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雙人袖舞

陶淵明走了書院的日子又過得平淡起來,平淡到我差點都要忘記王徽之還在枕霞樓裏這檔子事，直到今日我在醫舍看到了被人打成了重傷的蘇安，平靜的日子才算是到了頭。

今日王藍田無意間告訴我,他在醫舍養傷期間聽蘭姑娘講了不少醫理知識,讓我沒事也去醫舍跟蘭姑娘多請教請教。因為平日裏練習多少都會受些小傷,我覺得這建議不錯,所以就趁着馬才去找夫子聊天的時候,去了趟醫舍,這才知道,原來是心蓮姑娘出了事！

蘇大娘說昨日谷心蓮是在去浣衣房的路上被枕霞樓的人抓走了,他們手裏還拿着有心蓮姑娘親手簽字的賣身契。心蓮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蘇安自然不答應,追着那群人到了山下,卻讓他們給打了個半死。

聽蘇大娘提到枕霞樓，我自然是心中震驚，當然也為心蓮這事着急，這都一天一夜了，陶淵明讓我照顧好心蓮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竟然不知道！

“可惡！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早跟我說！”要不是蘇安現在重傷未愈，我真想揍他一拳！

“告訴你頂個什麽用，難道你還要拿着刀去把枕霞樓的人全砍了啊！”小惠姑娘朝我翻了白眼有些不客氣的說道，“跟你說？那可是關乎人家姑娘的名節問題，看你這麽着急，那你和心蓮是什麽關系啊？”

“我……我把心蓮當妹子。”看着蘇安有些不太友好的臉色，我無語道。我能把她當什麽，我照顧她完全是因為陶淵明的囑托，否則我才懶得過問呢！

“好了小惠，王公子也是好心。”小惠還要還嘴，蘭姑娘急忙攔道，“荀巨伯已經和梁公子拿錢去贖回心蓮了，王公子不必擔心。”

“是啊，祝公子已經出了錢了，等着你來，黃花菜都涼了！”

“小惠！你少說兩句，梁公子他們回來了。”蘭姑娘說完，穿着便裝的梁山伯和荀巨伯以及穿着院服的祝英臺便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他們滿臉愁容的樣子，我已猜到，人定是沒有帶回來。

祝英臺看着我有些尴尬，梁山伯則朝我點頭一笑繼而轉身跟蘭姑娘解釋道：“人不讓贖，老鸨說一個姑娘可以生出好多錢來。照她這個說法，莫說是二十兩黃金了，就算是一千兩黃金也贖不回心蓮姑娘了。”

“那怎麽辦？”祝英臺急着問道。

“我和巨伯商量了個辦法，就是找一個比心蓮更美，更能賺錢的姑娘把她換回來啊。”梁山伯想了想說道。

“哎，你們可打主意到我身上啊。”小惠姑娘看着祝英臺一眼，羞澀一笑，“我雖然長得比谷心蓮漂亮，但是青樓那種地方我是死也不會去的，人家向來是守身如玉的。”

“馊主意！”我有些無語的犯了個白眼在一旁小聲道。

“這個方法不妥，就算能換回心蓮，可是那個去換人的姑娘不是一樣也脫不了身嗎？”蘭姑娘皺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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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啦，就不能用姑娘去換！”荀巨伯桃花眼一挑，有些壞笑的打量着我和祝英臺道，“要扮起女裝起來比谷心蓮漂亮的，身手絕對不一般的，又多才多藝的。你們說，要找誰呢？”

我看都沒看他直接給了個白眼，不說上次我去青樓的事兒讓馬才知道和我吵了一架，就說王徽之還在枕霞樓呢，我若是去了不是自己找死嗎？我還沒大義凜然到那種程度。

“喂，荀巨伯你看我做什麽，你該讓王韻之去！”祝英臺被荀巨伯看的滿臉緊張道，繼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不對，王韻之也不能去。”

“他怎麽不能去，一定要讓王韻之去！他剛剛還說谷心蓮是他妹妹來着。”小惠看着我急忙說道：“荀巨伯，我不許你讓祝公子去那種地方！我看王韻之他最合适不過了，憑他的武藝，就算直接把心蓮姑娘從青樓裏搶出來也沒問題。”

“韻之，你看這……”梁山伯有些期待的看着我問道。

“我不去，你說破天我也不會扮女裝去。”我倚在門框上，冷聲道。讓我拿錢去将谷心蓮強搶出來還有可能，不過這樣勢必會驚動官府，為了心蓮的名節也不可行。

“為什麽！以前你都是很樂意助人為樂的，怎麽現在這點小忙也不肯幫了？你放心，我們偷偷去，不會讓夫子知道的。”荀巨伯皺眉有些不滿的說道。

“我不能……”

“王公子，祝公子求求你們了，求你們救救心蓮吧！”蘇安踉跄着從床上趴下來就哭着跪在我面前，淚流滿面的哀求道，“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不能失去心蓮啊，我知道王公子是好人，我現在只能依靠你們了，求你們了。”

蘇安這一跪，讓我好是一驚，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怎麽能……還未等我起身扶他起來，只見他身邊的蘇大娘也徑直朝着我直直跪下了，也哭着哀求道：“蘇安喜歡心蓮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了，他這輩子要是不能跟心蓮有個結果，定會活不成的，我就這一個兒子啊，萬一他想不開，我蘇家就斷子絕孫了啊。王公子，祝公子，你們就行行好吧，求你們了。”

“大娘，您起來！”我和祝英臺趕緊拉着他們解釋道。他們這般大禮，我如何受得起啊！“不是我不救，是我不能去枕霞樓啊，我……我哥他也在枕霞樓，要是讓他見到我，一定會把我打死的。”

