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

恒的桌上堆放着一疊與易氏相關的文件——以他的手腕，以及皓的本事，易氏現而今所有的弱點與死穴無一遺漏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我說過，你如果單單只是要拆掉易氏的話，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他朝面前這一堆東西挑了挑眉，語氣輕松得似乎是進商店買東西一般容易。

“我不會拆掉它。”世修彈了彈指間的煙蒂，“我要将它完全吞下，讓它改姓易主。”

“原來你是想送素雪一份禮。”恒并不意外他的打算，“需要我給它紮上彩帶嗎？”

“我親自來吧。”揚手将指間的煙頭輕彈，不偏不倚正好落進恒桌上的镂銀煙灰缸，濺出一片煙花火，險些将恒昂貴的西裝袖燒出一個洞來。

險險避開他的火花，“你要親自來？不要忘了當初我勸你進尹氏費了多大的工夫。”執着于一個逝去的誓言，他也有夠笨！

“那是你丢手不管，我才不得不進來！”也不想想這小子上次一聲不響的就去渡假，公司上上下下都說是得到總裁‘旨意’，結果全找上了他。天殺的！那麽多財務報表和公文簡直要把他壓瘋了！現在想起來他都恨得牙癢癢！

“那現在呢？要我給你一份正式的委任狀嗎？”恒戲谑道。世修啊世修，你還是一樣啊。為了她，你果然再所不惜。

“随你。”他本來就是尹氏的股東之一，來不來開會上班自然沒人管得着。“好了，就從股份開始。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總裁大人，小的這就去辦……”哼，說是親自來，還不是就張張嘴，然後由他這苦命的小弟去跑腿？！

“我要在兩天之內拿到易氏60%以上的股權，有問題嗎？”看他一臉的不情願，世修不得不多問一句。

“當然沒問題，”恒一臉‘你在懷疑我的能力’的表情，“順便還要把那四成控制在我們的範圍內，并且要同時凍結易氏的財脈和人脈，讓他沒有任何翻身掙紮的機會。”

“就先這麽辦吧。”他勉強滿意的點點頭，“有異變再通知我。”視線掃過恒這間布置得奢華而極具現代風格的辦公室，他忽然很想念雪園。

“知道了，快走吧。”知道他坐不住了，他索性開口趕人。

“素雪讓你有空去坐坐。”起身彈了彈不小心落在身上煙灰，他将口袋裏的銀質煙盒扔給恒。“下次不要拿這種動過手腳的煙糊弄我，就算十年不碰，我還是分的出什麽是煙味。”

接住他扔來的煙盒，他一點也沒有騙了人之後的愧疚。“我是擔心你被素雪抓到滿身煙味。”他以為特制煙容易弄麽？真是好人難做！

“多事。”愛管閑事的脾氣看來也跟他的‘暴君’品性一樣沒變。

子墨将一疊公文放在她面前的琴邊，示意她翻開看看。“尹氏已經開始動手了，是你的意思嗎？”

并沒有翻開它們，她仍舊自如的撥弄着瑤琴的弦。“是我的意思。”

“難道我不值得你再信任了嗎？”暗自握緊背在身後的手指，他忍住即将失控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調聽來平靜如常。

“當然不，我一直以來最信任的就是你。”世修果然已經動手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這麽的狠。“事先沒告知你，是我的錯。”

“雪兒你……”他不該由着她的，這該死的商業聯姻！“你确定這還只是一場單純的商業聯姻嗎？！”她現在信任那個男人更勝于他！從仆人的口中他可以知道他們每天怎樣的‘耳鬓厮磨’，怎樣的琴棋相對……她難道不知道他這麽多年甘心留下是為了什麽嗎？！

“那不重要。”她輕輕撥動一根琴弦，“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已經将易氏的大部分資産轉移出去了。”她從不懷疑他的能力，她擔心的只是他執着的心。

“這個你不用操心。”她一句‘不重要’可真讓人心涼啊……

“我倒真不想操心。”她注意到他眉間的神色變了，雖然只是很輕微的一瞬。她推開面前的琴站起身，想伸手撫過他的眉。可是剛擡腕就被另一雙手捉住了，這自然是世修……

“外面的事我不會讓你操心的。”将她納入自己的懷中，他有些戒備的看着子墨。“你說呢？裘總裁……”

“這是自然。”收起那疊文件，他再瞥了一眼安于他人懷抱的她。“那麽我先告辭了。”

“不送。”将素雪護在自己懷中，他宣告着占有。

見子墨遠去，她從他的懷中掙出，臉上帶着明顯的愠怒。“世修，你是在防他還是在防我？”

“我怎麽會是防你？”她誤會了。他是急着将事情解決，所以來不及告訴她詳細的計劃，那個子墨究竟說了些什麽！“我來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啊。”

“世修……”她知道他是不想讓她再操心傷神，但……“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我有我的計劃。”

“那就告訴我，我替你做。還有……”他執起她的素手，親吻她青蔥如玉的纖指。“別再讓我看見你用它們碰別人。”他就算了解她的心，但也不可能不嫉妒。

抽回自己的手，她忽然嫣然一笑。“我這副病容……世修似乎大可放心。紅杏出牆這等事……”信手拂過琴弦，撩出一串落花流水。“我不會做，也不屑……”

