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思凝沉
暮藹沉沉,夜色已深,月光漫灑卻覺有些凄涼,我晃晃蕩蕩出了舍門,有些漫無目的在書院之中徘徊,心思凝沉。
不是不想立刻就去将才兄尋回來,實在是不知如何與他開口解釋,他向來都是以自信高傲的心态自居,以他那般争強好勝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橫亘在我倆之間是門戶之隔,豈不是比我親手捅他一刀還要難受千百倍。
這份感情我絕不會輕言放棄,可更不願傷了他的心……
不知不覺卻走到了這後院涼亭,涼亭周圍是梁山伯和祝英臺一起栽的桃樹,從桃花源裏移來的小樹苗,不過幾日竟然也發起了新芽。這裏是他們小桃花源,是祝英臺寄托了無限情意的地方。
“栖栖失群鳥,日暮猶獨飛。徘徊無定止,夜夜聲轉悲。厲響思清遠,去來何依依……”帶些醉意的蒼涼聲音自遠而近,我一轉身,卻發現了拎着酒壺踉踉跄跄一路行來的陶淵明!
“陶大叔!”看見他一晃身便坐到涼亭石凳之上,将手中拎的一壇子酒放到石桌上,另一只手再舉起一壺,仰頭飲盡,明明看似潇灑的動作,卻掩不住眼神之中隐隐露出的哀愁。
“失群之孤鳥,迷途而徘徊,哀鳴思慕清遠境,飛來飛去卻無處可依。我本以為五柳先生歸隐之後心性暢達,不再為世俗所累,沒想到也有郁郁寡歡之時。”我也不阻止,轉身坐到他對面感嘆道。
“哎?哈哈哈,我郁郁寡歡?小兄弟你聽詩只聽上半句,不聽下半句啊,我看是你心有所執才是。怎麽大半夜一個人不睡覺,逛到這地方來,不會是和那馬大爺吵架了吧?”陶淵明聽後眼中哀怨的情緒瞬時掩去,看我一眼繼而大笑不至調侃道。
我一怔,明明是他做的這詩太過傷感,看着桌上的酒壇,我心中一時郁結,拿起酒壇開封道:“人生豈能盡如人意,但只求無愧于心,只是這一句‘無愧’實在太難。人說一醉解千愁,不如今晚先生就陪我喝上幾杯如何?”
無愧于心,但卻實在是愧對了我這頂着的王家身份!也愧對了才兄的坦誠相待!實在是沒想到能在後院遇上陶淵明,更沒想到我以自己一杯倒的酒量,竟然喝光了他整整一壇酒,所以最後的結果自然是醉倒在涼亭的石桌上,再也爬不起來。
恍惚間有誰在耳邊輕嘆一聲将我抱在懷中,鼻息間傳來的熟悉的氣息似乎讓人在夢中都有些傷懷,仿佛有人在耳邊輕喚一聲阿韻,聲音溫柔似水,讓人聽了有種莫名的暖心之感。緊緊窩在那人頸間,眼眸中卻有淚滴不自覺的湧出,我不覺喃喃道:“才兄,不是我不想坦白,是我根本說不出口,若是有一日你知道有些事我瞞了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傻瓜,你腦子整日在想些什麽。”似是和往常一樣,聽這句話含了些許寵溺的語調,再一緊摟着他的胳膊,我無聲笑的安心。
‘咚咚咚咚’的上課鐘聲傳來的時候,方才猛然驚醒,頭痛的腦袋有些發脹,我自然還躺在寝室的床上,掃視一周寝室沒人,我心知今日上課又是遲到無疑,索性又躺了下去,才兄應該幫我請假了吧。
卻沒想到剛一躺□,突然就從床下蹦出來一個孩子來,小孩笑着緊緊抱着我的胳膊不放,吓得半死,哪裏還有半分睡意,只聽他抱着我甜甜笑道:“韻之姑姑!你可算是醒了!”
眼前的小孩看起來不過三、四歲,一張肉嘟嘟的包子臉,配上一雙清澈無雜的大眼睛,甚是可愛!但是清脆童聲喊的一句‘韻之姑姑’卻讓我直接傻了眼,這、這是誰家的孩子!
