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

? 一朵櫻花凋零的時間，也不過五天左右，一樹櫻花從接連盛開到片片飄落，也只不過十五天不到。

我如往年那樣，還沒有賞夠櫻花的美麗，就到了花期末尾。

而我們藩的形勢，也猶如這将要凋謝的櫻花，在枝頭擺動搖搖欲墜。

随着敵軍的逼近，戰争恐怕要正式打響了。

昨天夜裏刮了很大的風，伴着呼呼的風聲久久不能入眠。而後，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戰争結束，我和黑田，離開了我們藩開始了新的生活。

一個完全不切實際的夢。

今早醒來，院裏落了許多櫻粉色的花瓣，像給地上鋪了一層地毯，櫻花樹被刮掉了好大一根樹枝，上面開着的櫻花還沒有凋謝。

黑田那家夥，不是很喜歡櫻花嗎？

這是我的第一閃念。

匆匆結束後早餐後，我心懷期待的打算把櫻花給黑田送過去，碰上了正好也去他家的濑谷。

我們邊走邊聊，“真巧啊月島，最近是不是挺忙，好些天沒看見你了。”

“你哪有功夫看我啊~”我笑着調侃，“你的時間全部用來陪柚子了吧。”

濑谷挑了挑眉毛：“你手裏怎麽拿了束櫻花啊，黑田可是對這花情有獨鐘呢~”見我閉口不說話濑谷得逞的笑了笑，“诶月島你知道嗎，黑田最近清理出了一個新的屋子做他那些寶貝人偶呢，我也是第一次過來看看。”

濑谷果然拐到一個過去的空房間門口，待門拉開我被裏面的景象吃了一驚。

堆滿整面牆的書，密密麻麻的抽屜，我不認識的儀器，全套的金屬工具，數不清的軟管，以及軟管中流動的不明液體……這些東西充斥着整個屋子，甚至讓我忽略了坐在桌旁聚精會神的黑田。

“這間屋子是怎麽回事？”我東瞧瞧西看看，走近還發現他的桌上散落着許多草紙，精細的小天平還擺在旁邊，“新做的自動人偶？”

黑田拿着棉球小心的蹭幹淨人偶的臉部，神情隐隐興奮的糾正我：“可以自己思考的人偶！”

我注意到人偶的脖子處接着幾根三根管子，不斷有紅色的液體注入進去。他難得有興致對我耐心的講道：“一開始雖然只是普通的人偶，但是只要傾注愛意去撫養他，就會像小孩一樣長大成人！很有趣吧……”

“那是什麽啊！”我不滿的打斷他的異想天開，為他總是做這種無聊的東西浪費時間而氣惱，“那種東西怎麽可能做得到……”

詭異的紅色液體流幹了，似乎都注入到了人偶的軀體內部，我盯着桌上的人偶仔細看了看。

黑田不是沒做過這種大小的仿真人形木偶，可是這個格外精致，連身體比例都近似真人孩童。

有柔軟的頭發、精致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和嘴、以及閉着的有長睫毛的大眼睛。

“我說……”

“什麽？”黑田擡起頭來看我。

我微微彎腰情不自禁的說：“不覺得這個人偶長得和我有點像麽？”

黑田嗤之以鼻：“怎麽可能，為什麽我非要做一個五官像你的人偶啊！”

濑谷也湊過來看，淡淡的說：“啊，真的啊，和月島小時候一模一樣！”

黑田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挂上一個惡質的笑容，信誓旦旦道：“只要做出一個不傲嬌的月島人偶，你本人說不定也會有所改進……你可要好好的感激我啊！”

“開什麽玩笑啊！這種東西……！！”這是什麽惡劣的人啊！我氣得快爆炸，看着他滿不在乎的看都不看我一眼，情緒激動的把那個像極了我自己的人偶丢到地上。

黑田怒叫：“你在做什麽？！”

“這句話我問才對！”

一想到他親手打磨出我的樣子的人偶，精心護理，期待他長大成人，長成跟我完全不同的性格……作為當事人的我，再怎麽說……也會感到羞恥和別扭吧！

我更大聲的反駁，氣沖沖的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別人當做實驗材料，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我覺得難過又無奈，臉頰氣得通紅，憤懑的拽着他的衣襟質問他：“為什麽每次總是針對我……像你終于的家夥給我去死吧……！”

我話剛說到一半，他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我頭腦一蒙，傻乎乎的任他抓着，眼睜睜的看着他用力将我的兩只手臂扮到肩側。

他欺身不住朝我靠近，颦了颦眉語氣咄咄逼人：“你每次看到我都只會叫我去死。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打算怎麽辦？”

他離得太近了，他身上的氣息讓我難以呼吸，我一個勁兒的縮着脖子想躲避，似乎微微探身就能碰到他的嘴唇，臉頰燙得要燒起來。

“什麽怎麽辦啊……”我的語調都在顫抖，“快放手……”

“既然是家主大人的命令，像我這種卑微的武士也只能遵從了吧。”

“不、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他冰冷的聲音沒帶有一絲感情，我真的開始微微發抖，快要窒息的情緒籠罩着我讓雙眼都微微泛濕，我壓抑着哭腔竭力兇喊道：“快把我的手放開！”

“黑田，別讓月島太困擾啊。”

一直旁觀看熱鬧的濑谷終于息事寧人的說了一句話。

“松手！”我閉緊雙眼用力掙紮。

黑田的力道一松，我這才得以掙脫他的鉗制，他面無表情的從我身邊走開，像沒事兒人一樣走向他的寶貝木偶。

“啊啊，好不容易才做到這一步的~”我聽見他這樣可惜的嘟囔着。

我心裏全是說不出的情感，受不了的垂下頭，害怕自己壓抑不住做出什麽失态的舉動。

他那粗魯的話、暧昧的動作、意味不明的木偶，都深深沖擊着我的心房。

“我回去了。”我盡力保持平靜的語氣，徑直往出走。

“月島，”濑谷突然說，“不把那個給他嗎？”

“什麽？”黑田也扭過頭問我。

我剛剛拉開門，外面的清風吹進來，有點像昨晚的風，吹到心裏喚起絲絲縷縷的情愫。

“我家院子裏的樹……昨天晚上不是刮了很大的風麽，早上起來看見樹枝折斷了。本想拿來插花，但你不是喜歡花嗎？”我臉上還有沒有褪去的紅暈，明明剛剛被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我還是做不到對他置之不理，反而別別扭扭的擡起拿着花枝的手。

“所以說……給你吧。”

櫻花，意味着愛情與希望啊。

黑田一定不知道。

“那真是，謝謝你了……”他愣了一下，慢慢的接過來，只是語塞的說了這一句話。

剛才吵鬧的氣氛完全不見，我們各自低着頭，只覺得額頭冷汗直冒，什麽都說不出。

正在這無限的尴尬要持續下去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家家臣竟然慌慌張張的趕過來，臉上寫滿驚慌失措：“終于找到您了！”

“大事不好了，敵軍好像從江戶城攻了過來！”

他大禍臨頭的看我說，“全軍分為三支，一支攻向上總，一支攻向宇都宮，剩下一支應該攻向岀羽……他們打算把我們視為逆賊，從西向東趕來讨伐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