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眼前的少女是清秀婉約的,只是神色太過冷漠,像罩着層寒霜,看着很難接近。禾藍在打量她的時候,穆棱也在看禾藍,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與衆不同的東西。

“你有事嗎?”等了一會兒,禾藍還是先開了口。

穆棱沒有應聲,順着她的眉眼看着,看了很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擡手一拔,那把長刀輕松地倒了手上,她對禾藍說,“和我比刀!”

禾藍還沒見過這麽古怪的人,來什麽都不說,就要和她打架。

“我不會和你比的。”

穆棱攔住欲走的她,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抓出一道紅痕,“你贏了,我就告訴你這段時間關于他的事情,同理,我要是贏了,你要告訴我他過去的事情。”

過了會兒,禾藍才意識到她說的是白潛。

穆棱的話讓她陷入了沉思裏。這五年來,她的确對他一無所知。

穆棱鮮少這麽有耐心,在原地等着她,直到她最後應下來。午後的晴陽慢慢被雲層遮蓋,只有金箔般的顏色在暗湧的雲霭裏忽明忽暗。

禾藍只用短刀,下山之後,就很少用過了。

穆棱的刀法又快又狠,明顯是練家子。她的刀刃中充滿了殺氣,凄厲凜冽,有種為達目的不顧一切的狠勁。禾藍不想和她正面交鋒,一直用刀尖絆開她的攻勢。她身體還沒大好,攻勢不如穆棱,只能暫避鋒芒。

“铿锵”一聲,穆棱一刀劈在她的短刀上,把她壓到欄杆上,“你們很久以前就認識嗎?”

禾藍用力擋住她,平息着血氣翻湧的胸口,“你還沒有贏。”

“我很快就贏了,你撐不了多久了。”

禾藍看着她漫步着血絲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麽,“……你喜歡阿潛?”

穆棱失神了一下,禾藍一腳踢在她的小腹上,把她踢得倒退了很多步。穆棱臉色發白,用刀身撐着穩定身形,冷冷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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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藍也不躲,“被我說中了。”

穆棱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臉色更加蒼白,甚至有些恍惚。禾藍看她的臉色看了好久,穆棱手裏的刀一直在微微顫抖。最後,她咬了牙,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她的腳步就僵在了原地,仿佛被強力膠水粘住一樣。

長廊的另一邊,白潛曲着腿靠在廊柱上,面容在陰影裏隐藏,看不真切,只是回頭對她們微笑,那語氣像天上漂浮的雲一樣輕松,“比刀啊?”

穆棱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凍結,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禾藍收了短刀,朝竹樓的方向走去。

她的腳步聲漸漸遠了,長廊裏只有落花拂地的聲音。穆棱忍了很久,終于有些忍不住這種壓抑,捏緊刀低頭疾走。快要和他擦肩的時候,白潛忽然叫住了她,“你想知道我過去的事情,為什麽不來問我?”

穆棱只能停下腳步。

見她一語不發,白潛掩着唇,“撲”地一笑,“與其問她,還不如問我。有什麽事情不敢當着我的面說,要去為難她?”

穆棱緊張地嘴唇都在發抖,死死咬着嘴唇,她死都不會承認,其實,她在嫉妒。

禾藍回到房裏後,給自己倒了杯茶。苦澀的龍井在嘴裏泛着一點點甜,她心裏才平靜一些。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白潛不請自來,當着她的面關上了門。

禾藍望着他,竟然有些呆愣。

白潛似乎很喜歡她這樣的表情,負手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啜了幾口,“你過的不錯啊。”

禾藍道,“沒有人教過你應有的禮貌嗎?進門要敲門。”

“教過,我記得那年你剛開接我的時候就教過我,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你離開我那麽久,有些事情也有些不記得了。你願意再說一遍嗎?”他用鼓勵的目光示意她。

這樣的目光,根本就不是請教,而像是調戲。

禾藍道,“我有些累了,請你出去吧。”

“累嗎?”白潛從後面抱住了她,捏了她的頭發在掌心揉弄。他的呼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他的手臂收地也不算緊,但就是怎麽也掙不開。

