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15、白氏定計破桂陵

☆、15、白氏定計破桂陵

“路大钜子跟我已經商議過了。”端木敬德續道,“一來,如今桂陵城門已經嚴重受損,随時都有破裂的危險。雖然與白芊紅那妖女的約期将至,但若秦軍再度兵臨城下,只怕難免城破之恨。二來呢,城中軍民也着實禁不起這樣的車輪戰,若是放任不管,定然是撐不過今晚了。所以我與路大钜子商量,無論如何,要逼使那妖女白芊紅在今晚太陽落山前鳴金收兵……”

衆弟子聽聞此言都是面面相觑,雖然誰都不敢接話,但人人心中皆想:“那妖女好不容易眼見城破在即,哪肯輕易收兵?簡直是癡人說夢。”

“其實很簡單,不過是條釜底抽薪之計罷了。”端木敬德知大夥兒不信,繼續說道,“幾個月前,墨家弟子秦照,就是身材特別矮小的那個孩子,依路枕浪的意思,偷偷率人挖穿了一條地道。那地道直達秦軍駐紮糧草的附近……”

無須端木敬德再說下去,聽到這裏已經有人叫了出來:“可是要放火燒秦軍的糧草!”

“正是!熱鍋底下沒了柴火,自然就涼下來了。數萬大軍無糧可食,要進行補給又不易,白芊紅別無他法,只得以軍就糧,先退回濮陽再說。那時雙方約期屆滿,妖女自刎謝罪,秦國軍隊留守濮陽城中,我方正好得以喘息,修複耗損再召援手入城。”

端木敬德舉劍高喊。

“出城迎敵!出城迎敵!出城迎敵!”

在路枕浪與端木敬德的鼓動下,所有武林豪傑并齊國軍士都抖擻精神三呼起來。路枕浪、花升将、張京房打頭陣,率領墨者負責沖散秦軍陣腳;端木敬德親自率領談直卻、劉畢等弟子組成八個八佾劍陣緊接在後,以陣法負責絞殺散亂的秦軍;朱岐、楊隼、蓋聶、趙楠陽等人率領着齊國軍士與武林豪傑,一隊隊手拿槍戟沖殺出來,亦是勢不可擋。這批悍勇絕倫的戰士們來到戰場,連素有紀律的秦軍也亂了陣腳,驚惶起來。領頭的秦軍将領不得不吹起號角,要求後方增援。只聽得號角聲一聲聲遞送出去,原本正在後方營帳處休息的秦兵立即遵守號令,持槍帶甲增援前方。

路枕浪手下不停地砍殺,眼睛卻随時注意着秦軍的活動,眼見後方增援的秦軍已走到半道上,也開始緊張起來。路枕浪很明白,自己率人出城的目的只在引秦軍出營,卻絕不能讓他們與增援的秦軍交手,否則将傷亡慘重。路枕浪攀上城頭,焦急地眺望着秦軍後營糧庫的方向,只見稀疏的小隊秦兵在巡邏着,卻連一個白色的人影也沒有。端木敬德也沖了上來,萬分焦急地問道:“看見了嗎?”

“沒有。”

路枕浪搖頭道:“論時間,應該是出來了。”

端木敬德又問:“該不會地道崩塌?”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路枕浪的眼睛直視前方,不肯放過任何一點小小變化。端木敬德又問:“怎麽辦?要堅持下去,再看嗎?”

“不!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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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枕浪眼見增援而來的秦軍,距離衆人不過百尺之遙,立即下令道:“退!大夥兒這就退回城中!”

衆人得到指令,立即開始奔回桂陵城中。但花升将與荊天明卻不肯就這樣退走,他們盡可能的拖延、盡可能的掩護自己人退走、盡可能的殿後,還有許多儒墨兩家的弟子也如法炮制,他們不敢違抗将令,只是希望能延得一刻是一刻,只是希望能在撤退之前看見火起,只是希望自己的兄弟、或是他們自己,誰都沒有白白犧牲……事實上,連端木敬德都口中邊喊着“撤退、撤退”腳下卻連一步也不肯向桂陵城門靠近,任憑臉上那一把白色長髯化作紅髯。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撤兵的銅鑼聲震天響起,增援而來的秦兵,聽見鑼響,更加快了腳步;而在城腳下激戰的衆人,卻還在拖延。路枕浪怎能不知大家的心意,他一把搶過張京房手中的巨鑼拼命敲起,向衆人吼叫道:“撤退!撤退!”

“火!火!是火!”

先是鎮守城門的張京房一嗓子喊了出來,他指着秦軍後營糧庫的方向,忘我地大叫,“天啊!起火啦!成功啦!”

緊接着便哭了出來。張京房這一聲喊,比什麽鑼聲都有效。豪傑們一聽火起,頓時人人争着撤退,只為爬上城牆,親眼看一看那火、親眼看一看那些弟兄。

剛開始是一抹淡淡的黑煙騰空而起,然後很快的變得濃郁,一股又一股的噴向天空。之後,才有亮光跟紅色開始閃動起來,跳躍似地,仿佛盛夏的花朵會在某個早晨間突然全部盛開了。桂陵的城牆上,完全聽不到那兒的聲音。眼前只像一幅畫,一張無聲的畫。所有人都緊盯着那張畫看。看那鋪天蓋地的黑煙與黑甲,是如何吞噬了那本來就只占了一丁點兒畫面的白。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路枕浪屏息以待的撤兵鑼聲,終于在五天四夜之後,在彼方響起了。秦軍如潮水般依序退去,路枕浪看着在風中搖曳招展的帥字旗,心想:“現在就等白芊紅撤兵了。如果一切皆如預料,白芊紅應該會下令連夜撤軍,那麽明天早晨起來之後,桂陵城外應該不會再有秦軍的影子了吧?只是不知道白芊紅有沒有什麽奇招?”

