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教習槍法

搬去廂房之後和王玄之住在一起,自然不會是住在一張床上，廂房裏有兩張大床,一裏一外,我睡裏屋,王玄之睡得是外屋。王玄之的作息非常規律,每日都是看書或是練字直到子時才安睡，卯時之前必定已經穿戴整齊到院內晨練起來。

在這期間,我也沒有問過他謝玄為什麽也會在書院裏，謝玄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後山釣魚，除了不太喜歡喝酒之外,書院裏和他最好的自然也是同樣喜歡垂釣的陶淵明了,不過我可沒那麽多的閑心去管他們的事情,因為現如今我才算是見識了,什麽叫萬惡的軍隊生活啊。

王玄之教學期間，每日卯時之前必須準時起床在操場集合完畢，然後開始統一的跑步訓練，晨練完成之後，操場上每人發上一杆長槍開始親自教習槍術。操場之上，學子們分成兩隊站定，因為王玄之今日要給我們親自演練槍術。先不說他這一套訓兵的教習方法是如何折騰的書院學子們怨聲載道，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原來王玄之的槍法竟然是如此的精煉。

只見他在操場中間，深吸一口氣，身資站定，俊目凝威，儒雅容貌之中隐隐滲出股股殺氣。右手一翻，反手輕轉便挽起一簇槍花，随步舞動，寒光道道，驚破長空，王玄之的一手梨花槍耍的是絢爛缭亂又不失沉穩內斂。看的周圍一衆學子自然都是驚嘆不已，看的我身邊的馬才眼睛一直放着光。

“我原本還以為王謝子弟都是遨笑東山之陰，潑墨揮毫、才絕頂的閑暇之人，沒想到王參軍竟然這麽一手本領。”身後的祝英臺饒有興致的贊嘆道。

“你以為王謝子弟都像王韻之一樣啊！”他一旁的荀巨伯似笑非笑的接道。

“韻之也不差啊，他在家中排最小，自然也是嬌生慣養了些，不要讨論了，好好上課吧。”梁山伯輕聲接道。

我在身前聽得是滿頭黑線，他們這意思不就是說我是王謝子弟中的敗類嗎。王謝子弟，我那當得起啊。

“長槍精巧，實為戰場殺敵最有利的武器，最要注重速度和力量，出手要快要準，不動如山，動如雷霆，用以臨敵，矢石所不能摧。其妙只在一個‘熟’字而已，熟則心能忘手，手能忘槍；圓精用不滞，又莫貴於靜也，靜而心不妄動，而處之裕如，變幻莫測，神化無窮。” 王玄之手腕輕旋潇灑利落的收了長槍，又是一番教導。

“哇塞！大哥太帥了！”看了王玄之這一手梨花槍耍的精彩絕倫，在管不得身後之人的無聊言論。只覺心中不由升騰起一番崇敬不已的情緒，自小就崇拜那種像趙雲、岳飛一般戰神級的人物，還真的沒想到自己這便宜大哥也是世所罕見武雙全的人，一時怎能讓不人心情激動、亢奮異常！

“切！這有什麽。”身邊馬才見我一副花癡樣子，不由翻了個白眼道。只見他再輕哼一聲，将手中的長槍背在身後出列朝着王玄之鞠躬道：“先生，才自小也學過幾日槍法，不才就和先生切磋一下如何。”

“才兄……”我聽後一怔，在身後拽他一下，守着全書院的學子，他是想挨揍嗎？

王玄之聽後一笑，也不多說話，擺好架勢，笑說一聲點到為止，兩人便開始切磋起來。王玄之的槍法平正迅速，出招似游龍潛水，虛實相交，靈活多變，卻似以柔克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以忽然迸發的寸勁為主打。馬才的槍法更注重沉斂勁力，沒有過多花俏招式，持槍穩重，前管後鎖卻如猛虎下山，直透槍尖，步步緊逼。

所以直到今日我方才知道，馬才竟然也是會使槍的，而且他的槍法要比他的劍法厲害多的多。王玄之又挑開馬才直刺過去的長槍，再一個虛招側身上前，槍尖便抵在了馬才的脖頸之上，堪堪只餘了幾厘米，一時看的我心中驚險不已。

“先生的槍法果然精煉，學生佩服，輸得心服口服。”馬才也笑着回道，自信潇灑的樣子真的是讓人又刮目相看了許多。

“馬公子的馬家槍法也不可小觑，只不過手法招式還略顯生疏，假以時日定會有所大成。”王玄之收槍朝着馬才贊賞笑道，繼而回身：“怎樣，現在誰還想再來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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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之正色再環顧幾周，卻是沒有人再敢上前，看着梁山伯和祝英臺站在後方再不敢湊上前的樣子，我不由感嘆，論這上戰場殺敵的功夫，才兄絕對是全書院排第一的，根本就是秒殺梁山伯啊，我看陳夫子這次的品狀排行還不讓馬才得第一！

