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昏黃下刺殺

鳳漣是第二天傍晚才回來,回來後便死氣沉沉蔫兒吧唧,花兒坐在她對面,吃着她帶回來的蜜餞,一邊安靜的看着她,順手就把手裏的蜜餞給了她。

果然像上次彈琴時候一樣,蜜餞一去不複返,不過這次花兒還有很多,從面前的盤子裏又抓了一把,緩慢而優雅的吃着。

鳳漣終于還是憋不住,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頭枕在上面,開口道,“花兒,你為什麽會那麽多東西?”

花兒不知聽懂沒有,反正她本來也就不說話,只是安靜的吃着,鳳漣也沒指望她說話,有人聽着便好了,鳳漣繼續說道,“我有那麽差勁嗎?”

沒人理她,她把頭埋下,忽而悶悶的說“也是,比紅绡和你都差的遠了。”

花兒猶豫了一下,輕輕把手放在了鳳漣頭上,鳳漣有些驚訝擡起了頭,看着花兒純粹的眸子,許是鳳逸平常總是這麽對她,花兒的樣子看起來可愛極了,鳳漣忽然破涕為笑,把花兒的手放下,說道,“本郡主煩什麽,花兒是哥哥的,紅绡……”她想了一會兒,似乎有些底氣不足,才說,“反正也不會看上他。”

花兒抽回手,見她不再難過便吃起了蜜餞,鳳漣本就心大,此時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也拿着蜜餞吃,同時問花兒,“花兒,你是不是喜歡哥哥啊?”

花兒擡起頭,眨眨眼看了看鳳漣,笑容從她臉上漾開,雖然沒有回答但卻勝過所有的語言。

鳳漣忍着笑,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多喜歡哥哥?”

花兒聞言,像是聽懂了,擡起自己的手,在鳳漣詫異的目光中,緩緩吻上自己的手背,鳳漣甚至看出了一點兒虔誠的感覺,擺了擺手,緩和嚴肅的氛圍,笑道,“花兒,哥哥脆弱又孤獨,喜歡哥哥的話,就要對他很好很好,不要霸王硬上弓啊。”

花兒不懂這些什麽意思,鳳漣眸子閃了兩下,說道,“就是,不要在皇宮亂來,除了皇宮,花兒想做什麽都可以。”

花兒也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慢慢的變得開心,沒什麽不信的,她拿蜜餞吃的動作都變得似乎更輕盈,又是推了一把蜜餞給鳳漣,喜悅的心情溢于言表。

花兒就是這麽單純到情緒都寫在臉上,讓人一眼看得出來,簡單又快樂。

鳳漣咂咂嘴,有些嫉妒,就算她再怎麽心大,也沒有像花兒這樣什麽都能夠表現在臉上,還有就是,花兒喜歡着哥哥,哥哥也對花兒很好。

花兒把蜜餞全部留給鳳漣,除了把自己覺得最好吃的青梅全部拿走,一顆也沒有剩,鳳漣有些無奈,想叫她卻趕不上她輕功直接離開,像是後面有人趕着一樣。

青檸跟在花兒身後,忙不疊的去追花兒,天已經晚了,花兒知道和時候鳳逸一般會在書房,直奔書房而去,可是只是空亮着燈,燈下沒有那個溫柔美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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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愣了一下,空氣中似乎閃過不尋常的氣息,縱使所有人都感覺不到,花兒卻能夠輕而易舉的發現,只是瞬間,袖中細線穿過窗戶,十米之外,細線準确的穿過一人喉嚨,那人只來得及睜大了眼睛,便倒在地上,鮮血從細小的傷口湧出,手中的劍叮當落地,正好落在少年面前。

花兒像是一陣風卷了過去,只是瞬間,單手攬過少年側身,幾把飛箭插進身後的柱子之上,大理石的柱子竟能被那箭打出個洞來,如是鳳逸站在原地,早給被這箭射穿了。

面前幾個黑衣人,似乎沒有想到突然出現的花兒,都微微愣了一下。

花兒轉過身,看見一眼身後少年,他看起來沒有受傷,花兒把手裏已經灑了一半的梅子蜜餞遞給鳳逸,兩手捧着,眼巴巴的,純粹又有些委屈,不知道是為什麽。

鳳逸一只手就可以接過,花兒開心的笑了,不顧身後還有一些刺客,伸手緊緊抱着他的腰,她忽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她不知道的東西,叫做,擔心。