在她的氣話說完前，他從背後摟住了她。“別這樣，素雪……”她這話說的傷人，但更傷己。臉上的笑容雖然明豔嫣然，但眼中的的傷痛卻冷似寒冰。

“如你所願，”她齧唇輕咬，語氣和身體并沒有在他的溫暖下軟化。“我以後都不再管了。易氏也好，尹氏也罷，由着你們去鬧吧。”掙開他的雙臂，她拂袖離開。

“素雪……”沒想到她竟生了這麽大的氣。

“能惹她生這麽大氣的人，恐怕只有你了。”厲風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懶懶的斜倚在亭柱邊。

“厲風你一直在這裏？”他這來去自由的人還真是難得留在一個地方這麽久。

“我可沒偷聽你們的情話。”他是大大方方的聽罷了。“我只是盡自己的職責，随時待命罷了。”誰讓他這位了不起的夫人這麽有錢，按小時計費的他，他們也要求24小時全天候待命。

“那你都聽了些什麽？”鬼才信他的話！

“你不會沒猜到那位‘裘總裁’是誰吧？”果真不是冤家不碰頭！

“你以為我會無緣無故這麽防備一個人？”他不是吃莫名飛醋的人，要不是知道她的身邊留着這個人，他不至于這麽急于吞下易氏。

“呵，既然你已經有所防備，我就沒什麽好多說的。”看來這份閑心他是不用操了。“先去哄哄她吧，氣壞了不要又來找我。”每次往她身上紮針眼，他都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洞來。

世修看了看她離去的方向，頭一次感到這麽頭痛而棘手。

子墨回到辦公室，發現易士吾已經等在裏面了，滿臉的焦慮，看來是已經得到了消息。“難得您大駕來公司，怎麽沒事先通報一聲，我好出迎才是？”

“易氏股權被大量收購，這是怎麽回事？！”他一天到晚在公司不可能沒注意到！照這樣下去，易氏可能會在短短數日之內易主！

“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您該去問問您新上任的女婿！”他冷哼道，“他似乎等不及要‘孝敬’您了。”

“尹氏？他們沒有理由這麽做啊？我們根本妨礙不到他們什麽……莫非……”莫非是那個丫頭的意思？她自作主張的與尹氏聯姻，真正的目的原來是要報複他？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小心隐藏，他們不可能知道十年前那些‘舊事’才對……難道說……

“理由？需要什麽理由？吞下一個易氏對他們來說無關痛癢。”他同樣說的無關痛癢。易氏……哼，如果他能掌握尹氏那麽龐大的財勢，區區一個易氏豈在話下？

“你有辦法對吧。”他敲了敲他的桌面，“你有辦法可以扳回目前的局面對吧？”他不會看錯人的，既然他能将易氏發展到今天的樣子，他也應該有辦法對付尹氏。

“我？”子墨冷笑一聲，“我可沒那麽大的能耐。”他擺明一副對此事興趣缺缺的樣子。

“你……”他是不能指望這小子對易氏有絲毫的留戀，但他對另外一件事一定有興趣。“別對我說你對映雪那丫頭也沒任何興趣。”

“你最好不要動她的腦筋，不然……”不然就算尹氏不動手，我也不會輕饒你。

“啧啧……”瞥了他握緊的拳頭一眼，易士吾暗笑自己賭對了籌碼。“難為你一直把她當寶貝般護着，她現在卻成天和別人卿卿我我。”

“夠了！”一想到她依在那個男人懷抱中，他就無名火起。

“何苦呢？”任你在生意上怎樣精明，遇到女人，看來都一樣。“如果能借機扳倒尹氏，那丫頭還不是只有乖乖回你身邊的份？”

“你……”雖然并不想就這樣被他利用，但他說的未嘗不是實話。

“想想還是有道理的對不對？”見他的神色些微的松懈了，他見縫插針道。“所以……先想辦法過了眼前這關才是要緊。”

“你回去吧。”他平靜下來，攤開桌上堆積的文件。“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我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滿意的起身離開，他暗自得意。抓住了這小子最重要的弱點，還怕他不乖乖的替他做事？

辦法……子墨自鎖着的抽屜中取出一疊卷宗，翻開後細細的思量着。辦法……眼下的确是有一個，只不過這麽做真的值得嗎？

看着畫室裏靜靜畫畫的她，世修只能無奈的立在門口。她在生氣，但卻不願向他發火，這反而讓他無可奈何。就這麽看着她畫畫，一站也就是好幾個小時。

“素雪……休息一會兒好嗎？”他心疼道，“你已經站了很久了……”

“你累了只管去歇着。”她并不停筆，專心的在畫布上塗抹。

“素雪……”正想再勸時，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了——

“世修……事情似乎有點變化……”原來是恒打來的。

“什麽變化？你不會連這點事都搞不定吧。”以恒的能力，不該有什麽問題才對。難道他低估了易士吾那個老頭？

“本來你明天早上就可以拿到那六成的股權，但是現在似乎有筆不小的資金在暗中回購……”

“等等……我回公司再跟你談……”他看了一眼專心畫畫的素雪，挂斷了恒的電話。“素雪……我有事先回公司，記得按時吃飯……”

“去忙吧。”她并不擡眼看他。

雖然很不想走，可現在不得不……因為他不能讓她知道……

聽他的腳步遠了，她放下了握得染了汗漬的畫筆。體力不支的扶着畫架在一旁的靠椅坐下，她撥通了雪園的內線電話。

“厲先生在麽……請您來畫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