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天涼了
“啊啾!”路仁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宣告G市降溫嚴重。
他這一下引得家裏的人和貓都往窗邊的工作臺看。
賈怡放了手上的書,便直接起身走到布制的衣櫃前,拉開櫃門拉鏈,扯出一件寬大的外套,路仁抽紙擦鼻涕的空當,他便上前把衣服給人嚴嚴實實地裹上。
路仁乖乖擡手挺背,由着老父親伺候,袖子偏長,賈怡還給他規規矩矩卷好了才松手。
“是你的衣服诶。”路仁說。
“反正我倆不是混着穿的嗎?雖然我一般穿不了你的。”賈怡回道。
“內涵我身高啊,舉報了。”路仁饒有興致地仰着臉靠在椅子背上瞧賈怡。
“要不是最近小長假,我也沒那麽有空來伺候你。”賈怡幹脆就往他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又瞥了一眼他滿是小字的文檔,“找着靈感了?”
“是短篇,長篇還沒靈感。”路仁咬嘴笑着,雖然他倆最近也開始了深入交流,但忽然來一下還是蠻不好意思。
不過賈怡看起來自自然然,仿佛他們不是做了十年兄弟,而是過了十年日子。
不愧是社會人。
路仁想起他倆還沒完全捅破窗戶紙這事兒,張張嘴想趁這完美的氛圍說出來,結果賈怡只看了他的新文兩眼,說了句:“還不錯。”便悠悠地回地毯挨番茄坐着,繼續看書。
罷了罷了,還是另選吉日吧。
路仁斂了神思,繼續遣詞造句着,那邊賈怡慢悠悠地又來一句:“還有,你能不能給你新文的主角起個正式點兒的名字?”
路仁瞅了一眼主角名字,夏周一,“他爸姓夏,他媽姓周,希望他考試全拿第一,多正式一名兒。”
“你這什麽題材的?”賈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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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向,從夏周一的視角寫他爸媽的愛情故事。”路仁答。
“那也行,名字是奇葩了點兒,也算勉強符合情境吧。”賈怡嘆氣,“我想起你之前一篇凰文,攻叫‘凸’,受叫‘凹’,弄得我好長一段時間不敢直視這倆字。”
“是不是很生動形象?”
“生動形象得讓我之前想揍你,現在想上/你。”
路仁安靜了,賈怡翻了兩頁書覺察到人不對勁時,大貓已經走到跟前來把小貓抱走,邊走邊捂住小貓耳朵說:“乖兒子,你還小,不能聽這些。”
賈怡搖頭輕笑,沒去反駁這位車王。
他剛剛是聽到了,在大貓過來前低聲說的話。
“那你是什麽時候不想揍我的呢?”
大貓聲音這麽低,估計也是猜到他給不出一個明确的答案。
情不知所起麽?賈怡又翻了一頁書,并不是很信服這句話。
大貓很可愛,這是喜歡的起因;而看大貓哪哪兒都可愛,是喜歡的結果。
至于何時......
活得太久,日子太多,又怎麽數得過來?
他自己是持無所謂态度的,但不知道路仁作何感想。
畢竟在大學的時候自己是談過戀愛的,不像大貓,只有段至今沒敢讓對方知曉的暗戀;而自己不交代清楚,又怕傷了大貓的心。
路仁很敏感也很柔軟,不敏感不柔軟的人寫不出打動人的文字。
他也許會就此翻篇不再問起,但或多或少心裏會有疙瘩。
賈怡不願這樣。
從路仁前段日子向他敞開心扉時,從他們還住地下室時,他都不願讓他的貓為他的事情而受委屈。
或者,這時間還要繼續往前推。
“我操,賈怡,你是不是傻?之前那次也就算了,反正你和那系花沒實際的關系;這次,這次那女的,抱歉,姑娘,她是你女朋友诶!你他媽就只會給她花錢,也不看看她往什麽地方花錢!她花錢養別人!你他媽很有錢嗎?天天端盤子發傳單敲代碼,辛辛苦苦賺錢自己還食不果腹呢!”
