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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顏狗來說,美人當前永遠是一種福利。根本不用追究這美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薛衍當下便是如此。看着面前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的男子,薛衍面露欣賞,情不自禁的将人從頭打量到腳,暗搓搓的想道:“這種姿色,倘若能跟他回到後世,在衆多媒體鏡頭下随便轉一轉,那些叫嚣着顏值巅峰的影帝啊小鮮肉啊瞬間被秒成渣渣啊!”

衆将士則紛紛拱手,向面前端然肅立的男子招呼道:“見過魏将軍。”

與之關系莫逆的蔣悍許攸則笑眯眯說道:“子期兄受傷未愈,孫太醫不是囑咐過三五日內不能下榻的嗎?你怎麽不聽孫太醫的叮囑?”

魏子期聞言略微皺眉,沉聲說道:“區區小傷,并不礙事。”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等習武之人,就算身體健壯,也該小心保護自己。不然的話……”許攸笑眯眯的看了薛衍一眼,道:“我們罪魁禍首的小郎君會內疚的。”

說完,還不忘拍了拍薛衍的肩膀,指着魏子期道:“這就是你落崖時砸到的人。你可真會砸,魏将軍可是咱們幽州大營身價最高的将軍,正正經經的皇親國戚!”

衆将士聞言,哈哈大笑。薛衍站在衆人之間,也不聽懂被人說話,只能懵懵懂懂的看着魏子期。

真好看。

許攸看着呆愣愣的薛衍莞爾一笑,左顧右盼的看了看,又笑說道:“還好白将軍不在這裏。否則以白将軍的忠心護主,看到薛小郎君将魏将軍砸成這副模樣,還不得狠狠的從薛小郎君身上叼下一塊肉來為主報仇——”

一句話未落,陡然聽到空中傳來一聲鷹啼。其聲如金如玉,響徹雲霄。薛衍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股強風刮過,鳥翅撲扇聲中,一只通體雪白,略帶黑羽,相貌神駿,身形矯捷的蒼鷹從天而降,在衆人頭頂盤旋了幾圈之後,準确無誤的落在魏子期沒有受傷的那一側肩膀上。

“玉爪海東青!”薛衍雙眼放光的凝視着魏子期肩膀上的雪鷹,失聲竟叫道:“搏風玉爪淩霄漢,瞥日風毛堕雪霜。好俊的鷹!”

真沒想到這美人不光自己極品,養的寵物也是如此神駿極品——真是叫人心癢難耐啊!

薛衍想了想,試探着朝那落在魏子期肩膀上的海東青揮了揮手,擡頭搭讪道:“它叫什麽名字?”

“它叫白将軍。”接話的是坐在一旁的許攸。雖然沒聽懂薛衍的話,但是從他的舉動中也猜得差不離兒,許攸笑着開口說道:“沒想到你還蠻識貨的。小小年紀,居然識得這上品海東青。”

薛衍雙眼異彩漣漣,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神鷹,壓根兒就沒聽清許攸說什麽。

想當年他父親在某清朝歷史大劇的劇組裏擔任道具師,費勁九牛二五之力才從某位民間愛好者手中求來一只訓好的海東青做道具,那還不是上品。哪裏有面前的這只玉爪海東青神駿。

看來他穿越過來,也不盡然都是壞事。

蔣悍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薛衍的肩膀,喚他回神。開口笑道:“別發愣了,你還吃不吃晚飯了。”

薛衍回過神來,呆愣愣的“哦”了一聲,雙眼茫然的看着蔣悍。

魏子期看着薛衍動作,向衆人說道:“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在說帶他去吃晚飯的事兒。”蔣悍擺了擺手,沖着魏子期一臉關心的道:“你的傷究竟要不要緊,要不然你還是回去歇息罷。我叫兵卒将晚飯送到你的營帳中去。”

“不礙事。”魏子期一臉沉靜的道:“師傅說身為将帥要愛兵如子,要與兵卒共甘共苦。我是傷在臂膀又不是傷在腿上,總不好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

蔣悍見狀,也不再啰嗦。只是沖着魏子期肩膀上的白将軍道:“你主人受傷了,你最好別在他的肩膀上呆着。免得你主人傷上加傷。”

那白将軍歪了歪腦袋,一雙漆黑如墨鑽的眼睛靜靜看了蔣悍一會子,突然一聲厲鳴,振翅高飛。

只留下一根翅羽飄飄蕩蕩,被薛衍接在手中。

衆人一路說笑着到了火頭營。

但見炊煙袅袅,飯香撲鼻。已有将士圍在鍋竈前吃飯。瞧見魏子期一行人,忙起身見禮。

薛衍看着架在火上炙烤的全羊,伸手接過蔣悍遞給他的一塊馍馍,有些愣神。

在科技高速發展的後世,這種場面也只有在古裝的電視劇和電影裏才能看到了。

心下頗為唏噓的薛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馍馍,只感覺硬邦邦幹巴巴的,沒啥特殊味道。倒是那剛剛烤出來的黃羊,肉質鮮美,入口即化,雖然沒有更豐富的調味料佐味,卻比他在後世燒烤店裏吃過的都好吃。

