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對于謝為來說, 那晚之後的每一天都是苦澀和歡愉交織在一起的,歡愉的是他和雲昭雪的關系更進一步,苦澀的是這一周以來, 雲昭雪從來沒有理會過他, 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個被抛棄的良家婦男。
雲昭雪的确是被他那“侍寝”兩個字吓得不輕, 這段時間都在跑外面, 行蹤不定,謝為很難見到她一面。
早上剛起,溫馥來電話告訴她北邊河邊發現一具女屍,讓她過去瞧瞧。
北邊距離市中心挺遠, 溫馥已經派車過來接她, 雲昭雪沒意見。
迅速吃完早餐,出門的時候車已經在外邊, 她拉開車門做後邊,把多餘的面包遞給司機,“師傅,給。”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接過去,對方沒說話, 雲昭雪也沒在意。
“走吧師傅。”
司機開車, 往北邊的高速行駛, 過去得兩三個小時, 雲昭雪早上起得早,準備補個眠, 剛閉上眼沒多久, 手機鈴就響起, 是雲端月的電話。
她接通, 喊了聲:“姐。”
雲端月問:“在哪呢?”
“車上, 去北邊收屍。”
“謝為跟我打聽你。”
雲昭雪愣了下:“那你怎麽說?”
“我說不知道,他看起來挺狼狽的,你們倆吵架了?”
“沒。”雲昭雪心裏怪怪的,明明跟謝為沒什麽關系,為什麽大家都默認他們是一對,“姐,我跟他沒關系。”
這句話說完,車颠了一下,她往司機位看了一眼,對方穿着寬大的工裝服,戴着口罩和墨鏡,看不清臉。
雲端月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真沒關系嗎?那是我誤會了?”
“嗯,你誤會了。”
車再次颠了一下。
雲昭雪:?
她又看了看駕駛位。
“不說了姐,我補個覺。”
“行,路上小心。”
電話挂掉,雲昭雪警覺的盯着駕駛位,她記得經常給自己開車的師傅不是這位。
“師傅,靠邊停下。”她擰着眉,緊緊的盯着他,手不動聲色的摸到自己包裏。
她只要外出都會帶上各種工具,防狼電棒啥的也有。
司機往她這邊看了一下,聽話的把車停在人煙稀少的鄉村路邊。
昨夜下了雨,早上溫度有點低,空氣很濕潤,山林之間有深重的霧氣,一輛車忽然停在公路上,驚飛了林中的鳥。
雲昭雪握住防狼電棒,面色冷靜的問:“我記得給我開車的師傅不是你。”
男人搖了搖頭。
“之前的司機呢?”
還是搖了搖頭。
雲昭雪擰眉,太可疑了。
“你是誰?摘下眼鏡和口罩。”
男人猶豫了一瞬,還是乖乖照做,低下頭,先把墨鏡取下來,雲昭雪看到他熟悉的眉眼,心頭一跳,緊接着,男人拉下臉上的口罩,露出整張臉。
眉宇間有潇灑的少年氣,俊挺的面容,玩世不恭的淡笑,看着她,聲線溫柔:“昭昭。”
是謝為。
雲昭雪愣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怎麽是你?”
她睜大眼睛,有點不可置信。
謝為笑容加深,凝視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不緊不慢說:“就是我。”
“之前的司機師傅呢?”
“我和溫馥商量讓我來,之前的師傅給他放假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謝為神情立即委屈下來:“我想你啊。”
雲昭雪:“……”
他的眼睛膠在她臉上,一刻也離不開:“想你想得吃不好,睡不着,再這樣下去我非死不可,為了活下去,只好想盡辦法了,大約溫馥也看我半死不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就幫我了。”
雲昭雪:“……”
他倒還是老樣子,說情話臉不紅氣不喘的,雲昭雪卻聽得額角跳動。
謝為看她的眼神放肆而露骨,經過那一晚之後,終究還是有了一些變化,謝為那種纏綿溫柔的眼神看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雲昭雪想把他臉轉開,忘記自己手裏正握着防狼電棒,那電棒杵到謝為身上,他立即被電得渾身抽搐,頭發絲根根倒豎,整顆頭都像刺猬。
“昭……昭昭……”
他被電得結巴。
雲昭雪連忙把電棒扔開,謝為身體一松,嘴裏冒白煙,竟還是深情的看着她:“見你一面,被電也值了。”
頗有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氣魄。
雲昭雪:“………”
她覺得謝為有時候真的缺根筋。
像個傻缺。
“還能動嗎?”
