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荷花扇(上)
長途跋涉數日,終于進入蘇州城。
俗話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可如今他們卻是風雨潇潇入蘇州。
看着下個沒完沒了的雨,樓随流的臉簡直要有多黑就有多黑,天知道他有多讨厭下雨天。
反觀一旁眉梢盡歡,笑格外陽光燦爛的花滿溪,心中更是不爽了。
按理說一起生活這麽多年,在喜惡方面應該大致相同,偏偏這兩人對雨天的看法南轅北轍。
一個恨之入骨,巴不得一年四季晴空萬裏,最好從此将雨字從字典上删除;另一個則愛之至深,恨不得日日聽雨入夢攜雨同游。
所以這一路上,看着接連不斷的雨,花滿溪明眸皓齒笑若春風,而樓随流的臉則臭得和陰雨天也沒什麽兩樣。
你高興就自己去高興好了,偏偏花滿溪不但對自己的心情毫不掩飾,而且還隔三差五地問樓随流開不開心。
不回答還不行,不然他就會一直問一直問。可如果說不開心,他又會閃着水光粼粼的眼睛用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說,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雨天呢,雨是多麽的純潔多麽的善良多麽的……讓你覺得不喜歡雨天簡直就是罪孽深重。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差點沒把樓随流給郁悶得吐血。
好不容易熬到蘇州城,樓随流興奮得就差匍匐在地大呼萬歲,總算到了。
從南門入城,到東區的梅雪閣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卻硬生生地被花滿溪拖了一個多時辰。
他像個初次進入大城市的小孩子,對什麽都感到新鮮好奇,不管什麽都要去摸一摸看一看。即使綿綿細雨也無法阻擋他逛街的沖動,二人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了。
樓随流被他拉着到處跑,嘴上沒說什麽,但眼睛已經懶洋洋地眯上了。看樣子,只要給他一張床,就能立馬倒下入夢。
“随流,這個錢袋好看嗎?” 花滿溪眨着一雙閃亮閃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樓随流,只差在額頭寫上喜歡二字。
拿在手上的荷包,手工粗糙,針線粗大間隔不一,但好在顏色比較讨喜,水嫩嫩的荷花粉色,看着也還順眼。
樓随流睜開一條眼縫,睨了眼他手上貌似荷包的東西,漫不經心道:“你什麽時候有了收集女子用品的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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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好看啊。”花滿溪一雙桃花美目灼灼發亮,“你買下來送給我好不好?”
“不要。”樓随流打了個哈欠,“眼光這麽差,要真給你買了,吹雪怕要笑死咱們。”說完擡腳就走。
花滿溪卻因他話中的咱們二字愣了片刻,白皙的臉上浮起一層可疑的紅暈,然後急急丢開手中的荷包,跟上樓随流的腳步。
放下荷包時毫無留戀,随手一扔,嫌髒似的在衣上擦了擦,然後伸手去扯樓随流的袖子。
樓随流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花滿溪随手指着旁邊攤位上擺着的東西:“那這個好不好,送我這個吧。”
“你喜歡鏡子?”樓随流詫異地看着他手指指向之處,巴掌大的梳妝鏡,不敢置信地說,“這個嗜好太……(自戀了點吧)”
“……送吹雪啊。”花滿溪讪讪抽回手。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看清旁邊的東西,只是下意識地希望拖一拖樓随流的步子。
這種熱鬧的市集,他并不是真的沒看過,但以前一直呆在谷裏,甚少和樓随流二人一同在這種極具生活氣息平和而又溫馨的場所行走。
“哦,對啊,我還要給吹雪準備新年禮物。真麻煩。”樓随流嘴上抱怨,但眼角卻漸漸彎了起來。送她禮物的話,應該能免費換一頓大餐吧。
“口是心非。”花滿溪細細觀察他的表情,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心裏明明高興,嘴上卻抱怨,你到底想騙誰啊。
“送她不送我,偏心,你就是偏心。不理你了!”說完甩袖就要走。
但走了幾步卻沒聽到腳步聲,又忍不住回頭看。
不看還好,看了頓時怒火中燒。
只見樓随流發現新大陸一般閃着一雙鳳眸,埋頭專心挑選禮物,時不時還對手中的鏡子啧啧稱奇,和小販說上幾句話,根本就沒有理會自己。
花滿溪頓時氣得牙癢癢,大力哼了一聲,轉身進了離自己最近的鳳靡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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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随流此厮平生愛好不多,癖好卻不少,其中居于榜首的三者分別為:
亂撿小動物,
取名字,
以及錢。
原本對毫無興趣的他忽然發現原來鏡子也可以折疊,半眯半合的眼睛“唰”的一下打開了,灼灼眼神差點在小販身上燒個窟窿。
就在花滿溪吃醋離去時,二人發生了如下對話:
樓随流雙眼灼灼:“小二哥,從沒見過比你還眉清目秀,風姿卓越,俊美非凡,傾國傾城……(以下省略N多形容詞)的帥哥了。”
小販哭喪着臉:“大哥,不能再便宜了,你一把鏡子砍到一半還嫌不夠嗎?”
