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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有些重,在場諸位誰都不是傻子,紛紛閉了嘴不接話。
餘知白的膝蓋磕的生疼。
他膚白,又瘦,連胳膊上的青筋都能瞧的清楚,這麽一磕,不用看也曉得肯定青了一大塊。
酒意在腦中翻湧,胃一抽一抽的不舒服,整個人都開始搖晃。
只覺得旁邊忽然靜了,繼而一雙手猛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揚起頭。他明顯的聽到後頸椎咔噠一聲。
疼。
目光瞧見的男人越來越模糊。
他明明有那麽一張棱角分明,深邃立體的臉,偏偏這般狠心。
餘知白能對所有人狠,唯獨談越除外。
而談越能對別人談笑風生,唯獨對餘知白,早已丢了溫柔。
都是彼此的例外,只是背道而馳。
手機在口袋裏一直震,不知道是誰在給餘知白打電話。
不過,這不重要,他的思緒早已飛離。
盡管下巴疼痛難忍,膝蓋也硌的生疼。
然而痛意之下談越的面容愈加清晰,就像是那年初見。
從不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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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格外的悶熱,眼看着暴雨欲來,晚間五六點的天色暗的如同七八點。
少年的餘知白行色匆匆,他拿着一把黑色長傘,一言不發的走在小巷中。
這條巷子平時吵鬧慣了,餘知白已經見怪不怪。
什麽打架的,吵嘴的,鬧事的,太多,太常見。
兩耳不聞就是他最好的态度,誰也不是例外。
這日,一如既往的傳來呼救聲。餘知白戴上耳機步履匆匆。
家裏的衣服還沒收,如果晚了,暴雨下來衣服就得濕了。
前方轉角處有一堆人在兇狠的毆打躺在地面的人。
這在學校門口實在太正常不過,依照他的性子,不該看一眼。
可偏偏,那日就是鬼使神差。
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刻,餘知白側了側頭,瞧見了負他一生的人。
那時的高中,他還沒有留很長的發。
碎發在肩,生着女相。用清秀佳人形容一位男生毫不為過。只不過,就是這位佳人冷了些。
他與談越的相視只在一瞬,談越倒在地上,身上全是傷痕,眼珠子緊緊盯着餘知白,眨也不眨。
那麽深又那麽黑,以至于只是這一眼,讓餘知白莫名皺眉。
談越被一群人群毆,臉上盡是傷痕,嘴角甚至都有血跡。偏偏還毫無顧忌的勾着唇角露着笑,仿佛一身傷都是虛假作畫上去似的。
他一直盯着餘知白,不是求救,也不是仇恨,就這麽瞧着。直盯的餘知白渾身不自在。
餘知白走的快,談越喊的快。
“喂!”
餘知白就當沒聽到。
身後更大的聲音傳來,參雜着笑意和被打的悶聲:“你見死不救啊?”
餘知白加快步伐。
後來,他明明都已經走過了街角,還是沒忍住停下。但他沒有回頭。
果然,他到家剛收進衣服,暴雨轟隆隆的落下,打的窗臺劈啪作響。
晚上的晚自習不打算去了,他讨厭下雨。
拿出複習資料,盯着鐘表整整十八分鐘,一個字沒寫。
腦海裏全是那人的模樣。
蜷縮在地面,渾身是傷,狼狽不堪。
但即使如此,那雙眼睛他怎麽也忘不掉。
餘知白看向窗外,看那黑沉沉的天。
別無二樣。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後,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雨下的這麽大,噼裏啪啦。
少年坐在牆角,渾身濕透。
濕發三三兩兩一縷一縷搭在臉上,雨水沖刷了臉上的髒污,黑色濃郁的眼珠與上揚的嘴角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張狂不羁。
仿佛受傷的不是他,被欺負的不是他。
他逍遙自得的坐在雨中,看着面前的人。
也好像知道他肯定會回來一樣。
微揚起嘴角,他笑着指了指嘴角的傷痕,舌尖伸出舔了舔,對一人一傘的餘知白說:“哥哥,我疼。”
一盞路燈,一面斑駁的牆,一位無害的少年。
他們像是一副安靜的畫,在明與暗的交界處。
一邊是無惡不作的少年,另一邊,是他自己。
或許該沒有交集,或許本不該多看那一眼。
然而,餘知白還是從包裏掏出一把短傘,扔向了談越。
餘知白轉身便走。
他撐着傘,在雨中漸漸消失。
就這樣吧。他想: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有些話,當不得真。
就像救人一命,并沒有給自己積德。
不然此時,談越就不會給他猛灌下去大半瓶酒,然後大笑,“來啊,餘老師,叫聲給他們聽聽,你不是很會叫的嗎?”
周圍的人要多尴尬有多尴尬,餘知白被灌的滿身是酒,氣的大吼:“談越!”
