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番外:花滿溪讓人頭疼的童年
第十八章】番外:花滿溪讓人頭疼的童年
花滿溪從小就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孩子,最常幹的一件事就是吃飯前把別的幾個孩子揍一頓,然後餓着肚子逃走。而且一般還不敢逃得太近,怕別的孩子發現後會打他。
小孩子嘛,哪有那麽多兄弟友愛的道德觀念,你打了我,我也打回你,公平得很,本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但次數一多,就有些讨厭了。
被打的小孩疼得吃不下飯,逃跑的小孩沒飯吃,一來二去,經常餓肚子的孩子都變得一臉菜青色。到野外伏擊也不用化妝,趴地上就和綠油油的草不分彼此,簡直就是現代版的迷彩服。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某天,樓随流終于受不了在自己眼前飄來飄去的綠得發黃的臉,老虎發威怒喝一聲,從今往後,吃飯前誰也不準打架!然後就在他說完的當天中午,花滿溪就把默語小弟打得鼻青臉腫,然後畏罪潛逃。
這種頑劣的行為,簡直就是對樓教皇大人權威的變相挑戰,氣得他火冒三丈,直接把花滿溪的午飯倒垃圾桶了。
但樓爸爸就是樓爸爸,對自家小孩永遠有一顆柔軟的心,尤其當這個人是花滿溪時。
當然了,很多年後他才明白,自己這種往死裏溺愛的行為間接導致了花滿溪和其他六人間不可化解的矛盾,以及後來的悲劇。
但那畢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那時的他,只不過是個不擅長和人相處,以及第一次養小孩的普通人。你不可能隔着時空告訴他不應該寵孩子,更不可能丢本天才少年養成計劃書給他。
這不,響午一過,樓随流就開始坐立不安,擔心那些一見到花滿溪就吓得神色失常的蟒蛇野獸會欺負他,害怕那些慘遭孩子們魔手的毒花毒草會傷害他,甚至擔憂并不存在的天雷會把他劈死(樓随流曾經有段時間懷疑花滿溪是化為人形的狐貍精,到自己身邊是為了躲避天劫……我們不得不說,像他這種高齡老人家的想法果然是……咳咳,不同凡響。)
心動不如行動,樓随流終于決定把那只到處搗蛋的小狐貍揪回來,省得自己亂想。
逐波谷山腳處有一森林,集天地之靈氣,荟萬物之精華,枝繁葉茂,裏面的樹木将自由诠釋得淋漓盡致。
簡而言之一句話,這裏是藏人的最好地點。
花滿溪每次都躲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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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随流每次都能找到他。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大概是一種類似直覺的東西吧。
果然,毫無懸念,他這次也找到躲在老樹下的花滿溪。
孩子雙手環膝,整個人蜷縮成一個球的樣子,背對樓随流,坐在露出地表的碩大樹根上,仰頭地看着天空。
有人說過,獨自仰望天空是在訴說着孤獨,花滿溪則選擇以一種更加極端的方式表達他內心的不安以及寂寞。他揮出自己的拳頭,傷人,也傷己,但對此卻無能為力。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拳頭掩藏眼裏的不安,然後事後躲在這種狹窄的空間發呆。
他從不是一個安靜的孩子,他暴躁,他任性,但當他安靜下來的時候,卻又比任何人都讓人感到心酸。
樓随流看到他身影的一剎那,竟誤以為那是一個比自己還要蒼老的人。
樓随流站在他的背後看了一會兒,然後蹲下,從後面輕輕環抱蜷縮成一團的孩子,貼着他的小臉蛋,柔聲問:“在想什麽?”
孩子指着天空,着了魔似的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鳥……”
“鳥?”樓随流疑惑地擡頭,什麽都沒看到。枝繁葉茂的樹枝早已将天空遮蔽,從這裏根本就看不到天空,更別說是飛過的鳥了。
“兩只,爸爸和寶寶,鳥。”花滿溪癡癡地看着什麽都沒有的天空,反複說着鳥這個詞。
樓随流又擡頭,還是一無所獲,但看着花滿溪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變成:“嗯,很漂亮的鳥呢。”
“你看到了?”花滿溪很驚訝地轉過頭,伸手抓住樓随流的手,急急道,“真的看到了?”
“嗯。”
花滿溪臉上立馬綻放出笑容,嬌小的臉上頓時開了花似的。他扯着樓随流的袖子說:“爹爹,我喜歡那兩只鳥。兩只,兩只……”花滿溪不停地重複“兩只”,只可惜他的唯一聽衆沒猜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樓随禮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小,怎麽還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和我說說,是什麽樣子的鳥?”
“有漂亮的羽毛,爹爹,還有滿溪。兩只。”花滿溪甜甜地笑着。
“一只大鳥一只小鳥?是這個意思嗎。”樓随流也笑。
“嗯,快樂的鳥。”
“那快樂的鳥是不會互相打架的對不對?”