樓随流:“小二哥你這句話就不對了,哪有人買鏡子只買一半的。”
小販:“我是說你給的價錢只夠買一半的。”
樓随流面帶微笑,随手拿起一把折扇做翩翩公子狀:“這位小哥真愛說笑,莫非你欲将鏡子掰作兩半,一半賣我,另一半收作紀念?但你我乃堂堂男子,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若讓那好事之徒得知此事拿出去到處宣揚,你我名譽何在?……古人有雲,天下罪惡淫為首,美德千百孝第一,若真讓你的父母聽到一些不好的流言,一個不慎,怒火攻心,過早離世,你将如何面對你的祖宗!你将如何面對千千萬萬的百姓!你将如何面對自己的良心!你說,你到底居心何在?”
說到後面故意拔高聲調,幾個反問說得小販臉黑一塊白一塊。額的神啊,只是來賣鏡子而已,怎麽扯到這個上面來了?好暈啊。
小販聽得雲裏霧裏,弱弱地回了句:“一半的價錢剛夠我收回成本而已……”
樓随流打斷他的話:“太膚淺,太膚淺了!你的眼光怎麽這麽狹窄,跟眼前的小利相比,你更應該放眼未來……(以下省略N句繞來繞去的話。)”
小販徹底被打敗,顫抖着雙手送上鏡子:“大爺,算我怕了你還不成嗎,我不收你錢了還不行嗎。”
樓随流 “啪”地一手拍在臺上,小販也跟着桌子抖了抖。只見樓随流雙目圓瞪,激動非常,忽又面帶微笑,從懷中掏出一枚銅幣,鄭重其事地放在他手心說:“那怎麽好意思呢。錢乃身外之物,我又怎會貪戀小小的幾個銅板呢。”然後搖着折扇,風度翩翩地收起鏡子,轉身離開。
可憐的小販被他繞得頭暈腦脹,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把扇子還沒給錢吶!
但看着手心的銅幣……算了,今天什麽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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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靡酒樓,號稱蘇州城第一酒樓,名氣之大,方圓百裏,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鳳靡乃當朝戶部尚書的一大私産,以菜式昂貴及品味高貴聞名全國,出入之人自然也多為家財豐厚的世家子弟,或是高官厚祿,反正能上這兒吃飯的人無一不是大有來頭。
時值大雨,又是中午進食之時,一樓大廳座無虛席,熱鬧非凡。花滿溪氣鼓鼓地進了酒樓,人聲鼎沸的大堂卻頓時消了聲。在座之人,無論平時自制力多強,看到花滿溪的一剎那,卻還是不由地失了聲,只能呆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一身淬雪長衫,衣角繡着純無雜色的狐毛,烏發不挽,随意束在身後。明眸皓齒,眼若桃花,眉如山水。雖面沉如水,但斜斜瞅人一眼,若狐般妖邪妩媚,勾人得緊。
一樓座無虛席,花滿溪皺着眉掃了一眼後,直接朝二樓走去。龍紋短靴輕輕踩在臺階上,似乎也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花滿溪目不斜視,徑直走到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一手支頭,斜斜打量已經坐在這裏的人。
那男子約莫二十五六,生得眉清目秀,一派文士風度。
放在別處,他也算得上俊美,但在花滿溪面前卻頓時失了神采。
衣着素樸低調,但眼尖的花滿溪還是一眼就發現緞子乃有天下第一緞美稱的凝水緞,就成本而言,光一件長衫,沒百十兩銀子根本拿下不來。但話又說回來,能在這種地方吃飯的,又有哪幾個不是來歷非凡?
