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浪漫民國(3)

被一個賣笑的嫌髒, 這事兒說給誰誰都不能信,放到他傅從深頭上就更是離譜。莫說他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 即便是花柳之地的常客,哪裏又輪得着旁人來說道?誰有這個膽子?更何況還是一個他剛從旁的男人手中截下來的戲子!

但是轉念一想,他明明從來看不上這些行當,幹嘛又非得捉着這人不放?真是欠得慌!

傅從深一個愣神,就被宋疏推了開來,小戲子最後冷冰冰瞧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站住!”

傅從深後知後覺地在後頭喊他, 而對方片刻停頓都沒有,一溜煙兒不見人影了。

宋疏急着去接小豆丁,原本就沒時間同傅從深折騰,這會兒被男人蓋了一個出來賣的标簽,就更懶得搭理他了。

出來賣的男人都看得上眼, 都要和他睡覺,這不就更說明對方饑不擇食了麽?髒, 太髒了。

宋疏氣鼓鼓地往裁縫鋪走,步伐又快又疾,他好些日子都沒走得這樣快過了,如今心裏憋着一口氣, 反倒像是擺脫了病痛, 身輕體健了起來。

然而沒過多久, 腳邊的石子蹦起來了幾顆, 一輛黑色的雪鐵龍悄無聲息地開到了他的旁邊,以龜速艱難地和他并肩行駛着。傅從深臂搭在放下的車窗上, 恩賜一般地睨着他:“上來, 我送你。”

宋疏:“……”

您可真是夠難纏的。

他冷着臉, 就當沒看到對方,只顧悶頭往前走,于是那雪鐵龍就跟一輛拖拉機一樣,哼哧哼哧蹭在他身邊,司機好技術,愣是讓男人跟他并肩齊行着。

“我知道你對我存着氣。”傅從深也面朝前方,姿态舒适地端坐在後座上,“上次我喝了酒,沒顧你的意願摸了你兩把,是我不對,向你道歉。”

“但是你也請我吃了一嘴巴,沒錯吧?不同你說笑,你随便去問問,整座北寧城有誰敢打我,就是天皇老子也不敢。”

“看在你身體不好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只是一件事――我傅從深既然看上了你,你就別想着其他人了,要睡也只能給我睡,大不了就當我強買強賣罷。”

宋疏腳步停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細長秀致的眉微微揚起,顯然是在驚嘆這麽無賴的話對方居然能如此坦然地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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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着?”傅從深一擡手,司機也識相地停車了。

抿着唇瞪着他瞪了好久,宋疏忽然掉頭轉了一個方向,加快腳步走出了這條人跡稀疏的小道。

小道轉出去就是熱鬧的街市了,他本以為傅從深會放過他,沒想到對方依舊指揮車子跟了上來,路上的人瞧見這象征身份的轎車都下意識讓開,可目光也順勢聚焦在了這一處。

傅從深渾然不在意,甚至探出腦袋對他喊,“我同你說話你可聽到了?聽到就快些上車。”

宋疏忍無可忍,停下腳步剛要訓斥他,一陣忽然冷風吹來,直接嗆進了嘴裏,他打了個哆嗦,掩着唇咳嗽了兩聲。

這下可把傅從深給驚到了,若說他原先跟着對方是懷了大半調戲的心思在裏頭,此刻便是真着急了。生怕他再咳出血來,傅從深直接跳下車,當着周圍人的面把人連摟帶抱地給塞進了車裏頭。

他的身子輕飄飄軟綿綿的,男人輕輕一撈就抱在了手中,塞進車裏的動作也像盤一只小動物,順暢得不行。然後他緊跟着坐了進去,關門開車一氣呵成,堵住了宋疏的出路。

看着縮在座位上,睜着水汪汪大眼睛瞪着他的小東西,傅從深通體舒暢,哪哪的氣都順了。

?悖?一開始就開用強的嘛!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如上手管用!

傅從深也沒空思考自己方才的緊張情緒是怎麽回事,他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意來,想跟着他就跟了,想疼他就疼了,還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宋疏身上,道:“瞧你穿那單薄的樣。”

今天天氣好,又要走許多路,宋疏穿得确實少了一些,不過主要是因為棉布的褂子不抗風,大衣披上以後暖和了一些,然後男人又把水壺遞了過來,“熱的,喝一口暖暖。”

宋疏沉默片刻,還是把水壺接了過來,不打算拿身子開玩笑。

“去哪?”傅從深問他,“車一直停在這兒不好,快說。”

宋疏說了自己家地址,然後打定主意不再開口。

“我上次給你那件衣服呢?”

宋疏不理他。

“問你話呢,鼓嘴幹嘛?”傅從深說着就要捏他雪白的腮幫子。

“扔了!”立刻拍掉了他的手,宋疏氣呼呼道。

“扔――”男人比他更氣,“你扔……你不如拿去換錢,都特麽夠你賣……”

說到一半他打住了,“都管你唱幾十場戲了!”

