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句話從林清然耳中傳入,昨天的記憶在他腦海不斷重播,越來越快越來越亂。
那些黑暗的惡心的肮髒的東西在他腦海攪成一團,身體不自覺的輕顫繃緊。
“別碰我!”林清然甩開顧文昱的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等他稍稍感覺能呼吸上來,頭也不回的往前跑。
腦子渾濁成一團,連帶着那裏的空氣也跟着泛着惡心的味道。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林清然回過神,他已經站在顧言清的家門前。
雙眼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緩緩走進來,他慢慢的打開房門,顧海楓還在他房間,見到他這副樣子擔心的走過來。
“抱歉,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林清然小聲的低喃。
顧海楓“嗯”了聲,囑咐林清然好好休息便開門出去。
林清然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眼神渙散的走進浴室,看着從花灑緩緩流出的水流,他站在花灑下面,閉上眼睛讓冷水不斷沖洗着他的身體。
使勁搓着自己皮膚,企圖把胃裏的那股惡心感搓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外面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他才随便披了件浴袍出去。
被冷水浸泡,他的身體不斷散發着寒氣,手指的指腹因為泡水太久,起了褶皺,全身被冷水凍的泛起了一層慘白。
頭發上滴落下來的水珠,帶着寒意,從鎖骨流下,消失在披着浴袍的雪色肌膚裏。
“……不、不是……”
“……放開!”
林清然猛然從夢裏驚醒坐在床上,腦袋傳來一陣刺痛。
他揉了揉太陽穴,昨晚他披着浴袍沒吹頭發就這樣混沌的睡過去,現在頭疼的像是要裂開。
本來就冰冷的手觸碰到他發燙的皮膚,他撐着床想站起來,腳下一陣無力,像是踩棉花一樣又跌坐回床。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的厲害,他天冷天冰涼的手觸碰到更甚。
“咚咚咚。”
“學長你起床了嗎?”
林清然艱難的撐着床再次起身,扶着牆壁勉強站住,慢慢的挪到門口開門。
“怎麽了?”
顧海楓看着林清然狀态不對,問道:“學長你怎麽了?”
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額頭,顧海楓的手被燙的一時間下意識的縮回去:“學長你怎麽燒的這麽厲害?”
“沒事的。”林清然聲音有些虛弱,微笑着擺擺手:“待會吃點退燒藥就好。”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顧海楓說道:“本來是想跟學長你說我今天要走了,因為家裏安排的活動要離開幾天。”
林清然點點頭,手扶着門借力撐着自己乏力的身體:“你快去吧,別耽誤了。”
顧海楓嘆了口氣:“學長我不是那麽冷血的人吧,我怎麽會扔下還在發燒的你走了。你回床上好好休息,我打電話給醫生,你等一下。”
手機在背包裏,上面有東西壓住,顧海楓找了一下有點急,把背包扔下去客廳找座機。
扶着門,林清然身體全部靠在門邊上,現在實在站不住,他的身體軟的像是踩棉花,微弱的呼吸着,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
眼前的視野逐漸模糊,他伸手去扶牆壁,想回床上躺一下,轉身時腳被地毯拌了下,直接倒在地上,頭還磕了下牆,疼的他混沌的腦袋清醒了些。
“發燒了?”
聽着磁性清朗的聲音,林清然身體輕微的顫抖下,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繃緊。
身體忽然離開地面,他繃着身體擡頭看,看到顧言清的臉,他崩住的身體才慢慢放松下來。
他兩的聲音實在太像,原本已經克服了這個聲音,現在身體卻又不自覺的産生抗拒。
林清然被抱回了床,浴袍因為尺寸大了幾個碼,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現在躺在床上,他随便動了下身,浴袍就往一邊滑落,露出溫潤白皙的肩膀。
顧文昱坐在床邊,看着林清然滑落浴袍的一邊肩膀,眼裏染着昏晦暗不明的情緒。
腦裏忽然閃過黃海成的那句話。
[顧文昱你他/媽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裝的人模人樣其實內心醜陋的一匹!]
[你跟我一樣惡心,你不也想上/他!]
顧文昱擰緊眉心,咬了咬牙。
他怎麽可能和黃海成一樣,他根本不可能對林清然有欲望。
他厭惡林清然,更是惡心他肮髒的身體!