禾藍不想和他太接近,每次他一碰她,她心裏的秘密就藏不住。被他一看,她的心都像被他看透一樣。在他的懷裏,禾藍的呼吸都不自覺地弱了很多。

脖頸的地方一片濕熱,禾藍渾身一僵——他在啄吮她的肌膚,溫熱的氣息伴着舌尖的舔nong,似乎吻着最心愛的東西。

禾藍心頭百陳交錯,被他吻得差點忘情。她終于認清了現實,忍着心頭的那點旖旎把他推開,驚懼地退了幾步,仿佛他是誘人堕落的魔鬼。

白潛靠在牆上,滿意地舔了一下嘴唇,“我想出去。”

禾藍求之不得,“那你快去啊。”

白潛笑道,“我對這兒不熟,需要一個向導。”

話題又回到白天比刀時,他的确向杜別提過這件事。當時,也沒有人有異議。白潛看着她,“怎麽,難道你要食言而肥?”

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老式的越野車在崎岖的山道上搖搖晃晃開出去,路邊是混交的林木和灌木,最外圍偶爾也會看見一些青黃色的芭蕉葉,被陽光照得彎了腰。接連不斷的暴雨把高高疊起的紅壤沖刷到路面上,來往的汽車碾過,帶出一道道泥濘的車輪印。

開車的是林忠,之前見過的那個漢子,穆棱抱着刀守在最外面。汽車颠簸地像過山車,她的身子卻一動也不動。

禾藍心裏很亂,“都這麽晚了,出去不安全,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安全?有我在,你還怕不安全?”白潛笑了一聲。

禾藍不想和他說了。他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沒道理的到了他那裏也變成了振振有詞。在身手上,她不是他的對手,嘴上功夫就更比不過了。白潛的笑容和窗外日漸西陲的夕陽一樣爛漫,車裏仿佛也染上了一層金色。

穆棱麻木地聽着。

禾藍想離他遠一點,白潛直接拉住了她的手。禾藍身子一震,他卻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越野車馳進了一個小鎮,在就近的空地停下來。旁邊豎着些木頭路牌,用油漆不規整地刷着些她看不懂的字,多半是泰文,偶爾也有英文和中文。

雖然已經是傍晚,往來的行人還是很多,女人大多圍着紗籠,男人也有不少穿着筒裙,不乏一些穿着奇異名族服飾的人。

越野車緩了下來,車外有時跑過一些嚼着槟榔的少女,身上的鈴铛會發出悅耳的聲響。禾藍把頭探出去,那裏有她向往的自由和輕松。

有時候,束縛住她自己的恰恰是她自己。

“我們下去吧。”白潛拉着她的手站起來。

越野車還在颠簸,禾藍差點站不穩。

“你要幹什麽?”車門是拆掉的,禾藍看到他扒拉着門檻站到了門口,驚得差點叫出來。白潛抱了她的腰,像一只迅猛的獵豹一樣幾步跳出了車子,順着車開的方向跑出幾步,速度居然不比車行的速度慢。

沿途有些本地的姑娘看到,大膽的朝他揮手調笑,旁邊的漢子也善意地笑着說了什麽,大概是稱贊的話。

“你瘋了?摔倒怎麽辦?”禾藍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只要順着車開的方向跑,速度不比它慢,就不會摔。”他笑了一聲,完全不管她難看的臉色。

禾藍掙了掙,扭了扭,手還是被他緊緊握着,只能被他拖着去逛街。在別人眼裏,他們就是一對鬧別扭的小情侶。

城鎮分為外圍和內區。內區都是些商業街,賣的是一些高檔的進口貨。他們只在外圍流連,感受着鄉土間的那種惬意。被人流擠來擠去的感覺,的确是久違了。

白潛的手掌寬了很多,也比以前粗糙,握着她的時候,五指貼合,沒有一絲的空隙。

禾藍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前一刻還在羞辱她,現在又那麽親密地拉着她逛街。他到底想幹什麽?

她望着他的背影皺着眉,心裏的苦澀沒有一點消退。

白潛忽然回過頭,揚起下巴看着她,“幹嘛這麽看着我?”

“我……”

“終于發現我比那個姓杜的帥了?”

“你怎麽又不正經,不能好好說話嗎?”