“現在她劈腿的證據确鑿,你想頭上有點綠顯得健康,這沒問題;但有問題的是你他媽還在為那姑娘花錢,你是腦子卻根弦呢還是根本沒腦子?要不要我送你去市裏最好的精神病醫院看看?”
這是路仁第一次在賈怡面前炸毛,他一向是只性格溫順的大貓,但這次罵得眼睛都紅了。
面對大貓的苦口婆心,賈怡只平靜地說了句:“我信她。”他不合時宜地想自己手上要點根煙,就更像被妻子發現出軌還在為小三說話的渣男了。
聞言,路仁好一會兒說不出話,最後只得咬牙切齒地甩下一句:“好,老子不管你了,到時候別找我哭!”
“我又幾時哭過?”賈怡反問,他那陣心裏空落落的,說不上郁悶和煩躁,就那種空落是疼的,讓他面上看不出喜樂哀怨,只有死氣沉沉的平靜。
路仁住了嘴,他直勾勾地看着賈怡,以居高臨下的位置。
在某個瞬間裏,賈怡似乎看到大貓滿眼的不理解中滑過一兩絲心疼的光芒。
他那空落落的心髒跳了一下。
“你別吓我,賈怡。”大貓聲音顫抖地說,他半蹲下來,伸出手,攬住把自己團吧在椅子上的賈怡,“你罵一罵,喊一喊也好,你別憋着。”
賈怡把下巴擱到大貓軟乎乎的肩膀上,奶茶味的信息素很甜很好聞。
“抱會兒。”賈怡說,半個身子前傾到路仁身上。
路仁沒掙紮,由着他以一個稍微別扭的姿勢與自己擁抱。
大約過了一分鐘,賈怡松開貓,“你悠着點兒起來,腳應該蹲麻了。”
路仁扶了扶歪倒的眼鏡,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地說:“爸爸诶,你別時時刻刻都操心別人,行不?”
賈怡勾了勾嘴角,看大貓遲緩地站起來,“我說的吧,麻了。”
路仁:“......再來關心你情感經歷,我就是狗。”
賈怡和那姑娘和平分手,也見到姑娘的現男友,是個痞帥痞帥的男A。
一旁幫賈怡撐場子的路仁忍不住叛變一秒,就顏值而言賈怡沒半點優勢,長了眼睛的都得選那帥哥。
抱歉,爸,我還是你鐵打的好兄弟。
路仁掐了掐手心,讓笑容憋下去,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滿臉橫肉,十分不好惹。
但事實上是他戲多了,賈怡連句“狗男女”都沒罵出來,只說了句:“祝你們幸福。”
然後就拉着他走了,留那對理虧在先的小情侶在夕陽下林蔭道邊,面面相觑。
對此,路仁只能說賈怡家教挺好的,後來他見到賈怡父母,也證實了這個猜想。
但路仁還是覺得虧,憑什麽這世道盡讓好人難做?
“不是,賈怡,雖然我知道你原則是不罵髒話,但咱也分個情況,你就這樣走了,總顯得像是咱們理虧......”路仁一路在賈怡耳邊絮叨,而賈怡只舉着他那劣質得幾乎沒像素的手機拍天盡頭的夕陽。
他們經過一個賣棉花糖的攤子,買下最後一只棉花糖。
因為老板娘急着收攤,把剩的各種顏色的糖都摻了些,給他們卷出一大朵彩雲出來。
路仁拿着棉花糖,賈怡還在拍照,不時伸手扯一縷糖雲。
“這像不像從那天邊摘下來的?”路仁舉着棉花糖,柔和的餘晖透過柔軟的糖雲,灑在他的側臉。
“嗯,挺像的。”賈怡笑着點了頭,他給路仁看他拍的夕陽。
像素是真的糟糕,但讓西天的霞像落進了油畫裏,多了些別樣的美麗。
路仁又咬了口棉花糖,砂糖的顆粒在嘴裏融化,怪甜的。
賈怡不會說他換了三四個手機,卻還保存着一張像素糟糕的照片。
他還是愛看大貓的側臉,柔軟得像雲一樣的棉花糖。
是甜的。
他向來是個能扛事兒的人,早早地懂事獨立,連父母都不願多麻煩。
有什麽磨難啊坎坷啊,咬牙閉眼便跨過去了,跟別人也沒什麽好說道的。
所以別人也不會知道他經的事兒,他遇人便笑,如無事快活人般。
但偏偏又遇上個從上大學起便形影不離的主兒,他一皺眉一耷拉嘴角都能被察覺到。
也是,大貓這麽敏感的人,心細如發。
可他又怎麽肯将難事說出來讓他的貓跟着他難過?
