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錯失緣機

事實證明,良好的氛圍并不适合他倆。

姜時想起自己的任務,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少年肩膀:“對了,你既然是玄清派的弟子。認識的其他弟子應該很多吧?”

星命仙君和姜時同一天墜入凡間,若塵給她的冊子上也寫着仙君的命格。

江肆淮對這個問題有些不解,但想着姜時常年住在村子裏應該是對外界好奇。他搖了搖頭,“掌門不讓我多走動,所以只認識幾個師兄。”

姜時:“那你幫我盯着,要是有個叫幸司淮的知會我一聲。”

聽起來是個男孩子。

江肆淮略微癟嘴。白皙的小臉上閃過吃味的表情,但轉瞬即逝。幽幽地看着已經被自己認為朋友的姜時,“他是誰,和你林春苗的名字差不多難聽。”

姜時:“???”

她跑到裏屋,把那本若塵留下的冊子首頁的那張紙撕下遞給江肆淮。

“這上面,是他的畫像。你一定要幫我找找看哦,他肯定在四大修仙門派的某個門派中。”

少年默默地看了兩眼,“他看起來很差勁。”

姜時聽聞也看了兩眼,沒有啊。人仙君除了自大冷漠高傲不要臉了點兒,哪裏差勁。

都說神仙能聽到人的話,姜時想吹幾句。指了指畫像上那張清冷的容顏,拍馬屁道,“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仙子嗎?你再好好欣賞下。”

小孩子總是容易吃飛醋,江肆淮總覺得這個人會把他的朋友搶走。江肆淮不怎麽高興:“沒有,他比追我的那狗還兇。”

姜時:“……”

上天啊,還好仙君已經轉世了。姜時想起她在陰崇河畔見過的那個身影,顫抖了兩下。

姜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道:“你以後若是死了,在天上飄的時候小心點。”

江肆淮:“?”

要是幸司淮還沒歷劫成功。

看到面前這個熊孩子,指不定一巴掌糊上去了。

姜時自己現在也才十歲,自然不急着去找星命仙君。她無語了會兒,回房休息。江肆淮停在門口,眉眼中難掩失落。眼裏的暖意也逐漸散去,悶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後來江肆淮打算走的念頭也在姜時每日的陪伴打消了。

她經常教他玩一些好玩的東西。

比如用紙糊做成一個圓球,然後拿書去打。姜時稱之為“簡易版羽毛球”。還有用紙片塗上數字,然後往桌上去放。姜時稱之為“快樂鬥地主”。

當初臉上不見笑的少年都因為她多了些情緒。

數日後,江肆淮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淡卻了很多。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以為能夠和姜時一直這麽開心下去。

直到他的師兄宋眠,出現在民安村。

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林家撿了個小孩,尋着路找了過來。宋眠看到江肆淮的時候也是吃驚,曾經渾身髒兮兮的可憐鬼變得越發幹淨。

比女孩子還要好看上幾分,明亮的雙眼惹人注目。放在桌上的是一方硯臺,正小心認真地清洗毛筆上的墨水。

注意到宋眠時,動作立刻僵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閃着躲避的光。

“掌門讓我帶你回去,沒想到你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啊。”宋眠嘴角勾起輕蔑的笑,可憐鬼到哪裏都是淪為下人做下人活的樣子。

他直勾勾地望過去。

江肆淮沒有回答他。要不是掌門,想必這一身出塵的藍衣男子是壓根不會兒踏入這個村子。

見少年不搭理自己,宋眠惱火。走過去,狠狠踢了他一腳。

東西摔落,從耳邊猛地響起聲音。江肆淮依舊是不說話,他稍稍蹲下,白皙的手指将那些摔下去的碎片一個個撿起。雖是姿态放低,卻仍有種不卑不亢的感覺。

“不許洗,用這個在你臉上寫字。”突然,宋眠搶過江肆淮手裏的筆。男子挑起眉毛,舉着桃子不罷休。

江肆淮視他為空氣,轉身要走。下一秒,巨大的風吹翻了草屋外的桌椅。

竹焰在那時明滅。

“轟!”宋眠用了仙法。

眼前盡是純黑色的場景,草棚也緊接着坍塌。他一陣懵,硬生生這股力彈了出去。外面的桌椅在倒下那刻壓摔了下來。

江肆淮右側腰被砸到。難聞的血跡讓他吸了口涼氣。

“聽說你跟這家人關系挺不錯的。你就寫窩囊廢,不然他們的下場就跟這些桌椅一樣。”

宋眠笑,等着看江肆淮的反應。

少年一怔,心裏翻湧起怒意。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過這個師兄。

江肆淮看了眼還未幹淨的毛筆,隐忍地握緊拳頭。良久,接了過去。他的眼裏看不出波瀾,甚至在面對銅鏡寫那三個字,只是垂起眼簾不說話。

沒想到他還真寫了。

實在無趣,宋眠嫌棄地開口:“走吧,跟我回去。也不知道掌門為什麽要收你這個雜種為親傳弟子,真是髒了我的手。”

江肆淮:“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給我一日的時間。”

宋眠:“跟我談條件?你不就是靠着掌門嗎,嚣張什麽。”

江肆淮:“我能靠掌門,有本事你也靠。如果不怕掌門看見我腰上的傷,那我現在就跟你走。”

宋眠:“……”

宋眠冷笑,還是頭一次被個小孩子威脅到了。

末時,從山上剛回來的姜時就看見站在男子身後的江肆淮。她一下子就注意到家中淩亂不堪,以及男子身上的門派衣服。最讓人不悅的,是他臉上的“窩囊廢”的字眼。

這個少年雖然看似脆弱,但實際上比誰都有自尊。怎麽可能,主動寫這種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東西。

“他是我師兄。”江肆淮最先開口介紹。

姜時“奧”了聲。聯想起江肆淮曾經提過的,想盡無數辦法欺負江肆淮的師兄。

“這位就是那天天不學無術總在門派裏摳腳的宋眠師兄嗎?百聞不如一見,要不要來家裏坐坐”姜時微微一笑,替他報複性地問。

宋眠:“?”

