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長大
黑吃黑的家夥從不敢報警,只能打落牙往肚裏吞。江濰的保镖連夜把陸溪的母親從火車站抓了回來,那個卷款逃走的女人瑟縮着蹲在房間角落,楚楚可憐地落眼淚。
昏迷不醒的小 beta 在病房裏躺了一整晚,醫生說是重度驚吓加輕微腦震蕩,身上有刮傷,額頭被鈍器劃傷,沒個一時半會養不好。江濰坐在床前看着被子裏窩着的陸溪,待了兩個多小時,才被他父親的電話叫走。
“人我幫你找到了,關系幫你打點好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江濰站在空無一人的醫院走廊裏,背靠着冰冷的牆壁,白灰蹭過肩膀,撲簌簌掉下粉塵。他用手指碾過身上的碎屑,偏頭透過模糊的玻璃注視着床上那一小團輪廓,淡淡回應:“一周以後。”
“明天中午的機票,小爍在家裏等你。” 電話裏男人語氣堅定,回答毋庸置疑。
“做夢吧,最早後天。” 江濰對父親的死命令嗤之以鼻,反駁道。
“不過是一個 beta,真是稀罕。我是該說你出息了,還是說你膨脹了?” 男人玩味地道。
“您老十八歲混跡夜店,隔年三個私生子不知道哪個是您的,到三十歲親子鑒定都能給私立醫院創收蓋一座病號樓,論起膨脹我估計不及您萬分之一。” 江濰說話不卡殼,仿佛電話對面是生死仇敵,全然聽不出對血緣父親的恭敬:
“又或者您覺得自己二十歲包養的兩個小 beta 沒能給你生出孩子很遺憾?可惜讓我這種刺頭繼承你億萬家産,您要是不滿現在做個試管嬰兒也來得及,看是他搶家産快,還是我捐款做慈善快。”
電話另一頭的男人頓了頓,神色估計不會好到哪裏去,壓抑着嗓音罵了好幾句難聽的,才勉強同意江濰‘最早後天回去’這個通告。
江濰挂了電話,轉回頭進屋繼續陪着昏睡中的陸溪。
他肯定被先前的事吓到了,就算沒受到實質性傷害,恐怕還是會留下心理陰影。江濰和父親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他必須按照安排出國鍛煉,回國後接手公司,娶那個世家的 Omega 做妻子,走上原本既定的軌道。
作為交換,他可以在暗中作為陸溪經濟上的監護人,陸溪可以擺脫他惡毒的母親,順利到另一個城市住校、上學,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去唱歌,又或者做他喜歡的事。
也不錯,江濰這麽想着,靜靜坐在陸溪身邊,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陸溪額頭的傷口已經處理好,本來就瘦弱的身體更顯病态,估計現在扔外面就能被風吹跑。嘴唇的顏色很淡,沒有血色,面容灰敗,縮在白到刺眼的病床裏,像尊小小的豌豆水晶雕。
不知道他長大了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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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比現在更好看吧,但營養不良的小孩就算漂亮也沒法從當下的模樣窺見未來,他還很小、很瘦,有無限可能。
江濰輕輕伸出手來,食指在空中探出,擦過幾乎凝固的空氣,帶起一陣不可察覺的微風,溫柔地戳了戳陸溪的臉頰和眉心。
冷檀幽幽飄散在空氣裏,強勢又不可控地溢滿整個房間,江濰沉默地坐在那裏,信息素卻已經違背主人的行動兀自在遠處伸出繩索,緩慢而堅定地将病床上的人包圍起來。
Alpha 該死的捕獵者的本能。
江濰深呼吸一次,手指緊扣,指甲嵌進掌心,留下一排半月牙狀掐痕。他試圖自主控制信息素,卻無意間聞到那股先前莫名出現的櫻桃味。
他篤定,那種味道是從陸溪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象征着 omega 信息素的、誘人而可口的櫻桃。
江濰顫抖又激動地站起來逐漸靠近,視線鎖定在病床上那團小小的影子身上,步子剛邁出去,卻又如夢初醒。他冷汗涔涔地駐足在原地,櫻桃味越來越濃,幾乎要占據他所有的感官。
床上的小孩還在睡,眉頭緊緊皺着,大概在做噩夢。
啪——
清脆的一聲響,江濰右臉頰烙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他努力掐着右手手腕,控制不斷抖動的指尖,奪門而出。
十分鐘後,戴着防毒面具的江某人小心翼翼推開門,蹑手蹑腳地走進來,确定自己這幅樣子完全不會吓到床上正努力康複的陸溪時,才緩了口氣坐下。
他的樣子有些詭異,又或者說是滑稽,面具後的視線落在陸溪輸液的手上,愣神似地看了好久。
短且細的手指,因為維生素缺乏而有參差不齊的倒槍刺,但的确是很漂亮的一雙手,柔軟而靈活。
江濰記得那雙手按在手機屏幕上的樣子,知道那小孩玩槍戰游戲有多笨拙,了解他寫字時候手型不對,寫出來的字倒馬馬虎虎。
他好像已經知道有關陸溪的很多事了。
“beta 有什麽不好,beta 最好了,自由自在,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
江濰小聲地,突然望着陸溪的臉自言自語起來。
但他這話說的又不對,alpha 也不會受到 beta 的影響,可他剛才分明……
江濰痛苦地低下頭去,揪着頭頂的幾根毛來回搓弄,不拔下來不罷休。
他,就在十分鐘前,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孩,有了‘渴望’這種情緒。
或許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變 | 态 ?
