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重拾信心

“才兄！”腦中突然有一絲空白,再顧不得別的,拔腿便想追出去，房門外摔碎的瓷碗的湯水撒了一地，我自然顧不得這些,眼睛只盯着往後山跑去的那個白色的身影再挪不開半分。

“阿韻！回來！若是他就被這點小挫折給打敗了，只因這件事就放棄你了,那……也不值得你愛,我倒要看看他的愛有多深。”王徽之踏出房門,大聲喊住我對我說道。

腳下一滞,試試他的愛有多深？我不由無奈苦笑，不用試他，怕是我已經陷進去拔不出來了。沒有回頭看王徽之,我欲繼續擡腳向前。

“其實靈芝寄的信全部都被我所劫，小七對你的事并不知情，父親他自然也不知道！”王徽之似是下了決心，重重呼了一口氣，提聲道。

“所以呢……”我一驚，心中不由又狂跳起來，仿似剎那之間又看到了無限希望，急忙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卻見王徽之一副慵懶的樣子倚在門框之上，挑眉輕笑。

“所以……如果你們倆真的不想放棄，或許這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其實要不是我知道謝家那小子的心不在你身上，我才不會舍得把你推給那叫什麽馬才的呢，你趕快去把那個小子叫回來吧，我得跟他談談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我妹夫。”

“可是你不是說連七哥他也……”我一怔，心中依舊狂跳不止，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問道，這王徽之還真是喜歡作弄人，上一句話吓得人半死，這一句又接着再給了無限轉機。

“你和小七的情況不一樣，我只是覺得小七他已經夠苦了，不想你也是如此。你快點去把那小子領回來見我，我在這兒等他，過期不候！”王徽之搖搖頭輕笑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

“嗯！”我心下一松，心中卻是一陣激動，點頭轉身才朝後山追去，這事有人支持總比全家都反對的好，至少也不是全無可能了。

原本離着後山馬廄不遠處有片小竹林，竹林邊上有專門設置給人休息的石桌石凳，穿過小竹林就連着昨晚我和陶淵明一起喝酒的涼亭。可是此時再來看此處就像是遇到打劫了一般，石桌石凳都被人踹翻，竹林中竹子也被人砍得東倒西歪，自然沒心思追究才兄剛剛是如何讓一番發洩才将這書院公物破壞成這個樣子，我現在只想馬上找到他，跟他賠罪道歉，問問他這份感情還要不要和我一起努力争取。

轉身到竹林一角，終于發現了馬才的身影，卻只見他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将頭埋在膝蓋上，和那日在桃花源的情形一樣，像只受傷的小獸一般瑟瑟發抖的身軀一遍遍重複一句話，細細聽來說的竟是：“為什麽要瞞着我！”

心髒似乎被什麽東西猛烈一擊，痛的有些喘不過氣，緩緩伸出手去搭上他的肩，再試着輕叫一聲‘才兄’，卻見他渾身猛地一顫，擡起頭有些泛紅的雙眼盈滿淚水，緊緊盯着我的眼眸中盈盈目光之下滿是哀傷。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嚴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真的不知道。”我走上前去緊緊抱住他，只能說句對不起，我不想傷他的心，但卻還是傷了。

“阿韻，我們沒希望了是嗎？”他聲音沙啞，有些哽咽道。

“不，只要我們心在一起就有希望，你不可以這樣就輕易放棄，我認識的才兄從來都是自信高傲，絕不會輕易低頭認輸的。相信我，只要争取就有希望，我們一起兩人努力可好。”我堅定的看着他，只希望他千萬不要再說出什麽要放棄之類的話。

“努力？我就算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趕上那個謝玄的！謝玄謝玄！阿韻，你知道嗎，他光一個謝姓就已經将我踩得死死的，讓我如何翻得了身！”馬才抓着我的胳膊，有些哀怨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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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後渾身猛然一震，站起身緊緊抓着他衣襟的手有些發顫：“你這話，可是怕我将來連累你，你可是怕得罪了謝玄之後，影響你的前途！”

“我知道了，才兄。”見他不言，我的心一子猶如沉入湖底一般涼的透徹。

“阿韻！”本來就要轉身離去的身體卻猛然被他拉回緊緊抱住，“你說什麽傻話！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不堪的人嗎！我怎麽可能舍得讓你走，要是沒有你，我将來就算是位高權重、權傾天下又有什麽意義！我只是害怕……怕我保護不了你。”

我一怔，半晌才輕笑回道：“你總是說我傻，我看你更傻，他謝家有的我王家也有，我唯一想要的只是才兄的一顆真心，這點謝玄他永遠也給不了。”心中股股暖流上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手上卻不自覺得抱他抱得更緊，淚水卻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半句話怨念的話也說不出口。我怎麽能責怪他，這是本來就是我的錯，怎麽還能反過來讓他安慰我的。

