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狗血武俠(6)
殷複寒肯去黃鶴谷給燕聆取藥材, 宋疏很是高興,一者他醫術高明,不會被那脾氣古怪的胡藥師耍得團團轉,二者, 他同這黃鶴谷倒也有些淵源。
當年殷複寒去苗疆雖是學了一身的本領, 卻也危險重重, 九死一生之時被黃鶴谷谷主胡藥師所救, 并且帶回去當了個關門弟子。結果他學有所成後不甘心在谷中蹉跎歲月,請願重出江湖,胡藥師沒有攔他,反而劈頭蓋臉把他轟了出去, 并且叫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幹脆地與他斷絕了關系。
他們師徒之間究竟到了什麽地步宋疏并不關心,但殷複寒對于黃鶴谷的熟悉程度不用多說, 宋疏只要等他消息就好。
還有就是,他籌謀了多日的事情就快要動手了, 殷複寒态度尚不明确, 放任他在自己身邊始終是個變數。
“屬下已經确定了,那明鶴就藏身在沖雲門中, 以裴遠山的師弟自居, 沖雲門的弟子都喚他一聲師叔。”
商越半跪在床邊伺候宋疏更衣,宋疏剛醒, 遲鈍地伸手伸腳,聽到這話才給了點反應,“沖雲門倒是待他不薄, 不枉他一腔熱忱棄暗投明。”
“還有一事, 屬下在追查此人下落的同時, 發現有另一夥人也在查他,不過動作沒有我們快,現在應該還被蒙在鼓裏。”
宋疏聞言垂眸掃了他一眼,有些在意,“你覺得會是什麽人?”
“屬下不知。”商越道,“不過據落鳳鬼刀是他獻給沖雲門的說法來看,應該與此脫不了幹系。”
“那倒無妨。”宋疏道,“落鳳鬼刀我遲早要拿回來,但不是這一趟。”
畢竟他要殺明鶴,只有沖雲門的人會阻撓,但倘若他想奪取寶刀,那就是與全武林為敵了。
輕輕撫了撫商越的發頂,宋疏垂眸對他溫柔一笑,“為我研墨,我要給沖雲門下戰書。”
“是。”
……
“十日辰時,于沖雲門取明鶴性命。攬月教不願與貴門派發生沖突,還請裴掌門莫要阻攔。宋淵後人上。”
一封信箋,滿門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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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原教主過世而沉寂多年的攬月教忽然重出江湖,且一來就把戰書寄到了武林第一門派沖雲門,并揚言要人性命,此舉不可謂不嚣張。
但他指名的人與“宋淵”聯系到一起,事情又顯得順理成章。因為五年前,正是這個叫明鶴的人背叛攬月教,刺殺教主宋淵,致使宋淵身受重傷,不日後撒手人寰。
明鶴則逃進了中原,并且因為“除魔有功”,為武林的正義人士所接納,一時間備受吹捧。
甚至不少人揚言要趁此機會徹底鏟除攬月教,江湖上一呼百應,但真到了動手的關頭又啞火了,因為傳聞中青茫山上布滿了機關陷阱,內部成員個個都是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亡命之徒。他們前去清掃必然損兵折将,任何門派都不願當這個冤大頭,連對待明鶴的态度也變得暧昧起來。
明鶴與宋淵搏鬥一場,自身也受了很重的傷,倘若沒有這些門派的庇護肯定逃不過攬月教教徒的追殺,但後來江湖上并未傳出他被殺害的消息,沒過多久,這個人也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了。
如此看來,當年應該是沖雲門收留了他,而沖雲門究竟是好心還是另有所圖,憋人就不得而知了。
江湖上的消息傳得最快,宋疏的戰書提前了三日,足夠傳遍武林各大門派。不過他知道,不會有人出手相助。一者他們不清楚這位“宋淵後人”的實力,尚在觀望階段;二者……沖雲門既然敢收留明鶴,就該做好與攬月教為敵的準備。通常不傷及自己的痛處,這些門派是不會站出來主張正義的。
沖雲門所在的鼎風山天賦靈秀,一條綿長寬闊的臺階如通天般從山下鋪到山頂,堆砌的石塊平坦而整齊,馬蹄與腳步踏在其上,不大不小的聲音在蒼翠的林中回蕩。
門前灑掃的弟子聽到聲音,轉頭向山下掠了一眼,于是便看見了以宋疏為首的一大群持刀拿劍之人。沖雲門的弟子多着白袍,看着儒雅而飄逸,但這會兒則很沒形象地撂下掃帚就往上跑,嘴裏大喊着“掌門!掌門!那魔頭來了!”