結果宋疏只是淡淡地“噢”了一聲。

傅從深咬牙切齒,窩火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但是兇又兇不得,只能強行憋回去。

前面開車的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從未見過自家爺這樣吃癟,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之後,傅從深的終于平靜了些,他決定暫時退一步,于是把宋疏的手掌拎過來,展平,打開皮夾子一張一張往他掌心放鈔票,“這樣,我也不要你同我睡覺了,我花錢,買你笑一笑。”

他一共在宋疏手掌心壘了十幾張鈔票,“這個價錢,你像那天第一眼見我時那樣笑,行不行?”

雪鐵龍一個打滑,想來是司機又被自家爺荒唐的要求給驚到了。

宋疏更是愣愣地看着他,琢磨了許久發覺男人不似開玩笑,他無語地把手抽了回來,連着那疊鈔票一起。

然後就失去了動靜。

等待後續的傅從深盯着他秀美的側臉猛瞧,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便主動湊過去了一些,“醞釀着呢?”

宋疏側眸掃了他一眼,男人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眸看起來真的很期待。他忽然又迷惑了,因為對方這樣子實屬有點蠢,那種情場老手的感覺一點都不剩了。

狹小的車廂裏,兩人隔着一只手掌的距離對視,傅從深就一直緊緊盯着他,他看到眼前這人嘴角動了動,呼吸也跟着屏住了,結果彎到一半――那漂亮的唇瓣又恢複了原狀。

宋疏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臉,目視前方,“抱歉,對您我笑不出來。”

傅從深:“……”

什麽仇什麽怨吶!

男人徹底氣着了,坐在車子的另一邊生悶氣,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宋疏扭頭向另一邊車窗的時候,眼底劃過的笑意。

這一眨不眨盯着人的模樣,太蠢了。

然而傅從深的悶氣還沒生完,那只手就搭上了他的手臂,他還來不及得意,就聽到那人說,“等等,麻煩掉頭去恒祥裁縫店,我的兒子還在那兒。”

“……”

整個車廂的氣氛都凝滞了,傅從深一天之內遭受了兩次雷擊,表情徹底僵硬了,“你的……誰?”

“我兒子。”宋疏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他,淡淡道。

“……”

……

傅從深僵硬地跟着宋疏到了他口中的裁縫店,果然有一個長得很精神的小男孩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宋疏喊了一聲“鈞鈞”,那小孩立馬調下板凳,一跳一跳地撲進了他的懷裏,“小娘!”

“……”傅從深已經受夠了打擊,但這一聲稱呼還是把他喊得透心涼。

小娘?感情不是他和其他女人生的,是他丈夫的小孩!他是嫁了人的!

傅從深覺得自己在戰場上被紮敵人捅了刀子都不如此刻心寒,雖然他還沒明白這心寒是為了什麽。

“小娘,這位叔叔是誰?”傅南鈞抱着宋疏的腰,看似好奇地去打量傅從深,男人太高了,他需要仰起腦袋才能看見對方的臉。

“是工作的時候認識的。”宋疏把東西拎起來,然後就牽着小豆丁的手離開了,完全沒有理會還在發愣的男人。

傅從深這次倒也沒有追,而是從口袋裏摸了一根煙出來點燃,倚在櫃臺上深深吸了好幾口,神情麻木地問夥計,“剛剛那人,你同他熟麽?”

“他家的衣裳都是在我家做的,熟得很哩!”夥計不認得傅從深,只當他是個普通有錢人,所以說話的态度很放松。

“那是他丈夫的兒子?”

“對啊。”

“他丈夫是誰?”明知不合适,傅從深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而且話裏明顯壓抑着怒火。

他娘的是哪只畜牲這樣慫包,居然要靠媳婦賣身來養家!不如讓他把人殺了,再把他――

“噢,他丈夫死啦,估計是欠了錢吧,他帶着小孩跑來了北寧,年紀輕輕帶着一個小孩在外地生活,怪可憐的……您要做衣裳嗎?我們店裏新進了幾匹好料子……”

夥計一番感慨後轉而推銷起了生意,但很快他發現,這位長得出奇英俊的先生壓根沒在聽,面上卻漸漸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

寡夫好啊,寡夫好。

傅從深掐掉了煙頭,又如疾風一般大步走出了裁縫鋪。

……

宋疏對于傅從深絕對是頭一遭的體驗,他二十四年的生命中就沒出現過這樣一個讓他牽腸挂肚的人,雖然他還沒琢磨透自己的心思,但是不妨礙他要把對方變成自己所有物的決心。

傅從深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但宋疏不一樣,他不敢對這人用強,生怕又想那一日一樣把人逼吐了血。但也不可能輕易放棄,于是就這麽僵持着,誰也不肯退一步。

傅從深暗中安插了兩個人手到宋疏的住處附近,只要他一有動靜就得向自己彙報。

然後就在不久後某一天,他得來了那日那個要“買”他的張醫生,進了小寡夫家門的消息。

大爺的!讓那個張醫生進,就是不讓他進!