白潛嗤之以鼻,他的目光有些陰冷,猛地扣住她的下巴,“別在我面前假正經,現在我不吃這一套。我比較有興趣的是……”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她胸口。

禾藍緊了緊衣襟,雖然她穿的對襟的斜紋長衫,領口很嚴實,但是,還是有種被他看光的感覺。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別再說一些讓我不開心的話,更別提那個姓杜的。”

“阿潛!”

這一聲稱呼,讓他微微怔了一下,眯起眼睛。

他的笑容暧昧不明,讓禾藍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他近前一步,忽然捧住她的面頰,像吻着一片花瓣般吮吸着她的嘴唇,輕柔地舔吸,等她慢慢放松了警惕,忽然一口咬住她的嘴唇,咬出一片淤血。

放開她的時候,禾藍的嘴唇都紅腫了。

白潛輕舔唇瓣,快意地笑,“這是你欠我的。等你什麽時候願意告訴我當年的事,我才會真的原諒你。你要是和那個姓杜的走得近,我就讓他去見閻王。我說到做到!”

禾藍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心裏冷地像一個冰潭。

摸了摸她被吓得僵硬的臉,白潛又露出笑容,柔聲道,“聽說,你之前住過這裏,帶我去看看。”

禾藍知道推脫不得,就應下來。

回去之前,白潛把她帶去了商場,讓她試了很多衣服。店員也喜歡俊男美女,拿出當季的各種款式不斷推銷。

“這位小姐皮膚那麽白,穿這件肯定好看。”年輕、皮膚黝黑的女店員從存倉裏拿出一件青藍薄紗混紡的蛋糕式長裙。

禾藍接過裙子,看了看白潛。

“看我幹什麽?喜歡就去試啊。”

幾個女店員圍在旁邊促狹地笑。

禾藍連忙跑進試衣間。

出來的時候,她上身也換了件斜襟開叉的荷葉袖長衫,提着長長的裙擺轉了一下,層層疊疊地鋪墊開,仿佛一陣綠色的波浪,輕盈地就要飄去。

白潛抱着肩膀靠在店門口,用挑剔的目光把她從頭打量到尾,才勉強點點頭。

出去的時候,他們也是成雙成對,羨煞不少旁人。

禾藍忽然想起,家裏還有謝明珂剩下的不少東西沒整理過,要是就這麽被他看到,肯定要出亂子,就随口扯了個理由,“忽然想起來,我忘了帶鑰匙,還是去別的地方吧。”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白潛微微嘆了口氣,“看來,也只能去開房了。”

禾藍又被他打敗了。

兩人順着一條小吃街走了一會兒,終于在一片民居和小店混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破敗的小旅館。從外面看去,灰色的牆皮都脫落不少,還坐落在拐角的弄堂裏,不拐進去根本就看不到。

白潛皺着眉,“這種鬼地方……”

“能找到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了。”

“看不出來,你這麽迫不及待的。”

禾藍的臉在昏黃的路燈裏還是泛紅了,被他看地脖頸都泛起紅色。白潛就是喜歡這樣的她,原本郁結的怒氣都散了不少,拉着她就推開了旅館的玻璃門。

大堂裏也就十幾平方米的樣子,顯得非常狹隘。除了靠牆邊的地方擺着一張脫了皮的黃色尼龍沙發,就是門口處的那個櫃臺了,上面斑斑駁駁地都是各種劃痕。老板在趴在上面睡覺,鼾聲大地整個堂裏都能聽見。

白潛叩指在櫃臺上敲了幾聲,老板才打着哈欠起來,推了推鼻梁上駕着的眼鏡。

“我們要一間房。”

老板愣了會兒,兩只眼睛發出混沌的光,谄笑着在櫃子裏掏摸了幾下,把一枚銅質的鑰匙遞到他手裏,鑰匙圈上挂着門牌。

什麽鬼地方,連門卡都沒有?