“嘁,什麽眼神啊,我們教主哪裏像魔頭了?絕世大美人好嘛!”燕聆很不爽地叫道。
“燕護法,說不定人家指的是你呢。”身後的手下插了一句嘴,頓時把燕聆惹炸毛了,差點就在沖雲門門口和手下打起來。
宋疏則很平靜地在山門之下勒馬,并未再多行一步,而是規規矩矩恪守禮節,等着沖雲門的人出來。
于是裴遠山領着一衆弟子去往正門的時候,不由得為所見愣了一愣。
晨霧被初升朝陽的金光稀釋,輕紗似地缭繞在山間。所有人着黑衣,持兵器,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而中間那騎着白馬的青年,一身張揚的紅袍,墨發簡單束起,發尾和衣擺在空中輕輕飄動,至于那一張臉,竟然是從未見過的好顏色。
也不知是此刻陽光照着迷了眼,還是這山間的霧氣朦胧,晃了神,在場的沖雲門弟子竟然心有靈犀地覺得,他們平生能見到的最美的美人,也大抵不過如此。
他的眉眼靜靜垂着,無甚表情地望着腳下流淌的溪水,直到看見了裴遠山,才偏過了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而那一雙眸,形狀若桃花,深邃如古井,盛着冷冷清清的霜雪,平靜淡漠宛若九天上的神?o,沒有半點的戾氣和陰煞。
燕聆總喜歡在宋疏眉心畫些豔麗的花钿,對他說是圖好看,其實她自己知道,若不是這些花紋為他增添了妖冶之氣,宋疏的神情配上眉心的一點朱砂,只顯得他清麗出塵、悲天憫人,哪裏有傳說中妖魔教主的樣子。
不過裴遠山到底是見多識廣的老人,雖然為宋疏的外貌和氣質震驚,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端着一副掌門姿态對他抱拳:
“沖雲門久未有外客來訪,諸位今日一早拜上山門,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失禮。”
“是我等不請自來,攪擾了貴門派清淨,裴掌門客氣了。”
宋疏也與他見了個禮,目光從他略顯蒼老的面容上掃過,裴遠山相貌威嚴端莊,氣質沉穩,确有一門之主的風範。
他又往對方身後看去,大多是持劍而立的年輕弟子,江謄不在門中,這一點宋疏特意确認過。另外還有幾道目光顯得過于熱切,他沒有在意,而是又望向了裴遠山。
“我沖雲門乃武林第一門派,即便未有外客也談不上什麽清淨。只是不知,宋教主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明知故問。
水墨精繪似的眉微不可察地一蹙,宋疏并不想在這和他周旋,語氣淡淡道,“信箋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本教主來沖雲門是為尋仇,乃私事,還請裴掌門爽快些,把我要的人交給我。”
這話總算說得有些魔道中人的感覺了,裴遠山剛想反駁,便聽他又補充道,“殺父之仇不能不報,本教主會與明鶴公平交手,希望裴掌門成全。”
下戰書、單挑,已經足夠給了他沖雲門面子,也夠有正道風範。
若是他想,暗殺又或者打個措手不及都要輕松得多,但他偏偏采取了最光明磊落的方式。
燕聆對此也很奇怪,她以為宋疏是善良,事實卻也并非如此,說實話,這些人的生死,如何生如何死,都很難在宋疏心中激起波瀾。他決定報仇,就來殺人,最簡單的殺人。
原先作為好人的時候,宋疏總想着幹些壞事,但有朝一日真的成了壞人,他又偏要按正道的規矩來。
“老夫要如何信你?”裴遠山掃了一眼他身後的黑衣教徒,沉聲道,“單挑也可以,讓你的人退至半山腰。”
“教主。”燕聆立刻出聲,眉頭緊緊皺着,很不贊同。
宋疏擡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然後又揮了揮手,身後衆人立刻整齊地開始後退。
裴遠山看在眼裏,不由震驚這些魔教衆的溫馴,完全不像傳說中那樣令人聞風喪膽,他又掃了一眼宋疏秀美的側臉,心說這人年紀輕輕,倒是禦下有方。
等到所有人退遠,宋疏也翻身從馬上下來了,細白的手指按住腰間劍柄,一寸一寸抽出那雕有暗色花紋的劍身。