謝為頂着一頭被電得像殺馬特一樣的發型點頭。
“那開車。”
“你讓我跟你一起去?”他眼眸閃爍着驚喜。
雲昭雪望着他慘不忍睹的發型,嫌棄的嗯了聲。
謝為就很高興。
多大的人了,跟個小學雞似的。
雲昭雪在心裏吐槽一句,讓他好好開車。
謝為啃着雲昭雪給他的面包開車,他平時不吃這玩意兒,但雲昭雪給的,他吃得津津有味。往後視鏡看一眼,她閉上眼睛睡過去了,謝為很平穩的開着車,不像剛才那樣颠着她了。
其實他不是故意的,就是聽到雲昭雪那樣的話,開車才被影響到的。
謝為就這麽毫無怨言的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到屍體現場的時候,頭發還沒恢複原樣。
雲昭雪買的防狼電棒是功能最強的類型,他被電到,應該是很不舒服才對,卻還像打雞血似的開這麽久的車,唯一墊肚子的東西只有她給的小面包,現在看着她還笑得很歡喜,雲昭雪忽然有點不是滋味,把自己帶來的便當塞到他手裏。
謝為茫然的接過來,打開看到裏面的東西,有些驚訝,一瞬間,這一周來的相思折磨都有了慰籍,就算再怎麽被折騰都覺得值。
他幾乎是虔誠的把這個便當收起來,自己舍不得吃,他要給雲昭雪留着。
雲昭雪去看屍體,跟現場的負責人交接,謝為就在旁邊等她,雲昭雪偶爾往他那裏看一眼,總能對視上他溫柔的目光,謝為每次都在她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像個傻子。
雲昭雪忽略着心裏異樣的感覺。
交接結束,她往回走,謝為迎上去:“結束了?”
“嗯。”雲昭雪看他手裏的便當:“怎麽不吃?”
“給你留着,我不餓。”
雲昭雪說:“我還有,我出來不會只帶一份。”
“去那邊吃吧。”她率先走過去,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拿出自己那份便當。
幹他們這行是一定會吃些苦頭的,這麽多年雲昭雪都習慣了,打開食盒就低頭吃起來,謝為看她這樣卻有些心疼。
雲昭雪的家世只需要留心打聽,并不是什麽秘密,是東洲名副其實的豪門,她還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妹妹,是被千嬌萬寵着長大的,沒想到卻幹了這種跟死人打交道的工作。
“你怎麽了?”
雲昭雪疑惑的看着他:“是不是不習慣在這裏吃飯?将就一下吧,屍體在車上呢,我覺得你會更不習慣。”
她在擔心他?
謝為自動把這歸為是雲昭雪對他的關心,心情愉悅,笑着朝她走去,坐到她身邊,把自己食盒裏的菜夾到她碗裏,幾乎只給自己留一些白米飯。
雲昭雪本想阻攔,卻聽他問:“為什麽做法醫這行?”
“那你呢,為什麽做律師?”據他所知謝為家世很好,跟他一般年紀的富二代都在創業,他不去幹那些燒錢的工作,為什麽會來做律師?
謝為漫不經心說:“高考後填報志願,随便選的。”
雲昭雪:“……”
“從前不覺得律師有什麽好,只當是打發時間。不過……”他笑了聲,看着雲昭雪精致的側臉,緩緩的低聲道:“現在卻覺得做律師很好,因為可以和你并肩作戰。”
雲昭雪的筷子一頓。
“你現在可以說說你為什麽要做法醫了吧。”
雲昭雪嗯了聲,聲音沒什麽波瀾:“其實沒什麽,就是在快高考的時候,大家讨論未來想做什麽,有的想做醫生,有人想做老師,有人想當明星,有人想做攝影師。”
“我卻忽然想到法醫這兩個字,冥冥之中像有什麽在召喚着自己。”
“不怕苦,不怕累嗎?”
“這算什麽苦和累?農民和工人比我苦和累的人很多,我已經比很多人過得幸福,沒資格喊累。”
“再說了,苦和累的工作別人能做,我為什麽不能做?就因為我家庭背景好一點,我就比別人高一等嗎?謝為,這是不對的。”
她嗓音溫和,徐徐道來,身後好像有光芒透出來。
謝為的眸光愈發溫柔,他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姑娘,踏踏實實,不驕不躁,寵辱不驚。
雲昭雪還自顧自的說着:“謝為,上天安排你做律師,肯定是因為你适合,你有沒有想過,不僅僅做一個精英律師,而是真真正正的好律師,公正的,平等的,正義的,善良的。”
陽光終于還是穿透烏雲,光線溫柔的灑下來,落在雲昭雪白皙的臉上,謝為看着她眼睛,看到裏面清澈的陽光:“你希望嗎?”
雲昭雪點頭:“嗯,希望。”
謝為微揚起唇角:“那麽我會做到。”
對視着,彼此都能看到彼此清透的眼睛。
四周安靜,他那句“我會做到”擲地有聲,扣響雲昭雪心門,她聽到自己心跳逐漸加快的聲音。
“昭昭。”忽然,謝為轉了話題,聲音透着點莫名其妙的興奮:“你能再電我一下嗎?我感覺有點爽。”
雲昭雪::“………”?
暧昧和浪漫的氣泡瞬間被戳破。
雲昭雪原本加速的心跳立即平穩下來,索然無味的看他一眼。
傻缺。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謝公主真的令人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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