但在花滿溪看來,此人臉上就寫着三個字,讀書人,若要再加多幾個字,就是好欺負的讀書人。若是放在平時,他定會好好調戲一番,但今日他卻滿腔怒火,沒空理會別人。
歪着腦袋打量片刻後,花滿溪輕啓朱唇,惜字如金:
“你滾,我留,選吧。”
禍國殃民的臉上就寫着欠扁二字,偏偏對着這樣一張臉,你還生不出起來,反而覺得他傲得可愛。
那男子愣了愣,俊美但沒什麽特色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在下好像并沒有什麽選擇。”
花滿溪懶得答他,扭頭看向窗外。表面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其實看得極為專注。
青石板的街道,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神色匆匆的行人舉着傘低頭快速走過。
可過了很久還是沒有看到樓随流的身影。
花滿溪不由嘆了口氣,扭過頭來。一雙清亮的眸子有些黯淡,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怎麽還沒來?
難道是因為剛才自己離開時一聲不吭,所以他不知道上哪兒找?
花滿溪剛站起來,又猛地坐回凳子上。
不行,主動去找他不就等于自己認輸了嗎,不行。
就在他心中滿是猶豫掙紮時,對面坐着的人忽然打破了沉默:
“在等人?”
“不用你管。”花滿溪沒好氣地說,然後這才發現桌上竟然只有一小壺茶,連雙筷子都沒有,不由好奇,“你呢?怎麽不點菜。”
“在下也在等人。”那人笑得雲淡風輕。
“等什麽人?”
“商人。”
“什麽商人?”
“值得一見的商人。”
花滿溪愣了愣,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男子依舊笑得溫文爾雅,一點也不因花滿溪的眼光而感到不自在。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從見面到現在,他看上去都只是個禮貌的普通讀書人,雖然衣服貴了點,但書生中不是也有家境富裕的嗎。
可不知為何,花滿溪愣是覺得此人身上充滿一種不協調感,總覺得他身上那個地方不對經,像是霧裏看花始終不真實。
有意思。
花滿溪的眼睛彎了起來。
“不知先生哪裏人?”
“外地人。”男子微笑着回答。
“外地哪裏?”
“你沒聽說過。”
“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聽沒聽過。”
“但即使我說了閣下也不會知道。”
聞言,花滿溪一雙桃花眼漸漸眯成一條細縫,勾着一邊唇角打量同坐一桌之人。
這個人果然不簡單,一席話下來,竟然把自己的背景瞞得滴水不漏。
看着他面上淡淡的笑容,花滿溪恨不得伸手撕下這人的臉皮,看看裏面是不是裝着密不透風的石頭。
說了這麽多還是套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真掃興。花滿溪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随口說:“那不如你改天帶我去那所謂一定沒聽說過的地方看看,這樣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沒去過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男子居然先是一愣,繼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好。”
說完後,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花滿溪是即找不到話說,也沒興趣說。
那男子則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細細放在鼻下聞了聞,閉眼沉思片刻,然後将杯子放在唇邊,抿了一小口。動作比黃花閨女還要秀氣,看得花滿溪煩不勝煩。
不過是喝茶,花那麽多時間做什麽!
轉頭看向窗外,樓随流還沒來。
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
花滿溪一手撐頭,一手不停地敲擊桌子,心中煩躁不已。他畢竟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易怒易暴躁,叫他這麽幹等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終于忍不住站起來,沖小二招了招手。
機靈的小二立馬噔噔噔跑過來,笑眯眯地問:“這位客官,要來點什麽?”