花滿溪不說話了,小臉蛋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他甩開樓随流的手,鼓着小臉瞪着樓随流:“為什麽不可以打架?我讨厭他們。”
“為什麽,他們又沒有欺負你?”樓随流問。
花滿溪咬着嘴唇,梗着脖子,一副受盡委屈不被理解的樣子。
“打架不能找其他時間打嗎?為什麽非得挑吃飯前,我不喜歡你們餓着肚子。”樓随流說。
還是不回答。
“重樓告訴我,今天又是你先動的手,對不對?你啊,下手那麽狠,疼得默語哇哇直哭,氣得吹雪非要和你決鬥。哎,你怎麽還是這麽能闖禍,我真快給你氣死了。”樓随流嘴上生氣,但一想到雞飛狗跳的場景不由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真搞不懂你們,到底為什麽要不停地打架?”
該死的重樓,讨厭的重樓!晶瑩透亮的淚珠子在孩子眼眶裏直打轉兒,但那張小嘴寧願被咬出血也不肯張開。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樓随流嘆了口氣,不再糾纏于答案,伸手把小孩抱起:“算了,肚子餓了嗎,想吃什麽?”
原本以為不會這麽快被放過,預想中的叱責忽然變成香甜的美食,花滿溪愣住了。
“嗯,小白菜都吃完了,胡蘿蔔好像也沒了,還剩點排骨,糖也有,那就……糖醋排骨吧,吃嗎?”樓随流自言自語,想着一會兒該做什麽菜,忽然,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猛地仆到自己的窩頸裏,溫熱的淚水瞬間浸濕了衣領。
樓随流怔了怔,然後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怎麽,餓得直哭?我可沒虐待你啊,是你自己不吃飯……”
後面的話被孩子的嚎啕大哭掩蓋了,哭聲裏的委屈讓人再也調侃不下去。
樓随流不會安慰人,只好一下一下地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任由他哭得昏天暗地,直到喘不過氣來,才停了動作。
“爹爹……”花滿溪吸了一下鼻涕,淚汪汪地看着樓随流問了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為什麽你要收留他們?是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滿溪,所以才會找那麽多小孩子來代替滿溪的嗎?”
樓随流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傻地看着花滿溪,但他的表情被花滿溪自動翻譯為,是。
嘴巴一癟,眼淚頓時又湧了出來,花滿溪抽搐着斷斷續續道:“滿,嗚,滿溪會乖乖的,爹爹,滿溪會乖乖的,嗚嗚,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不要讓他們代替我好不好?我的确沒有他們聰明沒有他們乖,但我會努力變得乖一點,嗚嗚,爹爹,我最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分開。”
孩子的哭聲委屈得讓樓随流幾乎以為自己的眼淚也掉出來了,但反手一摸,眼下還是一片幹澀。已經有好幾十年了,這幾十年他都不知道什麽叫傷心什麽叫悲哀,但今天,看着這個哭得異常傷心的孩子,他忽然覺得自己心底最脆弱的一根弦好像被人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震得全身都酸楚。
花滿溪是他收留的第一個孩子,本來也就準備只養他一個,但後來又聽人說,沒有兄弟姐妹的小孩容易會短命,所以才陸續收養了一些其他孩子。
本是為他着想,但沒想到,最後反而給他造成如此深的傷害。
養小孩,果然很麻煩啊。
樓随流心中感慨,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結果表情扭曲到差點抽筋。
“爹爹,你被蚊子咬了嗎?”孩子看着他古怪的表情,吸了吸鼻涕,然後伸出柔柔的小胖手,“啪”地一聲拍在臉上,“不怕不怕,滿溪幫你打蚊子。”
樓随流滿臉黑線,無語了……
就在此時,花滿溪的肚子發出巨大的“叽咕”聲,孩子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肚子餓了?回去吧。”
“我不,我讨厭他們,不回去!”花滿溪嘟着小嘴,發牢騷,像只生氣的小花貓。
樓随流笑了,沒再說什麽,只是替他擦去淚水,又擰了擰紅通通的小鼻子,然後抱起他往回走。
花滿溪伸手環住樓随流的脖子,小臉哭得熱乎乎的,眼睛也腫腫的。他看了看樓随流,然後像撒嬌的貓兒般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開口:“爹爹……”
“嗯?”
“我讨厭他們,他們霸占了我的樹屋,那明明是你專門為我做的。”
“那我再給你做一個。”
“他們還在我的枕頭上放毛毛蟲,還有啊,我藏在床底下的杏花餅也被吃掉了。”
“回去我再給你做。”
“爹爹……”
“嗯?”