傅從深一聽火氣就蹭蹭蹭往上蹿,提着一把槍就趕到了宋疏家,正巧碰見他送那個張醫生出來。

現在天越來越冷了,宋疏穿得也挺多,整個人埋在厚厚的襖子裏,脖子上還挂着一條圍巾,低頭的時候圍巾正好滑落了下去,于是張醫生擡手替他重新圍上了,兩人相視一笑。

這種暧昧的氛圍被傅從深看在眼裏,男人眼底結了厚厚一層冰,周身的氣勢比這深秋的天還冷,凍得身旁的手下直打哆嗦。

“下次還是來飯店吧,你家不方便。”張醫生開口了,聲音和神情都很溫柔。

“抱歉啊,小孩子不懂事……去飯店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不礙事,我在那邊有固定的包廂。”張醫生道,“就三天後中午吧,挑個暖和的時間出門,免得你凍着。”

“好。”

然後張醫生便走了。

把這段對話大差不離聽進耳中的傅從深面色已經比鍋底還黑,旁邊的手下更是瑟瑟發抖,生怕他們爺當場掏槍,一槍把那人給崩了。

……

宋疏體寒,尤其是天氣越冷手腳越冰涼,方師父就建議他多做幾次拔罐和熏艾,張醫生經常給他看病,這些事情也就一并麻煩對方了。

張醫生人好,非但不另外收錢,還自費開房間,宋疏很感激對方。

這日來得早了一些,他把房間的門窗關嚴實,窗簾拉上,又把炭火盆搬得離床鋪近了些,然後就去屏風內脫衣裳。

沒多久,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男人屈起手指輕敲了一下門。

“您進來吧,我在裏頭呢。”宋疏應道。

于是男人走了進來,入眼便是那人屏風後影影綽綽的身影,如同一片柔韌的蒲葦撩撥人心。

呼吸頓時重了幾分,但更多的是酸漲和惱怒,男人一時不察,擡腳不慎踢倒了旁邊的凳子。

“張醫生?”宋疏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對方正巧轉過身,彎腰扶那凳子。

見沒事他就放心了,笑了笑溫柔道:“我先去床上等您。”

“……”

傅從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告誡自己不要失控,不可傷着他……但等繞過屏風走到床邊,見那人裸着上身趴在錦被上之後,他為數不多的理智便瞬間蒸發了。

他從皮相美到了骨頭,腰肢纖細,肌理潔膩,整片脊背仿佛一眼清澈的泉,上頭零星浮着嫣紅的花瓣,是之前還未散去的瘀血。因着唱戲需要,宋疏留了一頭長發,此時烏黑的發絲被撥到了一邊,半邊香肩若隐若現,更顯得誘惑。

怒火和yu火一齊熊熊燃燒,傅從深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撫上了他瓷白如玉的脊背,臉色卻緊繃得吓人。

宋疏有些困,原想着趁這個機會眯一眯,卻發現背後的動靜越來越不對勁,起初只是輕微的觸碰,然後忽然變成了摩挲,最後……有濕熱的東西貼了上來,這個感覺他絕對不陌生。

宋疏縮了縮,震驚地回頭,入目是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傅從深冷冰冰地瞪着他,正半跪在床上,按着他的脊背瞧他。

宋疏:“……”

這個混賬!流氓!無恥之徒!

他氣得紅了臉,連忙翻了一個身要往床裏頭縮,結果直接被男人擒住腳腕拖回來,傅從深掃了一眼他的正面,眼底的火愈發熾熱,嗓音暗啞:“不肯給老子睡,遇上其他人你倒是積極,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睡什麽睡?就你才一天到晚想着睡覺,蠢狗。

“……你滾開。”宋疏用腳蹬他,正巧踩在硬邦邦的腹肌上,還熱,把他燙得縮了縮。

“我到底哪裏讓你不滿意?”傅從深不退反進,直接用大衣裹着把人抱進懷裏,自己坐在了床邊,鉗制住他的下巴逼他擡頭:“相貌?身材?還是別的?憑什麽別人可以就老子不行?你今天要給不出解釋,就別想從床上下來!”

因為你蠢!

宋疏無語到要命,但是掙又掙不脫,反而被男人往懷裏越揉越緊,最後已經變成了兩tui分開坐在男人身上,緊緊貼着的姿勢了。

傅從深溫熱的懷抱讓他有了一瞬間的眷戀,想就賴着不動了,但還是在對方試圖親吻他的脖頸時清醒了過來。

“咳咳――”宋疏放棄掙紮,改為靠在他的肩膀上咳嗽。

果不其然,傅從深的動作停了下來。

“咳咳。”

他又咳了兩聲,男人狠狠一磨後牙槽,按住他頸子的手緊了又松,額頭暴出了青筋。

“……”

數秒後,宋疏被完完整整地塞進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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