果然是純天然的食材。

一頓晚飯後,薛衍留在軍營的事也被諸位将軍默契的定了下來。

大褚實行府兵制。按照府兵制的規定,大褚百姓參軍時需自備弓一張,箭三十支,箭囊一個;橫刀一柄,火石,解結錐,氈衣,氈帽各一頂,綁腿一副,炒幹飯九鬥和生米兩鬥。

薛衍穿越而來,自然什麽都沒有。不過認真按照大褚的律例算,薛衍此刻的年齡也不符合參軍要求。

好在衆位将士也不指着薛衍能上陣殺敵,且看他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模樣,生怕他連操練都挺不下來,索性就叫他跟在許攸的身邊,頂着文職的幌子招搖過市。

如此一來,就算其他将士仍有異議,也不好跟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太過較真。

雖然語言不通,但別人的善意和示好總是清晰可見的。薛衍明白這是衆位将士對自己的照顧。就算是在薛衍所處的那個年代,能夠被安插在軍部後勤處的也大部分都是領導家的各種親戚。因為這是個工作輕松又油水頗豐的差事。當然,許攸把薛衍安排在後勤并非沖着這一點,但薛衍既然享受到了這個輕松的待遇,就必須領這個情。

所以薛衍也想盡量幫助許攸,以表示自己的感謝之情。

“這都是什麽?”薛衍手杵着下巴,盤腿坐在低矮的桌案前。

桌案的另一面,許攸神清氣爽,端然跪坐,一手持狼毫筆,一手拿着一卷書稿——

當然是一卷,因為那一整張紙都是卷起來的。被打開的部分彎彎曲曲還帶着褶皺,簡直比薛衍後世見過的廁紙還要狼狽許多。

至少廁紙比這一坨光滑白淨。

而在兩人幾步開外,還有一張張寫滿字的宣紙被卷成一卷,塞到絲綢作的筒兜裏面封好,堆砌在百寶格子的書架上。

沒有索引,沒有目錄,想要找什麽都得依靠自己出衆的記憶力在書卷中掙紮翻找。別說後世方便可供人查閱的腕上光腦了,就連再遠古一些的圖書館都比不上。

跪在席子上的薛衍伸手捶了捶酸疼的後腰,嘴裏嘀咕道:“連把椅子都沒有。就這麽坐着也不怕壓到dandan。”

“你說什麽?”許攸挑了挑眉,有些好奇薛衍的嘀嘀咕咕。

“沒說什麽。”薛衍擺了擺手,指着周圍亂糟糟的書稿道:“要我幫忙嗎?”

經過了幾日的相處和教導,許攸如今也能連蒙帶猜的看出薛衍的意思,忙擺手笑道:“你不行,去外面頑罷。記住別跑遠,別去不該去的地方。”

聽着許攸一口純正的金陵洛下音,薛衍百無聊賴的趴在桌案上,舉手畫足的比劃道:“你這麽弄,又麻煩又亂糟糟,我能幫你,幫你把這些整理好。”

薛衍莞爾一笑,看着面前小人兒眼巴巴的模樣,忍不住笑道:“這是軍中事務,你還沒有資格接觸。”

沉吟片刻,又開口說道:“這樣罷,你先忍耐一下。明兒我叫人尋些好頑的給你。”

次日,果然叫兵卒進入幽州城,買了好些小孩子喜歡頑的風車、泥人兒,草編的螞蚱,還有幾本市面上流行的鬼怪話本兒送給薛衍解悶。

薛衍看着手裏哄小孩兒的玩意兒。想了想,将風車、泥人兒和草編的螞蚱放到一邊,伸手拿起大褚的話本略翻了翻,從右到左,從上到下,閱讀方式很不符合薛衍的習慣。

薛衍放下話本,跑到許攸面前問道:“我能要些紙嗎?”

許攸對此自然無可不可,縱然大褚筆墨頗貴,但這些東西對于世家出身的許攸而言,且不算什麽。因而笑着吩咐兵卒送些紙筆給薛衍。只要這小郎不耽誤自己做事,又不在營中亂跑。餘者随便他就是。

反正小孩子拘謹的很了,總要鬧些事情的。

與其等到事情不可控制再收拾殘局,不如再事情未發生前有意引導。

薛衍得到許攸送給他的紙筆後,先将一張張麻藤紙裁成後世A4紙的大小,再按照自己的習慣将那本話本從左至右,帶着标點符號的謄抄了一遍,用麻線裝訂成冊,獻寶似的跑到許攸面前顯擺。

許攸原本不以為然,待看到薛衍制作的線裝書後,不覺愣然。

出于文人的敏銳性,許攸立刻意識到這種書籍的方便和好處。而且在行文中加了所謂的“标點符號”,也就不會引起歧義。

只是非要将從上至下的行文方式改成從左至右的行文方式,倒叫人摸不着頭腦。

許攸有些好奇的看着薛衍,問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方便。”薛衍說完,指着許攸營帳內的種種書稿,道:“我能幫你整理這些,你查找起來更方便。”