伸手去把林清然滑落的一邊浴袍扯上來遮住露出的溫潤肩膀時,他的手觸碰到林清然臉頰時突然被握住。
“唔……”
林清然握住他的手輕哼了聲,發燙的臉往他冰冰涼涼的手上蹭。
因為發燒林清然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去抓住能讓他降溫的東西。
他黑色柔軟的頭發散在白色的枕頭上,整個人蜷縮起來,長睫随着呼吸偶爾會微微扇一下,軟的一塌糊塗。
顧文昱的手被林清然的臉頰蹭時,他的唇輕輕擦過,顧文昱眉心皺了皺,用力扯開自己的手。
“唔……”
手裏冰涼的東西忽然沒了,林清然抿唇哼哼幾聲,看起來很委屈,顧文昱晲着那張臉心裏莫名煩躁起來。
他起身打了個電話,沒過幾分鐘醫生急匆匆跑着進來,大冷天額上還冒出了一層汗。
“顧少爺!”醫生顧不得跑來的氣緊,去幫林清然診斷。
“……學長!醫生待會就過來,很快——”顧海楓慌張跑進來,看到顧文昱的臉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往旁邊看,他有點愣住,剛才在電話裏醫生還說得等一陣子,現在竟然來的比他回來的時間還快。
“……哥。”顧海楓低低地喊了聲,站在那裏沒敢動,視線一直往林清然的位置看。
“他燒的很厲害,得打退燒針。”醫生詢問的看向顧文昱。
見顧文昱點了點頭,他才敢動手,從帶來的醫藥箱裏拿出齊全的設備。
顧家的私人醫生全部都是頂配的,掌握的也是國外最新的技術,顧海楓盯着醫生看他正在幫林清然降溫。
瞥了眼沒出聲的顧文昱,他慢慢松了口氣。
林清然全身發着燙,之前慘白的臉色因為發燒染上一層緋紅,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細長的腿蜷起來,像是一只被抛棄的幼貓。
醫生手法熟練的把退燒針紮在林清然手上,林清然哼唧了一聲,抿抿唇,輕聲喃喃:“疼……”
聞聲顧文昱愣了下,像是幻聽一般,過了幾秒他擰着眉心,問:“退燒針的藥劑很強?”
醫生一邊專注的幫林清然繼續打着退燒針一邊回答:“他燒的很厲害,得用強劑的退燒藥,會比一般的退燒針疼一些。”
幫林清然打完針,醫生幫他貼住傷口,擡起頭:“不過雖然這款退燒針會疼點,但和他身上的傷來比就不足為提了。”
顧文昱沒應聲,只是剛才擰起的眉心擰得更緊。
這點程度的疼他都喊疼?
林清然不是喜歡疼嗎,那怎麽會喊疼?
醫生幫林清然貼了一片降溫貼,說道:“這款退燒針會有點副作用,待會可能會比剛才打針的時候還疼些。”
顧海楓把醫生送出去:“謝謝醫生。”
“你不是要離開幾天?”顧文昱擡眼看了顧海楓一眼。
顧海楓眼睛朝林清然那裏看了眼:“我等學長醒了再——”
“走吧。”顧文昱淡淡的說出這兩個字,沒有一絲起伏。
顧海楓張張嘴還想說什麽,擡頭對上顧文昱的視線時,悻悻地點了點頭。
他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小聲道:“學長昨晚開始狀态就不太好,哥你有什麽事等他好了再說吧。”
昨晚……
顧文昱煩躁的捏了捏眉心。
昨天處理完黃海成的事,他去了學校一趟,正巧在那碰到林清然。
林清然呆呆的站在那裏盯着後花園屋子的那扇門,看着林清然的背影他腦中跳出他問他黃海成的事,那時——
“唔……”
林清然的低喃打斷他的回憶。
林清然轉了個身,面對着顧文昱側躺,身體蜷縮起來,微微颔首,把頭埋在胸口。
“……疼……”他咬着下唇,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帶着輕輕的鼻音小聲低喃,看起來很委屈。
因為發燒他的神智不太清晰,纖細修長的手指攥着被子,輕輕哼哼的喃喃着。
這是顧文昱第二次聽到林清然喊疼,視線瞥到他嘴角的傷口處,眼眸微垂,沉了沉。
要是他這麽怕疼,那他身上為什麽又會頻繁的出現傷口?而且他平常可沒叫過一聲疼。
想着他不自覺把手伸到林清然嘴角的傷口處碰了下,林清然微蹙着眉哼了聲,抓住他的手,聲音啞啞的小聲道:“……不要……”
話音剛落,他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下,眼睫毛的根部有些濕潤,猶如被雨水打濕的蝶翼,正可憐兮兮的在帶着雨的風中顫抖着。
顧文昱愣了幾秒,想把手抽回,不小心又碰到林清然的嘴角。
“……不要……疼……”林清然把他的手抓緊,仿佛害怕他會再次去碰他。