“跟他們做不如跟我做,我有的是錢。” 江濰盯着陸溪的臉,很小聲地低喃着,那一瞬他的眼神中夾雜了點莫名其妙的病态和霸道的詭異占有欲,若是陸溪醒着,一定會被江濰的眼神吓到脊背發涼。
“至少我沒那麽禽獸,對小孩下手。” 江濰伸出手去,很輕很輕地觸碰了一下陸溪的指尖,他看清那只手的手背上還挂着水,藍塑料片下細針伸進青色血管,頭上瓶裏水滴有韻律地向下。
“但我會吓到你吧?你才十四歲。” 江濰很重地嘆了一聲,收回手去,規矩又禮貌地幫陸溪把被子掖好,沉默良久,在無人回應的病房裏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快點長大吧,陸溪。”
……
江濰年少時最後見陸溪一面是在回本家的飛機前,那時陸溪還沒醒,估計是輕微腦震蕩還沒怎麽好,好在身體指标正常,沒有什麽後遺症。
他在家裏的安排下出了國,兢兢業業讀了幾年書,又在公司裏做了一段時間高位,經驗積累七七八八,禁 | 欲技能卻直接點滿,讓周圍的二世祖 alpha 們嘆為觀止。他家裏有一個麻煩精,雖然不喜歡卻不得不應付;心裏有個更麻煩的,喜歡但應付不着。
人家現在是國內最火的男團主舞,脫個衣服下面一片小 o 尖叫,開嗓唱幾首歌幾十萬手到擒來。
人家說女大十八變,陸溪長到十八歲簡直跟換了個殼似的,再被自家公司一包裝,簡直不敢認——嘿,他江濰的眼光是不錯,挑豆子都能找到個金鑲玉,拂去外面那層泥,裏面精致的簡直讓人只會海豹拍手。
piapiapia,完美結婚對象。
好不容易熬到回國,江濰還沒打算好怎麽重新撿回跟陸溪以往的那段關系,至少近水樓臺先得月能摸兩把,誰知當紅 Phoenix 男團主舞混在一群不三不四、看起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藝人堆裏。
仗着自己是 beta 就開始浪?誰教的狗屁規矩,葉榮看人都看夜店來了?
江濰知道那天那個酒吧是個什麽場所,來的人多半不是良家少年,以至于他看見陸溪朝他走來時習慣性露出不滿和嗔怪的神色。
更過分的是,當年連個爆米花都當做寶貝的小 beta,居然開始跟他玩‘走腎不走心’這套。
主動爬上江濰床的是陸溪,當年那個跟在他身後舉着棒棒糖跟他說‘抽煙活不到四十’的小孩轉眼變成清冷帥氣的大明星。
他好像不認識江濰一般,俨然是一個看上了多金大少爺想出賣自己為以後開路的小糊咖。被 alpha 占有,還要喘着氣勾着他的脖子,壓抑着嗓音問:“先生,打不打算考慮我?”
“你覺得就你這個技術,值得我包養你?” 江濰實則是生氣的,甚至氣到骨子都在抖,動作大開大合,毫無保留。
他屢次研磨着陸溪的後頸,想試試曾經自己嘗到的那股櫻桃味會不會再出現,但一無所獲。
為什麽一上來就叫先生?是拿了什麽腹黑金主小嬌妻的劇本入戲太深了?
為什麽不肯認我呢?你是魚腦子嗎才過了幾年就把我忘了?
為什麽一上來就爬我的床呢?你是對誰都這樣嗎?
為什麽……
無數個 “為什麽” 在那個夜裏彙成交織的喘息和交彙的汗水,對江濰來說那大概算是人生中第一場酣暢淋漓的體驗,偷偷看的片子總算派上用場。
但對于陸溪來說,是一場很痛的、糟糕的經歷,以至于他不得不請一天假,回去後被葉大經紀人逼問了好些天。
那他能怎麽說?說我為了暗戀的人而把自己賣了,然後我技術不太行,被他做軟了腰爬不起來,不小心多睡了一天?
見鬼,他陸溪的面子至少有一千萬那麽貴,頂了小半套別墅在腦門上呢。
大概很久以後,當江濰問起最開始那段‘走腎不走心’的微妙關系的原因時,那個傻 beta 居然振振有詞在他面前分析娛樂圈裏為資本和利益運轉的人際關系有多麽殘酷,以及成年人在沒有愛的情況下不如走腎等等歪理,被江濰按在桌子上好個欺負。
不過第一次之後,江濰食髓知味,打算陪陸溪玩一個相逢不識。
無所謂,管它有沒有前緣,陸溪照樣要乖乖叫他一句先生,變成他的人。
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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