哪裏來的野丫頭,宋眠不耐煩地看她。

宋眠剛要發怒,被江肆淮攔住了。他抓住姜時,往別處走去。

“他來幹什麽,帶你回去嗎。”姜時一下子甩開江肆淮的手,對于江肆淮這種隐忍的态度不是很贊同。

“沒有,就是來看看我過得怎麽樣。”江肆淮開口。

姜時狐疑地看着他,這個宋眠怎麽看不像好人。但江肆淮一直攔着,不讓姜時和宋眠多話。

見宋眠先行離開了,她只好把身上的婁匡放下。從裏面拿出草藥,都是按照醫書摘的。能夠去除江肆淮手臂上的傷口。

但江肆淮眼神閃躲,并不讓姜時幫他敷藥。

“你怎麽了?”姜時奇怪。

他結巴着回到:“沒…沒……”

林姜嶼也差不多回來了,今天多買了點兒小玩意兒。

畢竟家裏多了個小孩子。

但姜時和林姜嶼都沒想到,江肆淮今天居然提前做了花燈籠。當她看見桌上的東西後愣了愣,“這些,你弄得?”

她詫異地看向江肆淮。

得到的是少年腼腆的應聲。

姜時狐疑地走過去,仔細端詳。見姜時盯着,江肆淮有些緊張。聲音糯糯地問,“看起來…如何……”

“這紙糊的,豬看了都會爬起來重做。”

姜時吐槽。

江肆淮耳邊浮現出紅潤。以為姜時在誇他,連豬都喜歡。許久沒有聽到別人的認可,他是發自內心的開心。江肆淮将花燈籠一個人一個分給他們,手指微微顫抖。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燈籠上。

姜時總覺得他今日怪怪的,又說不上來。接過去的同時,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冰涼。

嗅到了不對勁的香氣。

林姜嶼忽然大叫了一聲,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姜時詫異地看向這個燈籠。大概是藥效起作用了,姜時也感覺到眼前是無盡的黑暗。

她費力地拽住江肆淮,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下藥。但是因沒有力氣開口,被迫陷入了昏厥中。

少年唇角緊抿,原先澄澈的眼睛變得格外無力。

對不起,但他不想給他們帶來麻煩。而且,不把她搭進去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姜時從來沒想過,那次未發現少年的心事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唯獨桌上留下的銅板,證明了江肆淮曾經來過。姜時頭疼,他那麽脆弱敏感。不知道以後的處境會怎樣,想來他的師兄就是帶他回去的。

但姜時不知道江肆淮為什麽不跟她直接道別,是怕她跟他師兄産生糾紛嗎?

姜時無奈地嘆氣,她要還是在陰崇河畔當差的小仙就好了。現在這副身體,連個法術都不會。她自己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頂多有着成年人的思想。

後來,阿娘從山上摔下去意外離世的消息幾乎打亂了她和林姜嶼的生活。姜時沒有心情再去找江肆淮,再怎麽說女人也是她在人間的母親。

林姜嶼更是性情大變,不知道是不是聽信了村裏人的話。

宋眠離開前,告訴村裏人江肆淮的事情。江肆淮克死過他的爹娘,江肆淮出現的地方都是黴運。他是奉了命,來幫助民安村。把江肆淮這個禍星帶回去。

姜時聽到後,恨不得撕了宋眠。

這種踩低別人捧高自己的人,也配是仙門弟子?姜時只想快快長大,各家仙門每十年才招一次弟子。

若塵正好閑着,偷摸着下來找姜時聊天。

“阿時,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可愛。”他看着女孩子圓乎乎的臉蛋,忍不住上手。

姜時拍掉他的手:“給我爬,我最近遇到一個少年。是個陰惡體質,據說容易招妖。我想長大了,去玄清派幫他。”

若塵拿起一塊酥糕,翹起二郎腿,“誰啊,你可不要忘了你是下來幫星命仙君的。”

姜時:“我沒忘,但這個江肆淮實在是讓人心疼。”

沒想到姜時這麽善良,若塵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他想起什麽。眼睛猛地亮了,“這個名字好耳熟。”

姜時:“嗯?”

若塵冊子翻開,指了指最後一頁。

[星命仙君幸司淮]?人間名諱[江肆淮]

清晰的幾個大字。

姜時“啪”地一下把書丢到他臉上。氣得回不過神來,江肆淮竟然就是她要找的仙君。只不過因為是少年時期,還未強大起來。

早知道,她肯定不讓他走。

“為什麽現在才說!”姜時懊惱地抓頭。

若塵一臉莫名其妙,他一直在當差哪知道姜時早就遇見了仙君。若塵搖搖頭,惋惜道:“阿時,你怎麽如此不注重細節。”

姜時流下了悔悟的淚水。不止男孩子要注重細節,女孩子也要。

現在她只希望能夠快點見到江肆淮,順便補上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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