自然是不肯的。
每每這時候,大貓也不多問他什麽,就安安靜靜湊他身邊,等他說一句:“抱會兒。”
然後便給他一個暖融融軟乎乎的擁抱。
帶着令人舒心的奶茶的甜味。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什麽時候不想揍你了。”慎重思考後的賈怡又回到最初的起點,第一直覺往往是正确答案,“就不知不覺吧,而且你這人挺可愛的,誰又忍心真的揍呢?”
滿分答案,賈怡得瑟地打了個響指。
誰知廚房裏油煙機的噪聲過大,路仁并沒有聽清,扭頭大聲問:“你說啥?”
好吧,答案沒塗上答題卡。
賈怡也只得大聲回:“我說,你很可愛!”
“你能不能換個詞兒再誇?”路仁關了油煙機,沖他白了眼。
“主要你除了可愛,跟其他形容詞兒也挨不上邊兒。”賈怡小小聲嘟囔道,随即迎上去,“中午吃啥?”
“西北風。”路仁把鍋裏的糖醋排骨撈進大白盤子裏,旁邊的砂鍋裏炖着板栗雞湯。
“全是肉啊,那我來拍個黃瓜,正好冰箱裏還剩一根。”賈怡探頭探腦地把菜式看清楚,卷了袖子便到水池子邊兒洗手。
路仁由着他去,把砂鍋底下的火關了,嘴上追問着:“你到底剛剛在說啥呢?我聽出來了,沒那麽短。”
“好像剛剛也的确說得太長了,我懶得重複,給你精簡一點兒說。”賈怡長腿一邁到了冰箱邊,“我在不知不覺中想上你。”
“你出去,立刻馬上!”
看吧,滿分答案還是需要一個正确的表述,才能得分。
各位要考試的小朋友們記住了嗎?
吃飽喝足後,賈怡自覺地洗了碗,收拾了廚房,安安靜靜地往床邊一坐,打算乖巧睡午覺,不惹祖宗着急上火。
誰知正躺着看書的大貓忽然将書本一扔,翻身把他壓倒在床。
沒有一身迫人的贅肉,大貓還有甜起來溺死人的信息素,成功以一七五的小身板桎梏住一八二的大高個。
“總該讓我上一次了吧,哥?”
這一下把賈怡也逼得信息素瘋狂朝外湧,倒還起到淨化空氣的效果。
路仁不待他回應,直接怼賈怡脖子咬一口,看賈怡眉頭一皺,薄唇之下隐約咬緊的白牙,愈發興奮起來。
“大白天的,你別鬧。”賈怡試着推開貓,卻被那聲“哥”勾了魂,這會兒渾身使不上勁。
“沒鬧,哥,你多體諒。”
“喵嗚。”番茄扒拉着窗簾角玩兒,窗簾搖搖晃晃,大床也搖搖晃晃。
不知道倆爹為什麽白天也要在床上翻來滾去,嗯,衣服別亂扔好嗎?
會砸到貓的。
“喵嗷!”
“哥,還可愛不?”
“想聽哈啊......真話假話?”
“當然真話咯。”
“就,還挺可愛的吧......”
賈怡,你這濾鏡也是沒得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再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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