“小姐,你醒了!五少爺帶着小公子是今日一大早來到書院的,小姐別擔心,五少爺只領了小公子一人,沒帶別人來。”靈芝端了壺茶水從外面有些愧疚的看着我,見我疑問,趕忙解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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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祯兒想姑姑了,所以就讓爹爹帶我來了。”小包子趴在我身上,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笑道。
我此時才算是反應過來,這五少爺正是五哥王徽之,那現在我身邊的這個小孩子不就是王徽之的兒子王祯之嗎!聽說王徽之和王獻之的關系自小親密,靈芝剛将信寄出去不久,王徽之便來到了書院到底什麽目的,若是想強帶我回家,為何只帶了兒子一人來此,若不是為了我的事又是為了何事。
寝室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咳之聲,下一刻大步跨進來一位穿着淡黑色寬袖長衫的年輕人,臉色較于王獻之有些黝黑,相似的眉眼之間卻多含了幾分滄桑情緒,渾身散發出與其不同的潇灑不羁的氣韻。腰間同色的腰帶随意的系在一側,另一側挂的是較顯眼的紅線黃穗的手編同心結,衣袂飄逸,卻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倜傥風流之感。
“爹爹!”身邊的小包子見了來人好是一陣興奮,迅速的跳下床蹭到王徽之的懷中,笑的可愛。
“五哥,你怎麽有空來這兒?”我自然趕緊起床客氣道。
“乘興而來,何須緣由?”青年抱起兒子潇灑撩袍而坐,挑眉言道。我聽後一怔,心下了然,這王徽之倒是個随心之人。
“阿韻,沒想到這位馬公子的确是個君子,知道你是女子之後,不但不點破反而百般維護。若不論家世,确實是個難得的好夫君。”王徽之眼睛掃過一旁長椅上的被褥,看似漫不經心輕俏的說道,卻讓我好是一驚。
“你……”心中的緊張氣息霎時湧起,我吃驚的看着他,臉色自不會好看到哪去。
王徽之見我如此反應也沒有再說話,拿起桌上茶壺自己倒了一碗茶水,輕品許久,漸漸收斂起一臉玩笑模樣,眼眸之中又露出幾分淡淡哀傷,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方才輕嘆一口氣,對靈芝說道:“靈芝,你帶祯兒先出去玩會兒,我有些話想跟阿韻說說。”
靈芝有些擔心的看我一眼,輕應一聲便領着祯兒出去順手關了房門。王徽之緊鎖着眉頭,各懷心事房中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五哥,你是要勸我回家嗎?”稍稍安撫下心,鼓起勇氣我試探問道。
“五哥?”見他不說話我再試探叫了一聲,王徽之依舊緊皺着眉頭,手指輕輕磨砂着茶杯仍不答話,仿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能自拔了一般。
“阿韻,有酒嗎?”再沉默一分鐘,王徽之突然看着我輕聲問道。
“什麽?”我一怔,喝……酒?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喝一杯了。”王徽之有些強言歡笑的對我說道,“阿韻,心裏明明很愛一個人,卻不能跟他厮守在一起的滋味,很苦吧……”
“五哥……”心中一時動容,王徽之的心思讓我有些摸不透。
“我和嫣兒如此,小七和郗表妹也是如此,如今阿韻也要如此,這老天何時才能真正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回。”王徽之摸着腰間那同心結哀傷道。
“五哥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阿韻也要如此,我和才兄真心相愛,我知道父親可能不會同意,但我也絕對不會就這樣認命,什麽老天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幸福是靠自己努力争取的!”我心一顫,站起身對他說道。
“自己争取?說得簡單,我當初又何嘗沒有努力争取過,卻還不是……”王徽之凄然苦笑,接着一擺手起身說道,“阿韻,你可知小七現在的境況?”
“七哥?你不是要跟我說他不日就要帶人将我強行拖回家去吧?我是不會輕易妥協的!”我堅決道。
“唉!小七現在恐怕沒空管你,他是自顧不暇啊!”王徽之輕嘆一口氣,眼中含了深深的哀傷接着道,“我本不想将這些事情告訴你,可又不想你沒有思想準備,你知道小七和郗表妹自小是青梅竹馬、情深意重,兩人自成親之後,日子過得好不逍遙。可惜好景總是不能長久,前幾日皇上竟然突然下旨要求小七休掉表妹,再娶那新安公主。哼!說起來,皇上這聖旨下的可真是可笑之極!”
我聽後着實一驚,腦中忽然就想起了那段關于王獻之被強行休妻再迎娶新安公主的歷史記載,王獻之與其表妹郗道茂感情深厚,但卻由于新安公主早就仰慕王獻之,所以央求皇上下旨讓王獻之休掉郗道茂反娶她為妻。聖旨難違,王獻之只能忍痛休了心愛的妻子,可是當時郗道茂父親已死,離婚後只好投奔伯父郗愔籬下,再未他嫁,生活凄涼,郁郁而終。
從未想過世間真有如此糊塗的事,當時看了書上寥寥幾行記載,不過是來當場笑話聽,卻沒想到如今就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想起初見王獻之時對我百般關愛的陽光少年,心中一時哀傷不已。
“為什麽不和皇上說明白,七哥就如此認命了嗎?”明知問題可笑,但我還是天真問道。
“怎麽可能沒有反抗過,可是聖旨不能不遵,更不能拂了皇家的顏面,為表他不想休妻的決心,這小子竟然傻到不惜将自己的雙腳燒傷,至今行動不便。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沒用,那一紙修書還是不得不簽。這件事情是謝丞相是極力支持的,父親也是點頭同意了的,為了聯姻皇親,維系家族利益,小七這個驸馬都尉是不得不當啊!”王徽之苦笑道:“阿韻,你現在還認為你和那個馬才的事,父親他會輕易妥協嗎?”
會妥協嗎?似被人突然從頭到腳狠狠的潑了一桶涼水一般心中愈發哀涼,在家族利益前途面前,個人感情生活實在是微不足道。親手休了自己自小情深意重的結發妻子,那一紙修書擺在面前的時候,七哥到底是以何種悲痛的心态将自己的名字寫上去的。
“阿韻,你可知道若非此時父親正在忙着二哥和小七的事情,若非當初小七以一句你來書院是為了将來嫁給謝玄能共同生活的好一點,父親又怎會就如此輕易就放任你來書院胡為!”王徽之似是有些不忍的提聲說道。
我有些踉跄的坐回床邊,渾身上下似乎的再提不起半分力氣,原來我能來書院讀書還有這麽一層說法……可笑我一直都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和馬才的這份感情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哐當’一聲,門外傳來清脆的瓷碗摔落的聲音,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音倉惶遠去。緊接着便聽見遠處梁山伯的一聲叫喊:“才兄,發生什麽事!你這麽急着要去哪?”
我猛然起身一驚,才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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