗便是夜空中高貴優雅的一輪明月。

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但是,很驚喜。

燕晗說話不算多,卻讓人覺得很舒服,可惜清妧在皓和殿只待片刻。她要去面見太後,而容澤則與燕晗商量完任職的問題後,再由燕晗親自帶往玄晨宮。

兩個漂亮的情劫對象站在一起,還相處得客氣友好,這畫面多麽讓人心動,然而再心動也要暫別。

太後早年間對原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她是忠将遺孤,太後自然不會苛待她,可當時太後既要頭疼外患,又要幫助年幼的燕晗解決內憂,連自己親生的富陽公主都照拂不及,哪裏還能有多餘的心思看顧清妧?

不過即便如此,對方依然對原主有養育之恩,雖然拜入太玄宗後來往不多,原主依然會定期向太後報平安,有什麽珍稀寶物,也會差人給太後送來。

“兒臣參見母後。”看見迎出來的尊貴婦人,清妧屈身行禮。

“快起來吧,”楚太後打量着清妧,保養得當的臉上露出一個淺笑,“幾年不見,都成大姑娘了。”

清妧起身虛虛扶住太後胳膊,乖巧道:“托母後的福。”

太後笑道:“這幾年的修煉,倒是讓你這張小嘴更會哄人了。”

“來,給哀家講講,這幾年在太玄宗,你都過得如何。”

她們母女雖算不得有多少情分,好在兩人當初都盡了應盡的本分,此刻相處起來倒也輕松,加上都有意好好相處,竟有一種母慈女孝、相見恨晚的感覺。

“讓你這張小嘴一講,怕是斬殺惡獸都能成了趣事,”太後笑着點點清妧鼻子,“富陽整日裏說宮裏無聊,要是聽了這些,怕不是連夜就要收拾東西跟你上山。”

“富陽妹妹只是說說,哪裏能舍得抛下母後。”

太後無奈地搖搖頭:“管不了,不管她。對了,我之前已命人将你住的偏殿收拾出來,但是聽李東來信說你與國師感情甚好,怕是不願分開,便讓人給你将東西搬去了玄晨宮。”

她一臉深意:“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清妧:“……”

她一路與容澤眉來眼去,從未想過遮掩,此刻會被太後知道不奇怪。

可是,太後你未免過于善解人意了啊!

清妧情真意切道:“母後,我覺得我還可以再留留……”

“不用不好意思,”太後拍着她的手,“哀家知道你們修士之間不講究那些虛禮,國師大人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把你交出去,哀家很放心。”

清妧:“……”

她懂了,太後其實是樂于見到容澤與她結為道侶的,不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和親麽。

還是她這個便宜公主主動拿下了容澤,這種好事誰不喜歡。

于是清妧就被打包好,帶着一堆東西被人一起送往了玄晨宮。

恰巧,碰到了剛送下容澤出來的燕晗。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君王也可以讓人如沐春風,可偏偏燕晗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王妹已經見過母後了?”燕晗道。

清妧道:“見過了,多謝王兄與母後的關愛。”

燕晗還有許多政事要處理,便沒有與清妧多客套。他早已知道要安排清妧住在玄晨宮,指着身邊一個太監對她道:“有什麽需要便直接跟王全說,太玄宗與王宮都是你的家,無需拘禮。”

“是,多謝王兄。”

她與燕晗各自帶着一幫随從走了,清妧走出幾步後,停下來去看燕晗的背影。

燕晗似有所感,竟也駐步回眸。

落葉簌簌之下,少女沖他淺淺一笑,然後率先轉身朝着玄晨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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