沾濕睫毛根部的眼淚随着他長睫的輕顫,沾着星星點點的淚珠,下唇被他咬過的地方微腫發紅,印着還未消退的牙印。
顧文昱被緊抓住的手沒再動,垂下眼眸看着被抓着的手,他都能感受到抓着他的那只手的繃緊和顫動。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心裏繁雜的情緒讓他莫名染上戾氣。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清然身體突然一顫他猛地睜開眼睛,迷茫的朝周圍看了眼,他撐着乏力的身體坐起來。
揉了揉有點刺痛的太陽穴,他摸到額頭上剛換的降溫貼,伸手碰了下自己的皮膚,身體已經不燙了。
張開嘴想說話,話音還沒出,嗓子就幹疼的厲害。
“醒了?”顧文昱手裏拿着一套衣服進來。
林清然點點頭。
顧文昱倒了杯水給他,把衣服放床邊的床頭櫃上:“你換一下衣服吧。”
“謝謝。”林清然接過水喝了口,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現在穿的衣服,他現在還穿着昨晚随便披上的浴袍。
“衣服可能有點大。”顧文昱說罷起身:“我先出去,你換吧。”
“謝謝。”
“對了,你衣服尺碼我讓人買——”
顧文昱看着眼前的景象頓了幾秒,“砰”的把門關上。
閉眼捏了捏自己眉心,剛才的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他本來想問林清然尺碼,好讓人去幫他買兩套衣服,畢竟自己的衣服穿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可他沒想到林清然這麽快就開始換衣服,他推開門時林清然已經穿上了上衣,正準備穿褲子,露出那雙細白的雙腿。
嫌棄的擰着眉,顧文昱重重的吸了口氣,想到那具身體上曾經印過的已經消散的痕跡,沒來由的覺得郁悶,而且他根本不屑看見林清然的身體。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敲了敲門,等裏面傳出回應他才進去。
瞥了眼林清然,自己的衣服穿他身上果然很松垮,兩邊肩膀都露出一半,把線條優美的鎖骨一覽無遺。
林清然從床上下來,身體才退燒,力氣還沒恢複,腳剛落地還沒站穩就差點往前栽了。
“……謝謝。”他尴尬的從顧文昱懷裏站直身體。
顧文昱問道:“想去哪?”
“想回家一趟,不太放心奶奶。”想到自己的臉,他補充道:“就隔遠看一下,不被她發現就行了。”
怕讓奶奶擔心,他早早就打過電話回去。
“我去看過奶奶了,她沒什麽事,而且還讓我跟你說好好比賽。”顧文昱道。
林清然松了口氣,會心的笑了下。
看着床上剛換下來的浴袍,還有之前沾到血的外套和衣服,他想了想,都抱在懷裏往浴室走去。
“你幹嘛?”顧文昱叫住他。
林清然很認真的說:“我幫你把衣服洗幹淨,不然怕之後洗會很難洗。”
雖然他不懂這些衣服的牌子,但是能看出顧文昱的衣服很貴。
顧文昱有些煩,他現在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林清然這張臉總會時不時煩躁。
拉住林清然的手,把他抱着的衣服一把奪過,全部扔進了外面的洗衣機。
“你說過什麽時候讓你幫我補習都可以是吧?”顧文昱把他拉着走向外面的書房:“那就現在。”
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顧文昱手随意的轉了下筆,看着林清然認真的和自己講着他題都沒看過随意勾出來的題目。
他的視線從眼睛往下移,逐漸移到林清然的嘴角處,盯着那處的傷口,早上的一幕閃現在眼前。
盯了許久,他伸手去按那處還沒愈合的傷口。
林清然不自覺的瑟縮一下往後退,擡起頭看他:“怎麽了?”
顧文昱搖搖頭,別開視線:“沒什麽。”
轉筆的手把筆拿在手裏,他輕微用力一擰,筆發出一聲細小的“咔咔”聲,筆筒上出現了裂痕。
垂下眼眸,他若有所思,剛才林清然的動作他盡收眼底。
雖然林清然嘴上不說,臉上裝的若無其事,但是自己去摁他的傷口時他會下意識的顫抖一下。
林清然會先垂眸片刻,像是把感覺到的痛感壓下去,然後再裝作沒事一樣看着他。
話語可以騙人,但是細微的動作不會。
他是怕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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