鳳逸揉了一下花兒的頭表示安慰,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花兒明顯快于尋常的心跳,花兒至少有那麽一瞬間是害怕的,可是他認識的花兒,從來不知道害怕為何物,能夠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殺人,能在大殿上理都不理皇帝太後,能在秦景深的湖心島上行走自如,怎麽會害怕呢。

他低聲說道,“我沒事花兒,別怕。”

花兒這才擡起頭,認真而又輕柔的吻了一下他的唇,像是他教她的一樣,這才轉頭看着那些被遺忘許久的刺客。

從來沒有一個人想過一個看上去不大的少女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功力,她在抱着鳳逸的時候,身邊似乎自然形成一道屏障,任這些人刀槍劍戟,竟然紋絲不動,強大到可怕。

剛剛王府的侍衛為了保護鳳逸死了一部分,倒在地上是濃濃的血腥味,蓋着所有的花香,鳳漣也終于察覺到不對勁,沖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花兒伸出手,袖中紅線忽然飛了出去,四面八方像是密密麻麻的網,不過這網可怕,不過一個線頭就可以殺人,鳳漣根本不需要動手。

花兒強悍他們都清楚,卻沒想到強到這種地步,她手裏牽着紅線,強大的內力使周圍空氣流動,風變得有點大,吹過她的頭發,配着紅色的衣服在橘黃色的油燈下有些詭異,有種奇異的美感,花兒殺人從來沒有任何情緒,以往每一次,她殺人就如同完成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或者說做每件事都是那樣,可這次,鳳漣似乎可以感覺到,花兒激蕩的內力之中,夾雜着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殺手落荒而逃,紅線像是影子一般追逐,纏上一個人的脖子,那人瞬間斃命,手還在臨死前扒着脖子上細線,鮮血像是噴湧出來,死不瞑目。

不過一會兒,花園似乎變成了煉獄,因為被紅線割喉,許多刺客死去的時候還大張着嘴,瞪着眼睛,瞳孔縮小,看上去恐怖至極。

花兒卻紋絲不動,像是沒有看見,滿天飛舞的紅線在黑暗中有時細的看不見,卻在花兒的手裏猶如利刃,削鐵如泥,直到最後一個人被從圍牆那裏扯了回來,頭生生被細細的紅繩割掉一半,如一攤泥爛在牆角。

鳳漣忍不住幹嘔,縱使她學武數年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鳳逸卻看着眼前的花兒,花兒只給他一個背影,手指操控者紅線,鳳漣惡心到幹嘔的東西,她眼裏無喜無悲,沒有惡心也沒有興奮,平靜的可怕,她把這一切,都早已經當成習以為常,能把這些當做習以為常,她該是曾經歷過什麽,見過什麽……

鳳逸靜靜靠着柱子看着花兒,鳳漣幹嘔了一會兒轉過頭,看了鳳逸一眼,忽然有些着急,匆匆跑到他身邊,說道,“你受傷了哥哥?”

“沒事。”鳳逸輕聲說道,想安慰一下鳳漣,但他聲音有些虛弱,花兒也飄了過來,伸出手去抱他,手指向上攀了一下,他似乎想要躲開,鳳漣卻忽然叫了起來,“哥哥,你肩膀上……”

他單手去接花兒的青梅,用的是左手,揉了兩下花兒的頭發,依舊用着左手,此時青梅被右手捏着,一顆一顆掉了下來,他右邊肩膀背面不知何時中了一支短短的小箭,幾乎已經全部沒入,這樣昏暗的燈光下幾乎有些看不見。

“沒事阿漣,叫藍燼。”鳳逸輕聲說道,他身體本來就虛弱的厲害,中了箭撐了這麽久實在不易,本想跟着花兒回去,沒來得及動兩步,就軟軟的昏迷在花兒面前。

鳳逸比花兒高了有一頭,雖然他很瘦,但剛剛昏迷在花兒身上花兒還是有些踉跄,愣了一下後扶好他,拖着他直接往房間走,鳳漣有些擔心,看着自家哥哥被拖走,但還是多看了兩眼之後,一陣風似得沖去藍将軍府。