白潛嫌棄地看了會兒,拉着禾藍就走進了堂裏唯一通着的一條長廊。

長廊幽深晦暗,隔着好幾米還有幾盞破碎的日照燈。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得很長,拐彎的時候,又在牆面上扭曲。禾藍覺得四周有些鬼氣森森的,不由抓緊了他的手。

白潛回頭沖她一笑,“害怕嗎?到我懷裏來,我可以抱你去。”

房間在走廊盡頭,只有幾個平方米大小。除了進門的地方連着一間浴室,靠裏面開着扇落地窗外,沒什麽別的裝飾。房間裏只有一只大床,鋪着白色的床單,牆壁上貼着泛黃的牆紙。

禾藍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

白潛去了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光着上半身,露出精壯的胸膛,用一塊白色的毛巾擦拭着還未幹透的頭發。

有水滴從他的眼睑上滑落下來,順着尖翹的下巴淌過胸膛。

禾藍低頭拿了衣服就進了浴室,靠在門板上平息着。白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不敢看我?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他的笑聲肆意張狂,禾藍把淋浴的蓬蓬頭開到最大,才掩蓋住了他的聲音。

出來的時候,他靠在床裏,支着腿,手邊散着一些黑色的錄像帶,像一本本黑色書皮包成的書。現在大多是用碟片,也只有這種落後的地方,還在用這些帶子吧?

禾藍嘆息一聲,心裏有些酸澀。

這地方的莊稼很不好長,常年的戰亂,也只是讓人們的生活越來越貧瘠。在沒有谷物推行的地方,種植罂粟還是唯一的生活來源。每個月都有人定期來收成熟的罂粟果實,劃開以後,裏面流出白色的汁液就可以制成各種毒品,用高昂的價格售往世界各地。

但是,那些種植的農民得到的只是微薄的一點,僅僅用來維持生計。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些東西可以用來制毒。

在很多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生活總是充滿了無奈和悲哀。

“要看帶子嗎?随便翻出來的。”白潛說道,打開黑色的盒子挑選起來。

禾藍看了看床前擺放電視機的臺幾,下面的抽屜還打開着,帶子顯然是從裏面拿出來的。抽屜上還挂着鎖,是被他強行掰下來的。

禾藍一推他,“你把人家的鎖給撬掉了?”

“這是出租的旅館,又不是私人住宅。”白潛白了她一眼,繼續找合意的帶子。

奇怪的是,這些帶子不但沒有包裝和簡介,看着還很新,沒有任何編碼。白潛疑惑地輕笑了一聲,“不會是自拍的毛~片吧?”

“喂!”禾藍紅了臉,用毯子裹了身子,隔着點距離躺進被子裏。

這裏的夜晚很冷,和白天的酷熱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潛看她冷得瑟縮,放了帶子後就躺進被子抱着她。

電視機有點老了,照例的黑白雪花過後,畫面上就出現了。可是,沒有出版社也沒有字幕,禾藍心頭有種奇怪的感覺。畫面上是個漂亮的東方女孩,穿着條紅裙子,被綁在房間裏的一張大床上,側門裏走出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沒有任何前奏,脫光了衣服就開始幹她。

畫面很昏暗,充滿了肉體拍打聲和各種污言穢語。

禾藍胃裏有些作嘔。

她也不是沒有看過A~片,但是,這帶子拍得太惡心了,有種說不出的野蠻。屏幕裏的聲音越來越響,幾個男人更加放肆地玩弄着女孩的身體,粗長的肉器在穴裏搗弄。她身上的裙子變成了碎片,身上都是青紫的瘀痕,暗紅的血已經在她的雙腿間幹涸。

禾藍再也受不了了,想伸手去拉白潛,他已經起了身,走到電視機前盯着屏幕看。

“阿潛,關了吧!”

白潛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聲音,皺着眉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又起身在室內走了一圈,四處看了看。

禾藍心裏也有種不祥的預感。

白潛又換了幾盤帶子,細細觀察了幾下。他的臉上沒有調笑和戲弄,只是單純地在看,或者,他看的不是片子。

“起來!”白潛關了錄影機,把所有的帶子疊在一起放回原處,順便上了鎖。

“怎麽了?”禾藍被他的态度吓到了。

白潛套上長衫,“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我們先離開再說。”

禾藍也穿上了衣服,這時,門被敲響了,老板的聲音在門外傳進來,還是帶着一種谄媚,“不好意思,尊敬的客人,可以開一下門嗎?”

禾藍下意識地抓緊了白潛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青銅羊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1-04 15:56:14

最近真的好抽的,這章又發了半個多小時,說多了都是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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