這把劍名叫“赤妖”,是宋淵特地為他鍛造的重劍,也許用着不那麽趁手,但到底意義非凡,用來了結仇人的性命最為合适。
“出來吧。”宋疏的視線望向了某一個方向,淡淡道。
沖雲門的弟子皆是一驚,沒想到他能在一衆弟子中認出明鶴,于是都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道路,唯有一人戴着半張面具,站在原處不動。
銀制面具額角有月形圖案,分明是他攬月教中之物,宋疏沒見過此人真容,記憶中他在教中便一直佩戴面具,不想今日居然又戴上了。
不過他也不需要看見對方的臉,只管交手便可,畢竟那“垂鳳魔瘴”專克“追月吟”,對自身根基損傷極大,若非蓄意而為,不可能有其他人專門修煉這門功法。
長劍出鞘,宋疏足尖輕點,随即挾着淩厲劍風向那人劈去。
先前沖雲門中的弟子對這位魔教少主多有猜測,猜他兇狠暴戾,猜他心狠手辣,猜他修煉邪門功法,詭計多端善于使詐,和此等人物交手必須小心再小心……但他們如何也沒想過,傳說中的惡徒打起架來竟是這樣潇灑,氣勢磅礴,且漂亮。
宋疏修的內功确實至陰至柔,但他的打法則是另一個極端,重劍揮舞從各個角度向對手劈下,招式快得只能看清殘影。對方的攻擊能擋則擋,不能擋就硬吃,絕對不給對手拉開距離茍延殘喘的機會,勢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奪取此人性命。
而名震江湖的垂鳳魔瘴此刻才是叫人看不起的邪術,交織的魅影被一柄重劍砍的粉碎,紅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伴着飄揚的青絲,完全占據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是沒有看過高手,他們門中的江謄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但這些人确實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揮劍如起舞,眉間染霜雪,美得這樣天妒人怨。
明鶴也不知道是失了心性還是也被他迷了眼,原本蓋世的武功在此刻只有節節敗退的份,眼見就要招架不住,忽然――
“小心!”
淩厲的掌風自身後襲來,宋疏瞬間反手抵擋,幾步的緩沖之後站定,他眸色冷凝,瞥見了裴遠山青白交加的臉。
果然。
裴掌門不可能任由魔道中人在此殺人放火,否則傳出去後江湖上的人不知道要如何議論他沖雲門,為此,即便是反悔也在所不惜!況且若能除掉魔教少主,豈不是揚名立威的好事?
裴遠山想着,再次運功襲向宋疏,然而不等他近身,一柄劍便從斜後方刺了過來,幾名身着門派中衣袍的人瞬間把他圍了個滴水不漏。
宋疏居然料到了他會幹預,還留了這一手!
裴遠山面色鐵青,望着那大紅的身影咬牙切齒,“果然是魔教妖人!卑鄙無恥!”
話音剛落,喉嚨口的劍就逼近了幾寸,面前的青年冷冷地注視着他,眼底閃過凜冽寒光:“若非裴掌門出爾反爾,我們也不願意與貴門派動幹戈。”
商越攥緊手中的劍,壓低聲音,“再多說一句,我要你狗命。”
“――你!”
然而再憤怒也無濟于事,戰場的另一邊局勢已定,明鶴跪倒在地,赤妖劍抵在他的頸邊,拉出了一條深深的血口。
“你還有什麽話想說麽?”宋疏垂眸問他。
“沒有了。”對方聲音嘶啞,猶如秋日枯敗的樹葉,“死在你的劍下,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債……正如我為何一定要殺你的父親,哪怕變得不人不鬼。”
他擡起手,緩緩摘下面具,臉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你欠下的債……也遲早有償還的那一天。”
面具墜落的時候,明鶴的鮮血噴在了宋疏的衣角,他持劍的手終于在此刻發生了輕微的顫抖。
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張酷似殷複寒的臉。
……
“教主小心!”