“好！既然沒有，我們接着練習！”王玄之一聲令下，擺好隊形，又開始要練習了。

說到這練習槍法，平時有王玄之這個大哥和馬才在旁邊開個小竈指導着，我這槍法技術自然也有所提高到，何況我發現王韻之自小應該也是習過槍術的，莫名的這長槍握在手中竟然是無比順手的。王玄之來後書院生活雖然變得苦了些，但是能讓自己在這亂世之中多一份保命之法，我自然也是半分都不敢懈怠的。

秋去冬來，雖是身在江南但這天氣也是越發轉涼了，今日下午難得放了半天假期，趁着王玄之出去溜達，吩咐靈芝叫人去幫着打了幾桶熱水到廂房來。幾個月前，梁山伯利用從中間當橫劈開半截面的竹筒，将後山的泉水引了到了半山腰的書院中來，雖然我也十分佩服他解決了不用再用人工挑水上山的這一大麻煩，但是自從他将水全引到澡堂去時，學院了便多了一個全校學子都只能在大澡堂裏洗澡的爛規矩，害得我想了好些法子方才推脫了過去。

天氣轉涼，自然不能再去後山泉水中洗澡，記得好幾次想去澡堂裏洗，還都是大半夜的叫醒馬才讓他在門外幫我看着才去洗完的，馬才因為此事沒少給我臉色看。過了幾次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專門讓人在寝室裏安了個大木桶，平時用屏風擋着自然也看不出來。我跟着王玄之住到廂房的時候，馬才很有心的連這木桶也給搬過來了。

上午鍛煉出了一身的臭汗，下午能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實在是惬意得很，靈芝在門外盯着自然不會有人進來，我頭仰在木桶沿上還在一直糾結一個問題。不知不覺已近年關，書院自然要放年假，王玄之那幾日還跟我提起過，說是離家已久，難得此次年關手頭事兒少，必然是要帶我回會稽老家烏衣巷回去看看已經年邁的父親王羲之。

說到王羲之，我來這個世界差不多也有近一年的光景了，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書院裏度過的，雖然幾位哥哥王獻之、王凝之、王徽之、王玄之都已見過，但是父親王羲之卻真的是沒有見過面，這次王玄之回去烏衣巷自然是要帶上我的，可我擔心就擔心萬一我一回到家，王羲之就再不讓我出來了可怎麽辦？也不知道我和馬才的事情，王徽之他們有沒有和父親說過，本來只想着好好學習畢業之後自己能掌握些主動權，可是心中卻始終沒有準頭的。

“哎，馬公子、馬公子你們不能進去，我們家公子在裏頭……”只聽門外靈芝一句話還未說完，大門已經被人推開。

“阿韻，王參軍說……”

“才兄！先別進，我在洗澡呢。”心中一驚，思路被打斷，不由滿頭黑線，什麽事急的，靈芝都攔不住，幸好還有個屏風擋着。

“啊，我、我不進去，我在外面說。”馬才聽完之後，馬上停下腳步，似是有些不太自然的又退了出去，在外面隔着窗戶說道。

我趕緊擦幹身上的水漬，随意披上一身長袍衣裳起身，穿上鞋子，跑出去打開房門請他們進來。知道門外有些冷，趕緊将馬才和靈芝叫進來。

“哎呀，小姐，你頭發是還沒擦呢。”見我如此模樣，靈芝趕緊将我拉到床邊有些責怪的關心道。馬才看起來臉色似乎還有些微微發紅，順手拿起旁邊的毛巾開始幫我擦起頭發來。

“呃，才兄你有什麽事兒趕緊說吧。”我能說我束胸什麽的都沒纏的嗎？

“我剛剛聽王參軍說，過幾日年假你要随他回會稽是嗎？”馬才臉上明顯焦急着有些失落的說道。

“是啊，我不回家還能去哪兒？再說了，已經這麽久沒回家去看望父親了，大哥一定也希望我回去看看的。”總覺得快一年了沒讓王韻之回家去讓她爹見一面，定然是有些不孝啊。

“去我家吧，我邀請你去我家過年。”馬才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方才對我說道。

“哎？這怎麽能行，就算我想去大哥也不會同意的，我總不能這麽長時間都不回家看我爹一眼吧。放心吧，放完年假很快就會再見的。怎麽？也不過二十幾天的時間你就會想了我嗎？”看着他我有些戲谑的問道。

“阿韻，你……當真還會再回來？”馬才突然自身後摟過我，将臉埋進我還未幹的秀發中，言語中竟是帶了幾分顫音。

當真還會回來？心中猛然一顫，我自然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過還是拉了他的手，笑着對他堅定的點點頭道：“自然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