“爹爹……”
“……”
花滿溪将臉埋在樓随流的胸口,聽着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合上雙眼,好像已經睡着了。
林子很大,一個人的時候,花滿溪總覺得很害怕,不得不雙手緊緊環抱自己來提供安全感。稀奇古怪的動物發出嘶嘶的聲音,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正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樹葉晃動時的黑影也像鬼故事裏吃人的動物。
但躺在樓随流的懷裏時,一切又忽然變得有趣起來。不僅如此,林子還突然變得很小很小,似乎才一個呼吸就到了出口。
“其實他們也不是那麽讨厭。”離開陰森的樹林時,疑似已經睡着的小人兒忽然嘟囔着說了句,說完又用力将眼睛閉緊,假裝已經睡熟在說夢話。
樓随流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人兒。
花滿溪就是這樣,嘴巴上說讨厭,心裏卻不見得真的有多讨厭。他其實是個很單純的孩子,只是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罷了。
樓随流的眼睛漸漸露出笑意,但什麽都沒有說。腳步聲重新響起,風吹動樹葉呼呼地響,夾雜着踩在枯枝落葉上的聲音,花滿溪覺得自己好似來到海邊。
他沒見過海,但聽樓随流說過。他說,那裏有天下最幹淨的水,以及最純粹的天空,站在大海邊上的時候,你甚至會把所有的煩惱通通忘記。
會有那麽一處地方嗎?
花滿溪嘟囔一聲翻身抱住樓随流,将腦袋往更溫暖的地方鑽。
回去的路上,花滿溪夢到了大海。
他在夢裏的海邊許了一個願。
他希望能夠永遠和樓爹爹呆在一起。
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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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願望總被殘酷的現實打碎。
這是被樓随流連哄帶騙拐回去的花滿溪,頭頂一籃菜,手拎兩桶水,蹲着馬步站在冷飕飕的門口時感悟到的。
身後,暖呼呼的屋裏傳來孩子們吃飯說笑的聲音,一陣冷風吹過,花滿溪不由打了個冷顫,腳也軟了軟,晃出一些水桶裏的水來。他連忙深吸一口氣,穩住腳步,然後望着圓圓的大月亮想象中秋節的月餅。
遠方的狼站在山頂嚎叫,花滿溪心中也在嚎哭,媽的,早知道會被罰就不回來了,風重樓你這個告密的小人給我等着,明天非得把你打哭不可!
另一邊,溫暖的屋內。
“小可愛”默語眨巴着閃亮的大眼睛,問:“為什麽滿溪頂的是菜,而我上次得頂着一整盒綠豆糕?”
熱鬧的屋子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同時将目光放到“小大人”風重樓身上。
正襟危坐的“小大人”風重樓動作優雅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手帕擦淨嘴唇,抿了一小口茶,這才緩緩地說:“因為他會把綠豆糕吃掉。”
“哦,原來如此。”其他幾個豆丁異口同聲,然後又開始各幹個的事了。
這就是逐流谷極為平常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致讀者:感謝大家的支持,但我有急事得離開一會兒,另外特地感謝借口君長期以來的支持,過來合影一個,來,茄子~~~~~~(冒水的人名字大多我都記得,但是,乃們也太安靜了吧= =b)
☆、給一個坑爹的結局
五十年後。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山谷。
都是老頭老太太了,但臉上卻洋溢着快樂的笑容。
走在最後面的花滿溪忽然停住腳步,忍不住淚流滿面。
樓随流走了一會兒,感覺到身後空了,不由困惑地回頭,看到那個淚人兒,無奈,又走了回去:“你怎麽了?”
“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花滿溪用手捂住臉,“被拒絕了五十年,沒想到居然會等到你讓步的這一天。”
樓随流默默看着他,良久,一把将他抱住,長嘆:“你這個傻瓜……”
花滿溪把臉埋在他的懷裏,不停地說着對不起,和我愛你。
樓随流安靜的聽着,仰頭望天。
遠處忽然群鳥齊飛,無名山谷,就此封山。
再開啓,已是十年之後。
一個寂寞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坐在山谷門口的石頭上,沉默地抽着煙。
一道黑影慢慢從森林的黑暗中走出來,現出小森的臉,曾經的小孩,已變成如今的中年大叔。
“鬼叔叔。”小森竟然又用起了最初的稱呼。
抽煙的男人将煙鬥翻過來,在石頭上輕輕磕了磕,把所有的煙灰倒掉,反手把它□□泥土地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山谷,然後轉身,再也不回頭地離開。
“你不準備再回來了嗎?”小森問。
“不回來了。”樓随流把手伸進袖子裏,徑自走在最前頭,“我不想再看到已經埋葬的愛。”
據說,當今武林,只要你找對路子,還能找到替死鬼。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我有生之年大概是續寫不了了,主要是因為………………………………
尼瑪,當年腦洞太大,我也不知道後文是啥啊啊啊啊,我也想看後文啊啊啊
但是,一直沒有個結局,我自己很難受啊,擱在心裏各種慌,一想起就發麻
所以就是這麽個結局了
應該和當年的設想差不多
不小心被坑了的讀者們,在下這裏360度後空翻給你們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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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