路枕浪搖搖頭,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白芊紅臉上的微笑,自己也微笑了起來。“等吧。不知道、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但路枕浪心中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夜晚對他、或對白芊紅來說,都會是非常精彩的一夜。

夜幕低垂,桂陵城外,秦軍的帥帳之中,白芊紅背轉過身氣得直發抖。連續幾晝夜的無情攻擊,最後功虧一篑不說,二萬大軍的糧草竟然被人燒得一幹二淨,十幾位都尉輪番進賬來質問自己,今天晚上他們的兵丁拿什麽裹腹?膽子大一點的,索性直問什麽時候退兵?什麽時候拔營回濮陽城?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在白芊紅的臉上掄了兩巴掌似的。

帥帳中匡啷一聲響,卻是白芊紅把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銅酒杯叮叮當當地在地上打轉,直滾到帥帳門口才停住。“沒想到孤身一人,酒會這麽難喝。”

白芊紅順手一扯,索性連酒壇子也拉倒了,釀了二十多年的黃酒汩汩流出,被腳旁的塵沙給吸了個幹淨。摔了酒杯、酒壇,仿佛還不夠解氣,白芊紅東張西望一氣之下拎起了桌案上的一個木盒,用力地向地上砸去。木盒砰地一聲應聲裂開,碎片飛得到處都是,連裏面的竹簡都飛竄了出來。

白芊紅眯着醉眼看,才想起這木盒裝了秦王的诏書。

“這麽說來……這幾片摔出來的竹簡,便是自己未經衛莊同意就上書,秦王降旨賜婚的诏書。”

想到這裏白芊紅的臉上有兩片紅雲漸漸地暈開了,她看着那卷摔在地上的竹簡,心中有所不舍,想要拾起它,手伸到一半卻又停住。“有了賜婚诏書又如何?那人不見得就願意聽命娶了自己。”

想起衛莊,白芊紅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剛開始注意到衛莊,只是因為看不慣有人居然無視自己的存在;但到了後來,不知怎麽着,卻把一顆心拴在了這冷漠的中年男子身上。明明那人每回跟自己說話,都是三言兩語只求交代過去便是,自己卻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只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多跟自己講上幾句話……若是可能的話,但求他能對自己笑一笑……意識到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白芊紅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現在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嗎?更何況,那人根本無視于我的存在……”

白芊紅擡起手來,想将剛剛拾起來的竹簡摔進火中,卻終究還是舍不得,只得氣鼓鼓地将竹簡複又卷好,重新放回案上。

“可惡,人都道我白芊紅施謀設略奇智無盡,難道就沒有一條兩全之策嗎?”

白芊紅癡癡地望着散在地上的木盒碎片,別說兩全之策了,心中便連個方向都沒有。白芊紅哀嘆一聲,心中只道:“看來我畢竟是勝不過路枕浪。他人數比我少、糧食裝備更比我少,一場明明能勝的仗,最後卻因為我過于自負而輸了,路枕浪呀路枕浪……看來你比我白芊紅更了解我自己……”

“咦?比我……”

白芊紅原本邊想邊繞着帥帳打轉,想到這裏時卻不自覺地停下了來。她彎下腰去,拾起一片木盒碎片在手中反覆把玩,耳旁似乎再度響起了路枕浪說話的聲音,“姑娘放心,若論智計,你我不相上下,但若比起心狠手辣,在下卻不是姑娘的對手。”

那是在桂陵城中,路枕浪将這個木盒子還贈給自己時說的一段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白芊紅思忖半天毫無頭緒的事,此時卻仿佛暗室逢燈般地茅塞頓開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芊紅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路大先生,看來我白芊紅還真得謝謝你哪。若非你将我看得如此透徹,我還真無法在三個月內破了桂陵城哪,哈哈哈,哈哈哈!來人!召集所有都尉們進賬。”

白芊紅笑過一陣,心中已有計較,便叫過帳外兵丁如此吩咐道,“叫他們即刻來見,不得延誤!”

軍令發出沒多久,秦軍的都尉們便如閃電般一一出現在白芊紅的帥帳之中,大家雖不敢交頭接耳地說話,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都焦急地在等待白芊紅發令撤退。大家沒想到在帥帳中等着他們的白芊紅,看起來居然如此精神煥發,渾然不似方才那股委靡不振。

“傳我的将令,挂出免戰牌,大軍就地休息一日。”

“将軍!”

幾個都尉異口同聲地想表達意見,白芊紅卻阻止了他們繼續說下去,“你們想說什麽本帥都明白。”

白芊紅用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铿锵有力地對衆人說道:“一切都在本帥的算計之中。後日早上定能破城,衆将無須擔憂。”

白芊紅微微一笑,又道:“對了,為了提前慶賀勝利,本帥決定明晚與衛莊衛大人完婚,衆位都是座上嘉賓。為此明日要大開酒宴、犒賞三軍,為本帥祝賀。”

這消息立即傳遍了整個秦陣大營:夏姬白芊紅明日與衛莊行大婚之禮,後日親率大軍出征,一舉奪下桂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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