“咳咳！阿韻，我讓你去尋他回來，可沒讓你倆來上演生離死別的。”竹林之外突然響起了王徽之的聲音，我下意識的想趕忙離開馬才，沒想到卻被他的手攥的緊緊的，怎麽也掙脫不開。

“阿韻，我明白了，我不會放手的！絕不放手！”他緊緊拉着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言，堅定的眼神讓人動容，手中傳來的溫度讓我莫名的心安了許多。

“五哥！”走出竹林看見王徽之，我還未叫一聲五哥，馬才到先上前一步，恭敬道。

“你就是馬才，阿韻眼光不錯嘛，果然是一表人才，而且……力氣也不小啊。”王徽之聽他如此稱呼也沒反對，而是眼睛輕掃旁邊翻倒在地的石桌石凳，眼眉輕佻道。

“咳！那個剛才有點情緒失控，還請五哥不要見怪。”馬才臉上好一陣尴尬，放開我的手将石凳擺好道。

“不礙事，我就是欣賞你般這真性情的人，你知道阿韻自小的性子就任性倔強，在家中都被哥哥們慣壞了，我本以為她這性子來書院要得罪不少人，還難得你不記她無理取鬧，反而處處費心照顧。”王徽之輕笑一聲，一個轉身坐到凳子上有些寵溺的說道。

“不，阿韻她……很好！是她照顧我更多些。”馬才轉頭看着我，目光一掃方才的哀傷，滿含的笑意。

“也就你會這麽認為。”王徽之搖搖頭笑道，“其實你爹馬太守我以前也見過幾面，只不過相交不深，他這太守地位看起來雖不及一州的刺史州牧職位高，但實質職權卻并不在州牧之下，更何況這揚州之地自來富饒，也算得上是南國的政治中心，馬太守的地位雖在朝中算不得前等，但實力也絕不可小觑，所以算起來你們馬家也算起來是處于普通士族的上游地位。”

“我想你該明白無論哪一家的士族地位都是需要下一代子孫來維持的，所以各士族之間才需要聯姻來鞏固地位的目的無非也就是名利二字，琅琊王家自然也不例外。當然以我們王家現在的家世地位來講，還不需要去刻意巴結哪家士族，更何況阿韻上有七位兄長，還不至于落得非要犧牲她的婚姻自由來換取我王家士族地位的鞏固。”

“五哥的意思是……若我能發揚壯大馬家的威望，謀升馬家仕進，提高馬家的家族地位，等馬家的財力人力可以跻身于上等士族行列之時，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阿韻為妻。”馬才有些激動的問道。

“不能保證一定可以，但還是很有希望。其實父親這幾日來一直為小七的事感到內疚，父親自小痛愛阿韻，想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強她所難。但是前提是你能讓父親看到你馬家的實力，可問題是，通過正常的仕進道路是很難在短短幾年就快速提升家族地位的。”王徽之坐在凳子上皺眉看着馬才分析道。

“我知道，五哥說的這非常之舉便是從軍之路，五哥這點大可放心，才自小的志向便是有一天能如桓溫大将軍一般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揚名天下，如今為了阿韻，我自然會更加努力百倍。”馬才緊握雙拳，目光堅定，擲地有聲說的堅決。

“說得好！有志氣，如今的士族子弟中怕是沒幾個能有你這般的志向了。可是你也該知道，這條道路并不好走，不說這世俗對于武将眼光的偏見，就單說這條道路上的危險性也可想而知。別的我也不跟你多說，想娶阿韻，最好先把你的小命保住才行！”王徽之似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突然一垮對我們說道：“還有你，阿韻，你可真行啊，沒來書院多少日子你還跑去跳崖，你們倆是想上演一場殉情的戲碼嗎，這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叫我如何……算了，沒事就好，不說也罷。”

“五哥放心，我發誓以後絕不會讓阿韻再受到一點傷害。”身邊才兄急着說道。

“韻之以後也決不會再魯莽行事，可是這事在家中也少不了五哥多費口舌勸說，還有我這女子的身份也很成問題。”知他是擔心，我有些愧疚的說道。

“其實這也沒什麽大問題，你們夫子就算是知道了此事他也不敢上報，他遞上的東西都要經過小六的手先申察一遍，最終也到不了丞相手中，何況如今朝堂政權形式複雜，只要不影響他們各大士族之間的利益關系，你是男是女也沒多少人會在乎。但這或多或少還是對王家的名聲有些影響，所以你這身份能不暴露還是別暴露的好。”王徽之答得輕巧，我自然也看出他對世俗看法的不屑一顧，他思想不像王凝之一樣刻板迂腐，這五哥果然如書上所說是個随性傲誕之人。

經過王徽之這番開解，我們倒是都想透了許多，至少此事還有希望。那麽好吧，才兄，接下來的日子讓我們共同努力。将來你若真的為将為帥，我就去給你當參軍、當主簿、當幕僚當什麽都行，只求将來能陪你一起，征戰沙場，建功立業，保家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