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二
現實總是不如理想如意的。
派出去搜尋軍械庫的兩個衙役回來禀報, 說軍械庫裏的兩門轟山炮連着箱子不翼而飛了,或許是被大水沖走了, 只剩下了一些陳舊的炮彈。
歧縣縣令急得上蹿下跳,指着他們的鼻子斥罵道:“蠢貨!那些箱子何其重,若能這麽随便被沖走,那屋子安有完完整整立着的道理?還有剩下來的那些東西, 怎麽轟山炮被沖走了它們卻剩下了?!”
這分明是被人偷了呀!
歧縣縣令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快掉光了。這下好,偷走轟山炮的人若是什麽不做也便罷,若是做了什麽,他的罪名又加了一條!還是大罪!抄家都快補不上這窟漏兒了!
看着縣令在一旁嗚呼哀哉,江逾白一邊感嘆總算他還沒有蠢到底, 一邊覺得這事情實在蹊跷。
“那兒除了你們, 還有誰來過的痕跡嗎?”江逾白問。
縣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往江逾白身邊一湊,厲聲道:“對呀, 你們可曾查看了賊人留下來的痕跡啊?!”
那兩個衙役你看我我看你, 其中一個為難道:“您只是吩咐我們快些趕過去,沒有吩咐我們留心周圍的痕跡。況且這幾日雖然洪水小了些,但雨還是斷斷續續地沒停過一日......就算有痕跡, 它也該被毀壞地差不多了呀。”
縣令一口氣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只能指着他倆的腦袋氣得發抖。
“好了, 大人。再生氣也是無用。”江逾白揮揮手把兩人招到近前來說, “你們再回去一趟, 看看有什麽留下來的線索。也問問附近的百姓, 有沒有見過什麽可疑的人經過。轟山炮既笨又重,很是顯眼,問到消息就馬上回來禀報。”
兩個衙役領了命出去了,江逾白推了杯茶給縣令,縣令看也沒看就往嘴裏送,卻一口又把滾燙的茶水吐了出來,模樣滑稽地很。
江逾白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作勢起身欲走。縣令滿臉哀求地拉住了他的衣擺,不肯松手:“大人啊,您可不能走啊。若是沒有您坐鎮,下官可就沒活路了!”
“您拉着我也無用。”江逾白微笑着說,“實話跟您說吧,我雖與淮親王有些牽扯,但并非官場中人。您來日的造化,還端看您這幾天自己個兒怎麽做。”
縣令自是不信他的話。即便他不是官員,能在親王面前說上話的人,他也得畢恭畢敬地待着。江逾白卻不再領他的情,只打算等刺史府的消息。
若是刺史府那邊也沒有回複......江逾白只能千裏走單騎,去闖一闖那個神秘的青衣組織老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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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草棚,踏上濕軟的泥土,雨如一層霧般從天上灑下來,打濕了他的眼睫,他整個人在昏暗的天色裏仿佛在發着微光。
“江大俠!”
一聲中氣十足的呼聲穿過雨簾。聽到這個稱呼,江逾白首先倒是愣了愣——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有誰這麽喚他了,久得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是祝安載着吳小六,兩人騎着馬也回來了。這已經是祝安第二次帶着吳小六去走親訪友了,結果是他的父母和嫁在本地的三個姐姐都平平安安,但是他和善寬厚的二姐夫不見了,他二姐在娘家正哭着呢。姐姐妹妹齊聚一堂,本來還想斥責一番老二的漢子沒有擔當,大難當頭自己逃了,吳小六把失蹤案的事情給說了,倒是替二姐夫争取來一個緩刑,卻險些讓他二姐哭暈過去。
他二姐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丈夫是真的逃走了多些呢,還是希望他是失蹤了多些。
吳小六在一旁手足無措,他爹娘又一驚一乍的,吳小六忽然福至心靈,拉着祝安就說江公子還等着他們去幫忙呢。
祝安心裏暗奇,這小子倒是有些膽識。受了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卻還樂意主動回江逾白那邊兒——江逾白的意思是孩子畢竟是個孩子,若是見了家人後不願意再跟着一起行動,也不強求。可吳小六倒表現得讓人意外。
祝安縱馬在江逾白身邊停下,将吳小六夾在腋下抱了下來。
“你放開!”吳小六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祝安卻拍了拍他的腦袋,把他放下後就竄到了江逾白身邊:“江大俠。”
江逾白:“你們此行可見着了幾個青衣人麽?”