談越靠着椅子,看跪坐在面前的人,語氣輕柔:“想什麽呢,我說的是學狗叫。”他湊近餘知白的耳朵,“你以為是什麽,叫.床嗎?”
餘知白雙眼通紅,襯衫被談越揪的扣子都掉了,露出一邊的鎖骨。
上頭有顆精巧的十字架紋身,約莫指甲蓋差不多大。
談越瞧見,頓了半晌,然後怒不可遏,一把揪起他的衣領:“餘知白,我是不是告訴過你,把那紋身洗了?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
今晚的餘知白沒有那麽多精力和談越瘋,他很累,非常累。
身心俱疲不外乎此,他無視談越的侮辱和質問。
“讓我先回家好不好,我很難受。”餘知白緩緩站起來,他拿起椅子上的風衣。
“你敢再走一步試試。”談越威脅。
餘知白依舊一跌一撞的往門口走。
“從這道門離開的後果,你承擔不起。”談越帶着笑意的眼底是狠厲。
餘知白頭疼欲裂,他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下去。
一道門,隔着他的愛人和自由。
談越沒有再攔,他看着餘知白走。眼底一寸寸冰冷。
直到最後一步,他說:“以後,整個娛樂圈,有我談越在的地方,一律封殺餘知白。”
餘知白身體猛地僵住,他不可置信的回頭。
談越朝着餘知白挑眉,揚起酒杯晃了晃:“Cheers。”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找他!不要去找他!你倆都鬧成那樣了你還指望他幫你?!”餘知白躺在家裏的沙發上,旁邊人一直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樂羽聲對餘知白真是恨鐵不成鋼。
“他變心,把你趕出去,現在還要對你趕盡殺絕,你倒好,沒臉沒皮就知道往上靠,他談越有什麽好,好看點有錢點就無法無天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樂羽聲氣的往沙發上一坐,想把餘知白扯起來,“到現在連個分手的理由也不給你,随便說了句厭了就能把你打發了,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哎喲我的餘美人,你可長點心吧。”
“好歹你也是個大學教授,以前還是個小明星,你不靠他你也可以自己闖,咱不要他了行不行?”
樂羽聲抱着抱枕在一邊生悶氣,餘知白轉過頭來看他氣呼呼的模樣,沒力氣的笑了笑。
長發被他捋到一旁,伸手戳戳樂羽的臉蛋:“我一個當事人還沒說什麽,你怎麽氣成了這樣……咳咳……咳……”
“我怎麽能不氣,你跟談越走到今天我全程看在眼裏,他就是個渣男,大渣男,把你玩夠了,不要你了,要扔了,随便找個理由就打發了。偏偏你還不死心,他怎麽侮辱你的怎麽對你的真當我不知道?你身上那麽多傷,青一塊紫一塊,別告訴我你天天摔馬路,別把我當傻子!”
餘知白的笑容漸漸淡去,他躺在沙發上捏了捏樂羽的手:“我知道啊,我也不是傻子。”
樂羽聲:“那你還!……”
餘知白:“我放不下。”
餘知白:“你不懂把一個人刻入骨髓,再一片片剝離有多難。每剝一片,我的心就疼一分。”他笑着搖搖頭,“太疼了,我怕疼。”
樂羽聲看他蒼白的臉色,心疼的不行,又心有餘而力不足,氣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樂羽聲:“要是祁玦哥在,他一定不會讓你這麽委屈!可是……”
餘知白三分無奈:“我能照顧好自己,別人怎麽能照顧我一輩子呢。除非……”
樂羽聲:“除非什麽”
餘知白眨眨眼,調皮道:“我這一輩子特別短。”
“呸呸呸!你長命百歲,短個屁!”樂羽聲起身,“不聽你東扯西扯了,我去給你做頓好吃的,明天真辭職?”
“恩。”餘知白點點頭。
“搞不懂你,怎麽對鏡頭這麽執着。雖然我懂娛樂圈的誘惑,可是名和利這麽吸引人麽……”樂羽聲問。
餘知白笑了笑,喃喃嗫嗫。
“名和利關我什麽事。”
“我就想任性一次而已,為自己活一次,留下點影子。”
樂羽聲不太聽得懂:“你在說什麽呢……你不是一直在為自己活麽?”
餘知白:“笨,聽不懂算了。”
樂羽聲越想越不對勁:“什麽叫留下點最後的影子?你幹嘛,你想自殺?”
餘知白哭笑不得。
樂羽聲見他沒反駁,撲過去抱着他的腰撒嬌:“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許動歪心思。就算你什麽都沒有了還有我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不是麽!你以後會遇到一個更愛你的人,你們會有幸福的家庭,會比誰都恩愛,會有人疼你愛你護你,不許想那些有的沒的,你一定會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他總是這樣,少年心性。多少年了,還這麽天真。
餘知白鼻頭一酸,靠在沙發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他的頭。
“你啊,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長大了,我才能放心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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