薛衍說着,将厚厚一疊書稿塞給許攸。上面記載着百科全書中有關檔案統計和圖書管理的種種淺顯易懂的模式。

內容能驚天人,字跡能驚鬼神。

許攸皺眉看着黃麻紙上堪稱鬼畫符一般的字跡,艱難的辨認了一會兒,嘆息道:“你這字跡太差了。別人都看不懂。”

“那我幫你整理這些。”薛衍指了指書架上擺放淩亂的賬冊說道。

适應了大褚的生活後,薛衍頗有職業道德的想起了自己穿越過來的職責。要在保證不死的前提下,盡力折騰。為劇本創作提供素材。

倘若他什麽都不做,固然能安穩無恙。但也只能被拘禁在這一隅之地,就好像井底的青蛙,看不到更高更遠處的風景。

想必觀衆也不愛看他在大褚軍營裏的白開水日常。

許攸有些無奈的看着執着于給他幫忙或者說是給他添亂的薛衍,想了想,終究妥協的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終于得逞的薛衍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炫目的白牙。

“要會寫字的人,要紙要筆——”

半個月後。

跪坐在低矮的桌案前,許攸默然看着手中的書冊。

這是一本被裁成長約七寸,寬約五寸,每篇書頁都裁成一般大小的線裝書。

之所以叫他線裝書,是因為在每本書冊的左側都均勻的打着一排小孔,小孔用麻線穿訂成冊,方便人拿在手中讀閱。

許攸手中拿着的這本書書名恰好是《索引》。翻開皮紙包裹的封皮,許攸發現第一頁是空白的。第二頁則用楷書端端正正的寫了壹到玖幾個大字,每個字的旁邊還對應着一個看着很是古怪的符號。

許攸看着費解,卻并未多問。而是直接翻閱下一篇。

只見書冊頂端兩行留白,第三行用楷書端端正正寫着“目錄”兩個字,下面寫着顯德九年元月幽州大營後勤篇,第一格第一列;顯德九年二月幽州大營後勤篇,第一格第二列……

許攸一篇篇翻閱過去,然後順着《索引》的指示走到百寶格子前,果然找到了上面記載的賬冊。許攸驚奇的發現,這書架上擺放的賬冊依舊如手中的線裝書一般,只是在書脊的位置上直接用楷書寫了《顯德九年元月後勤篇》,站在書架前拿着索引端看,不管想找那本賬冊,都是一目了然。

許攸心中好奇更勝。他放下手中的《索引》,從書架上拿起《顯德九年元月後勤篇》的賬冊,輕輕翻開。只見第一頁仍是空白,第二頁仍是用楷書端端正正寫着壹到玖幾個字,每個字的最後依舊對應着一個古怪的符號。第三頁仍舊是目錄,下面寫着元月一日,元月二日……其後都附着一個古怪的符號。

許攸回頭看了薛衍一眼,仍舊默不作聲,繼續翻看。

糧草篇,軍械篇,戰馬篇。

三大總類下面還分別列出栗米,小麥,稻米,豬羊……橫刀,長槍,铠甲……傷馬,好馬等若幹小類,最後按照複式記賬法的形式将整個賬冊複寫一遍。

如此一來,一應事務不但清晰了然,就連幾項貪墨事宜也都顯露除來。

而這些僅僅是許攸試探性的交給薛衍的一些顯德舊年,根本沒什麽用處的爛賬。因為保管不善有的地方被蟲蟻磕蝕了,原就需要有文書再次謄抄一遍。

許攸也是被薛衍磨的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饒是如此,許攸也再三吩咐薛衍不得随意翻看,只準他口頭吩咐那些文書該如何謄抄賬冊。

許攸本以為薛衍是想趁此機會窺探幽州大營的糧草軍備狀況。且想着千日防賊總歸不妥,所以故意這般吩咐下來,就是想看看薛衍到底要做什麽。

結果薛衍真的很聽他的話,不但沒有私自翻閱那些賬本,甚至在吩咐過那些文書改如何抄錄賬冊後,便不再接近那些黴爛的賬冊。

似乎薛衍真的如他所說,只想幫忙。

許攸見此,稍微放下心來。經過幾日相處,他對容貌精致總是笑眯眯的薛衍很有好感。況且薛衍手上還帶着那麽個镯子,許攸并不希望這樣一個人卻是心懷叵測之人。

然而許攸卻沒想到,不過幾日的工夫,不過這麽簡單的事情,薛衍居然能折騰出這麽大動靜,給他制造出這麽大的驚喜——或者說是驚吓也無不可。

看着經過軍中文書的謄抄後,驟顯無疑的幾筆貪墨壞賬。許攸為難的皺了皺眉。

事已至此,且得從長計議為好。

而在許攸與薛衍所處的軍帳之外,幽州大營另外一處軍帳內,幾位身着明光铠的将領和兩位身着綠色官袍的文官面色沉重的聚在一起,忐忑不安的議論道:“怎麽辦,他們好像覺察出了什麽?不會查到你我的頭上吧?”

“這些都是顯德年間的舊賬了。如今新皇登基,本來就看我們這些顯德老臣不順眼。倘若叫他們拿到了把柄,事情恐怕不妙。”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不如我們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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