“你哥也在哪兒？那就更好了，更容易脫身了，你看蘇安和蘇大娘都這樣了，你忍心嗎？”荀巨伯催促道。

“這……”我實在是為難。

“好吧，王韻之，答應了吧，我陪你一起！”祝英臺牙一咬，臉色一橫，對我言道。

“好、好吧。”額間不由一滴冷汗留下，枕霞樓，為什麽我總是覺得不太對勁呢。

這次行動完全是我跟梁山伯、祝英臺還有荀巨伯私自決定的，別說是馬才了，就連靈芝也不知道，只祈禱王徽之早已經不在枕霞樓了。只不過要是讓馬才知道我打扮成這個樣子去青樓，回來之後必定又得是好一番解釋。

“唧唧，漂亮，真是漂亮啊，你們兩個要真是女兒身，那可就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年郎了。”一路上荀巨伯都在調侃我和祝英臺。祝英臺穿了一身淺粉色的落地長裙，緊束腰際，長發半挽成發髻，一半披落而下直垂腰際，腰板挺直加之整個人的出塵氣質，大家閨秀的感覺立刻顯現出來。

我的打扮同祝英臺一個模樣，頭上插的簪子流蘇壓得我頭痛不已，不過這長裙卻是換成了大紅的顏色，還缺心眼的在額間還畫了朵紅梅，腰間配了寬封腰帶，雖是系的苗條身姿顯露無疑，但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我穿的這像是成親時嫁人的嫁衣啊。因為十分穿不慣這繁瑣的女裝打扮，我怎麽着都覺得別扭，只覺的走路都成問題，更別說是像祝英臺那樣保持出塵脫俗的氣質了。

“韻之，你要學學英臺的樣子，人家那樣一看就是大戶家的千金，看你好看是好看，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儀态嘛。”一路上荀巨伯啰嗦個不停。

“哪那麽多廢話！站着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來試試！我們現在要去的是青樓，人家要是一看你是一副大家千金的樣子，怎會相信你是去自投青樓的！”我黑着臉對他說道，每次看着他在嘴上貼的那撮猥瑣的胡子我都覺得無語。

荀巨伯這才悻悻的閉了嘴，我們二人一到枕霞樓，往那張方臺上一站，便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灼眼球，枕霞樓的老板娘一遍遍的打量着我倆，一邊不停誇獎，我很配合的朝她展開一個大大的笑顏，當然了我主要是怕她認出我，因為不久前我剛自稱小爺的在這兒欽點過玉無瑕伺候的。

“太棒了！兩位姑娘果然都是國色天香啊，一冷一熱，一靜一動，簡直是極品啊！”老鸨有些興奮的滿意笑道。

“老板娘，你要是看了滿意就快點的畫押換契，把谷心蓮叫出來吧！”梁山伯抱了把古琴，裝模作樣道。

“哼！這位紅衣姑娘還算不錯，有做青樓女子的潛力，可是這另一位雖然這氣質樣貌都是頂尖的，可是太冷清，怕客人見了畏懼，要不然你們倆這麽不自己留着？”老鸨一聽，冷聲道。知道是老鸨故意刁難，可我聽着怎麽就這麽不舒服呢！

“好了，知道了，讓你們這枕霞樓的客人們喜歡就成了不是嗎！起開，騰地方！”我有些不樂意的打斷老鸨說道。

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們已經商量好了，若是這老板娘故意刁難讓我們表演才藝，我和祝英臺就一起跳一段長袖舞，我以前到是學過一套流雲飛袖，就是因為好看才下足了功夫。

梁山伯在我們面前坐定，七弦琴擺在膝下坐好，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要是坐在前面撫琴的是馬才，那我跳的才更有感覺，可惜對着梁山伯，感情交流不起來啊。

随着琴音漸漸響起，将長袖挽起擺好身姿，突然臂間一個猛然發力，大紅長袖橫向甩過頭頂，繼而反身再甩過髀間，身軀下彎，翹袖折腰，舞袖空擺，随着緩緩琴音兩邊大紅長裾翻飛飄曳，熾烈如火。身邊祝英臺也配合着我身軀輾轉騰挪，舞姿委婉，娴靜婀娜，舞袖流動起伏，猶如雪山之巅的冰清雪蓮，出塵脫俗美得無法言喻。

臺下嘈雜之聲漸漸消失，貌似越來越多的灼灼目光都被吸引而來，一火一冰，一沉一急，舞袖潇灑飄逸，随着清澈悠揚的琴音，或如波回，或如雲動，或如虹飛，或如煙起，揚舉的長袖，飄曳的長裾，行曲的腰肢，婀娜的體态，自是飄若浮雲，翩若驚鴻。所以我又一次興奮的發現，原來王韻之這具身體竟是如此輕靈柔軟。

素足一點，配合着祝英臺旋轉的身形，轉的我有幾分眼暈，看着荀巨伯早已經将心蓮姑娘的契約拿到手，我和祝英臺一對視，朝着梁山伯施一個眼神，最後一次蓄力，大紅舞袖飄過頭頂，琴音戛然而止，二人身形猛然立定，一舞完畢。

臺下忽然傳來陣陣拍手叫好之聲，我心中也是一陣澎湃激昂，梁山伯早已拉起祝英臺做好了跑的姿勢，我卻還沉浸其中，渾然不覺。剛想給大家鞠個躬，道個謝，卻被忽然響起的兩個聲音驚得怔在了當場！

“阿韻！”

“阿韻！”

兩個清晰熟悉的聲音的猛然傳入畔傳來，驚的我直留冷汗，擡頭看看站在二樓正緊皺着眉頭往下看和站在方臺之下正往上瞧的兩人，一時傻了眼，怎會這麽倒黴的！

王徽之和馬才！

這下可慘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