花滿溪雙手環胸,頓也不頓一下,一口氣講出一大堆菜名:“枸杞炖銀耳,海參煲母雞,三皮絲,酥炸裏脊,金錢發菜,糖醋鯉魚,水晶蓮菜餅,煨鱿魚絲,溫拌腰絲……”
一長串菜名被他說得怒氣沖天,美味的食物被細白的貝齒碾過,恨不得連名字都一一咬碎。
小二和那名男子都聽得目瞪口呆。
而小二看着花滿溪的眼神更是充滿了不可思議,心裏的話不由脫口而出:“這麽多菜你一個人吃的完嗎?”
“就算我吃不完全部倒掉也不管你的事!”花滿溪拍桌怒道。秀氣的眉毛挑起,俨然一只炸了毛的貓,男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花滿溪立馬回頭,怒視他:“有什麽好笑的。”
“抱歉。”男子別過臉去,掩飾嘴角的笑容。
“哼。”花滿溪雙手交叉,不再理會他,又一次扭過頭去看樓下的行人。
之後又恢複了最先的安靜,只是男子這次卻總是不停地打量花滿溪,而且眼神與之前的大不相同。與其說是看一個有趣的陌生人,不如說是獵人打量獵物時那種充滿玩味而又志在必得的目光。
風靡樓就是風靡樓,不一會兒就流水般上了菜肴。花滿溪執筷,但望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卻忽然沒了胃口,只是眼神黯淡地盯着這些菜肴發呆。在谷中的十幾年裏,他的嘴早就被樓随流高超的廚藝養刁了,即使對着精貴高檔如此的菜式,也食之無味。
落在身上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依舊沒有消失,哼,又是一個好色之徒。花滿溪放下手裏的筷子,不悅地擡頭瞪向對面之人,正準備教訓他兩句,卻發現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身後,一副見鬼了的模樣。
然後從身後傳來叩擊門窗的聲音,“咚咚咚”,清脆而又響亮。
花滿溪疑惑地回頭,卻一看之下也整個人呆住了。
窗外竟然有一個人!天哪,這裏可是二樓,但足足有兩樹之高,掉下去也不是鬧着玩的。更何況,外面沒有階梯或其他可攀爬之物,這人到底是怎樣爬到二樓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過《理發師陶德》嗎,很喜歡這部戲的說,喜歡音樂電影的童鞋也去看看,哥特風格,主角是演加勒比海盜的海盜(Johnny Depp )
理發師陶德,最早出現于1846年托馬斯·普雷斯特的恐怖小說《一串珍珠:浪漫史》
1847年,喬治·狄布汀·皮特以陶德為主角制作了音樂劇《理發師陶德:艦隊街的惡魔》,在英格蘭取得巨大的成功。
1926年《理發師陶德》的電影版問世,至今據此改編的影視作品已經有不下10部之多,其中還包括BBC今年1月剛推出的電視劇。
1973年,克裏斯托弗·邦德将它搬上英國斯特拉福特皇家劇院,引起轟動,并經久不衰。
1979年,《理發師陶德》首次登陸美國劇院,展現了它的瘋狂魅力。百老彙沸騰,授予它八座托尼獎,并連續放映十六個月。
Sweeney Todd的故事早已成為一個大人用來吓唬不聽話的小孩的傳奇,很多人不知是确有其人抑或是徹頭徹尾的杜撰。真正的Sweeney Todd确實存在于18世紀末的倫敦,他所殺的人不計其數,被害者的肉被剔除下來送到當時倫敦著名的Lovett夫人的肉餅店賣給倫敦人,仍然新鮮的骨骼被抛棄在陳舊的教堂St. Dunstan的地下室被人遺忘的墓室之中,骨骼之多,能從地板一直堆到墓室穹隆,骨頭上剩餘的肉散發出來的令人作嘔腐臭彌漫整座教堂,使得做禮拜的人們不得不自始至終用手帕捂住鼻子。Sweeney Todd和黑寡婦Lovett,将人類最深層的恐懼——對他人示以自己最薄弱的環節時被殺;以及剛剛品嘗過的美味居然是同類的屍體。但是法庭檔案裏并沒有記載此人,在《新門監獄日歷》也無此人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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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