縱使和鳳逸鬧多大的別扭,聽說他受了傷藍燼還是急得不行,從藍家祠堂跟着鳳漣就跑,大不了被抓了再罰,反正都不打算出去了。

不過片刻,藍燼和鳳漣來到鳳逸的房間,花兒把人帶回來,因為他背後中箭,花兒只得讓他的頭靠在她肩上,兩只手緊緊的抱着他的腰,兩個人坐在床邊,花兒更是所有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純粹的眸子平靜無波,只是安靜看他,不得不說長大好看就是不同,昏迷都看上去賞心悅目。

小箭射得雖然深,但事實上并沒有流過多的血,藍燼身後跟着藍家軍最為有名的軍醫歧玉,歧玉走上前去,從花兒手中接過鳳逸,對藍燼說道,“按着他,先讓他醒來。”

“歧玉,不能讓他失血太多。”藍燼走過來坐在花兒面前,雙手握着少年的手腕,似是為了防止他亂動,皺着眉對歧玉說道。

歧玉是懂得的,點了點頭,看了藍燼一眼,藍燼點點頭,他便拿出一個大點兒的鑷子,夾着小箭露在外面的一點兒,猛的向外一拉,床上少年猛的僵直了身子,劇痛之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手指捏成拳被藍燼按在腿上,竟是難得一聲沒吭,只是蒼白的可怕。

鳳漣擔心極了,想要做些什麽卻無能為力,花兒只坐在旁邊,眸子依舊沒有其他情緒,但額頭竟然滲出點點冷汗,在燈火下有些晶瑩。

歧玉伸手遞藥給他,說道,“逸世子,這是和上次相同的藥,世子吃了就不會失血過多,不過這箭有倒刺,無法從肩胛穿過,屬下只能……”

“沒事,你來吧……”鳳逸低聲虛弱的說着,已經推開藍燼的手,自己把手放在兩側,許是他自己都沒有注意,那雙手緊緊捏着潔白的床單,面上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那是要承受多了近十倍的痛,他因為小時候的事,身體一直受不了任何麻醉,歧玉擔心他喝下的藥效不夠,拿出藥瓶将藥水倒在傷口周圍,許是受到了強烈刺激,他的手捏的愈發緊了,卻終是一聲不吭,溫柔如水的眸子平靜,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其中堅毅,沒有人知道一個人時怎樣練就這樣一副永遠完美的表情。

歧玉醫術極高,手中匕首在蠟燭上消毒,然後利落的劃開他的皮肉,沿着小箭四周,像是在做一個藝術品,幹淨流利,似乎做過千遍百遍這個剜肉取箭的工作,不過半刻便将那小箭完全取了出來。

所有人才看清了那把箭真正的模樣,箭身很細,周圍是一圈駭人的倒刺,也難怪歧玉向外抽一下小箭他便疼的醒了過來,要是硬拔,不知會是怎樣的鮮血淋漓。

少年也淡淡的看了一眼,他整個人都蒼白的吓人,沒有一點兒血色,精致的額頭上有些細汗,只是看了一眼就昏迷過去,鳳漣立刻沖了過去,擔心的開口,“哥哥,哥哥……”

“沒事,漣漣,讓鳳逸休息吧。”藍燼走過去攬着鳳漣的肩把她拉了過來,看着床上蒼白的少年無奈的嘆氣,最終卻沒能多說什麽。

臨走的時候歧玉有些擔心,對藍燼說道,“三少爺,逸世子喝了那藥,怕是受不住那痛……”

“沒事,比這痛之十倍百倍他也受過。”藍燼看了一眼那個已經滅了燈的房間,拍了拍歧玉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擔心,這便帶着歧玉離開,他實在了解鳳逸,這樣的事對大多數人來說也許痛的不能忍受,但他可以,或者說對他而言這真的只是輕的不能再輕的小傷。

只是,安平王府似乎被某些人盯上了,不過這麽幾天,鳳逸已經大大小小遭到不下五次刺殺了,之前在大街上差點受傷,這次雖傷的不算重但也不輕,如果不是花兒在身邊,他還不知道會面對什麽,可是花兒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他身邊,而他身邊那些侍衛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想到這裏,藍燼的眉頭皺了皺,一路上沉着臉色,他總該查清楚要殺鳳逸的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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