還不待宋疏理清其中關系,便聽聞身後傳來商越的吼聲,立刻回頭看去,一抹勾着靛藍祥雲紋的衣角出現在了視線中,伴着刺眼的白色劍光。這人相貌之英俊,身姿之潇灑,持劍飛身猶如天神下凡,不是江謄又是何人。
“謄兒快快斬殺那魔頭,不要叫他跑了!”裴遠山看到愛徒頓時一喜,高聲吼道。
宋疏匆忙間瞥了一眼江謄,他的眸深若寒潭,眉尖染上三分冷意,渾身凝出幾分駭人的煞氣,讓人不寒而栗。
沒多猶豫,他用劍挑起明鶴的面具,随即施展輕功離開此地。
江謄果然沒有與商越他們糾纏,而是提劍追他而來,二人在樹林中疾速前進,足尖踏碎落葉,劍光蓄勢待發,宋疏自知跑不過他,索性回身與對方交戰。
他早知道江謄厲害,但正式交手這還是第一回 ,甫一轉身那深厚的內力便鋪天蓋地而來,猶如狂風卷勁草。兩人的劍碰撞在一起,宋疏的虎口被震得發麻,牽連到小臂都隐隐作痛,對方手裏的那柄九幽閃着駭人的寒光,如同白雪般幹淨,卻在渴望淋漓的鮮血。
宋疏絲毫不敢大意,用盡渾身解數與他周旋,兵戈相接,劍風裹挾着落葉飒飒作響,周圍的樹木都為此地動山搖。
然而交錯間一擡眸,他看到江謄漆黑的雙眼,冷淡、從容、無波無瀾,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宋疏心中不由一緊,暗道這人是吃什麽長大的?同樣是二十四五的年紀怎麽功力就能到這個地步!這武俠世界可沒有他們修仙時那些靈丹妙藥或者祖傳法力,憑個人的天賦和後天修煉,這樣的實力實在是恐怖!
他的攻勢兇狠,江謄就比他更狠,一舉一動間的反擊無一不攜裹風雷之勢,倘若他想要跑,對方又像鷹隼一般把他扯回來按在掌下,無論他怎麽打,眼前這人都好似要壓過他幾分!
全力應對終将筋疲力竭,更何況他本就因為和明鶴對戰消耗了內力,很快支撐不住……薄唇緊抿,宋疏強行催發全身內力使出一記墜月魔破,赤紅的劍以驚雷之勢向對方胸口刺去,然而江謄一擡手,雪白的九幽穩穩劈下,右手則彙聚內力拍向宋疏的胸口。
“砰!”
二人的手掌相對,五指與五指依次相接,掌心與掌心壓在一處,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洶湧而出,激蕩得他紅色的袖袍鼓蕩。一團剛勁兇猛的沖擊力陡然在胸膛裏炸開,宋疏的五髒六腑都扭曲到了一起,腥甜之氣湧上喉嚨,嘴角頓時溢出了鮮紅的血液,沾在這張臉上,凄美而?G麗。
觸碰的手指微微彎曲,顫抖着從男人的掌心滑落,像是認輸一般垂落在了身側,而右手的長劍竟然發出了一聲不同尋常的響動,猶如病者死前的掙紮……它被生生砍斷了。
宋疏頭暈目眩,知道已經無力支撐,但此時江謄卻并未着急将九幽刺進他的胸口,男人蹙眉盯着自己的手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古井無波的眸終于泛出一絲罕見的波瀾。
然而下一秒,灰白的煙霧升起,迅速将二人籠罩,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揮劍刺向江謄,“快走!”
殷複寒!他怎麽會在這?!
宋疏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為什麽會是殷複寒?無論是誰都不該是他!明明自己方才才……
“走!”殷複寒聲音冷冷,近乎咬牙地命令他,“快!”
宋疏不再遲疑,強撐着最後一絲內力,施展輕功離開了這片樹林。
殷複寒肯定打不過江謄,若是江謄有心追他,不消半刻就能擺脫,所以他必須先離開沖雲門的地界。
但是腳步越來越虛浮,腥甜的血液在胸腔裏翻滾,內力也紊亂得一塌糊塗,就連方才和明鶴打鬥留下的細小傷口都在生生作痛,宋疏一個沒踩穩,從樹上掉落了下去。
預想中的撞擊卻沒有出現,他穩穩地落進了一個懷抱裏,少年的胸膛單薄而卻溫熱,鼻息間傳來淡淡的青草香,宋疏費力地眨了眨眼,瞥見了一抹屬于沖雲門弟子的白袍――
“噓,別動。”陸青衡小心翼翼地抱緊了他,悄悄在他耳邊道,“姐姐,我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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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