祝安:“沒有。倒是弄清楚了他們外在都稱呼自己為‘河龍神使’。對上使些手段坑蒙拐騙,對下以錢糧相誘、讓大家信什麽洪水到來是龍神發怒了。有傻乎乎的送了自己家人去的,就沒有一個回來過。”
吳小六:“那是他們傻。這地方發大水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龍神又不是我娘那樣的,說怒就怒。”
江逾白:“......小六說得有理。話說回來,你怎麽還沒回家?”
吳小六:“我想留下來幫忙。”他頓了頓,舔上一句,“這裏只有我見過石堡裏面是什麽模樣,肯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江逾白嘆氣,摸了摸他的頭:“好樣的。”
吳小六嗫嚅了一會兒,開口道:“江哥哥,我能再提個事情嗎?我想救個人。”
“誰?”江逾白溫聲道。
“阿圭,他和我是好朋友。”吳小六低聲道,“雖然那些一身青的混蛋對他挺客氣的,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但是我看得出來他也是被逼的......本來我逃不出來,他還幫了我一把,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江逾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咱們自然是要把所有人救出來的。”
他像是做了一個什麽重大決定一般,往水岸的遠處望了望:“我們一會兒就出發吧。”
祝安一愣:“不等官府的消息了?”
其實據歧縣縣令說,上頭不理他的奏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先前派發下來的物資已經快用完了,歧縣之內捉襟見肘,在江逾白到來的三天前,他就已經命人上路去送急報,按正常腳程來算,今天也該回來了。
偏偏沒有人來,那送信的也不見蹤影。
江逾白本來還打算等等看,但是轟山炮失竊的事帶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
祝安頗為為難:“那裏可有好幾百號人,咱們只有三個......不,頂多算兩個,還得分出神來護住這小子。”他拍了拍吳小六的頭,被吳小六一臉冷漠地揪住手咬了一口,疼的嗷嗷叫,“我說的是實話吧?你怎麽還咬人呢?”
“不,就我一個人去。”江逾白搖了搖頭,“你們帶人去下歧山的幾條路上守着。”
“做什麽?”祝安沒有懷疑江逾白孤身犯險的能耐,只是有些疑惑。
江逾白将紅山炮失竊的事說了。
歧山過兩座山頭就是泷水大堤。
上游積水已深。若是他們炸了堤,泷水下游的幾個縣還得再糟一回大災,而且防不勝防。
祝安的臉色變了又變:“......他們,沒這麽大膽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江逾白從袖子裏掏出一副地圖來交給他,“他們要帶着火炮一起,大約也不會選擇什麽陡峭的山路。你帶人一條條安排過去吧。”
祝安接了圖,為難地說:“這要是守不住怎麽辦?”
江逾白抱着無咎,把腰間的蓑帽扣回祝安的頭上:“不知道。連我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
說着,他偏過頭,自嘲地笑了笑。
只希望自己這次不是有去無回......要不然他的那個徒弟還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
周琰站在地牢裏,和一言不發的趙長厥死磕。
“那些不人不鬼的玩意兒是怎麽回事?”
“......”
“你早就知道,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鼓搗這些邪門的東西,是不是?”
“......”
周琰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眯眼繼續盯着已經狼狽不堪的趙長厥。要不是怕髒了自己的手,他就是活撬也要從他嘴裏撬出點什麽來。
他看着趙長厥衣衫褴褛,冷不防摩挲了一下遮掩在衣襟裏的鎖骨。
那裏原本應該挂了什麽東西。
周琰福至心靈,想起之前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一塊玉。搬過凳子坐了下來,玄色的衣袖飛揚,襯着他的雙眸深的有些不可思議。他回想着斷蒙的回報,開口道:
“我記得......你有個養在老家的兒子,和你早逝的正妻一般,體弱多病?”
趙長厥有些渾濁的眼神一顫,擡頭看周琰,神色卻有幾分不對勁。
“你那小兒子,根本不在老家吧。”周琰涼薄地笑道,“他們是不是還跟你說,他們有法子讓你注定短命的兒子健康長壽?”
趙長厥猛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您......”
“相信我。”周琰的表情可謂嘲諷,出口冷淡,卻尤為鄭重,“那些話都是騙你的。”
“只要是出自他們手中的‘作品’,生死都掌握在他們手裏。那和你兒子之前看老天爺臉色活命有什麽區別,不一樣朝不保夕嗎?”
“況且,你看見他們培育出來的那些玩意兒了。”周琰一頓,輕聲道,“你确定......到時被帶到你身邊的,還會是你會哭會笑的、活生生的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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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劇情。
他們倆下章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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