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年少

當江濰從旅行箱裏扯出 oversize 的衛衣長褲,扔到後排,叼着煙吊兒郎當走回駕駛座時,陸溪才知道 “不讓他們認出來” 是什麽意思。

“就這……” 陸溪盤腿坐在座椅上,鞋半脫不脫,在真皮表面踩下個灰撲撲的腳印。他用手張着江濰的衛衣,見江濰冷酷挑眉,好似在威脅。

—有的穿還不謝主隆恩?

“挺好的。” 陸溪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套上,換了褲子,鑽進副駕駛。

褲子很長,松松垮垮,腰帶要系倒數第二枚格子才不至于掉。江濰手一伸,把陸溪的帽沿壓低,遞給他一個黑口罩。

“先生,你不覺得這樣是自欺欺人嗎?” 陸溪撣了撣身上的圖案,張牙舞爪,看上去像個變異後的賽亞人。

江濰冷哼,沒接話,開着車駛出地下室。

他們沿着道路向前,香榭麗舍大道邊的草坪安寧恬靜,街邊燈紅酒綠、華貴雍容,陸溪半搖下車窗,微風蕩漾在車廂內。

巴黎,一座永遠煥發青春活力的城市。

無聲相映的霓虹比白晝絢爛,燈火輝煌,遠處人聲鼎沸,陸溪半倚在車門,指着窗外的風景道:“我以前來這裏拍花絮,沿着香榭麗舍走了一段,但那天天氣不好,有些遺憾。”

他的表情雀躍靈動,像放歸自然在林間跳躍的鹿,眉梢輕挑,撲閃的睫毛下是清透的陰影,直直照進江濰眼底。

“我知道。” 江濰打了轉向燈,單手扶着方向盤,動作自然從容。

很意外,陸溪驚訝回頭。

你怎麽知道呢?你不該知道的,那時候你大概還不知道有我這號人。

“先生在巴黎留學?” 陸溪錯亂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力:“之前榮姐不是說先生在紐黑文……”

被江濰饒有興致的探究眼神一盯,陸溪臉熱,他清了清嗓,目不斜視,表面鎮定——他只是打探個消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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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你還問我什麽了?” 江濰道。

被抓包終究感覺尴尬,陸溪摸了摸鼻尖,餘光瞟到街邊散步的人群,稀裏糊塗道:“随便問問。”

“想知道什麽?” 江濰的聲音很低,響在狹小的車廂裏,街風順着車窗闖入,吹亂了他的額發。

想知道你留學時過得好不好,想知道你有沒有愛過人,想知道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想知道先生眼中的巴黎是什麽樣子的。” 陸溪歪着頭,乖巧地笑着。

“熱情自由的城市,生活可以很慢,但一個人游蕩難免失落。”

你可以在風景最別致的地方找到典雅的咖啡館,随意便能選取最入鏡的角度,遙遠西海岸的陽光被大西洋暖風浸潤,落在咖啡的飄逸拉花上。

你可以放肆自己的愛好,奇裝異服、行為藝術,沒人在乎你多格格不入。夜晚的街景繁華,哪怕大道霓虹落幕,仍有微星似散落在城區街巷裏的光亮。

只身難免失落,有人相陪則不顯孤獨。

巴黎是歐洲的極樂場,卻不是我的。

我的,以前在天邊,現在在眼前。

紅燈亮了,江濰一腳油門踩下,傾身伏去,在陸溪臉上烙下一吻。

他們開到停車場,江濰解了門鎖,讓陸溪下車。

“我們出去轉轉。” 江濰把陸溪扯到身邊,打量着他的衣容,蹲下身給他挽褲腳。

“先生,我自己來就好。” 陸溪小聲說着,挽個褲腳,他還沒到要人幫的程度。但這話出口是有些遲疑的,因為看着江濰半跪在他面前,動作仔細認真,從心裏擠壓出一絲滿足感——江濰原來還是願意放下身段為他做些什麽。

衣服褲子都是江濰的,尺碼偏大,像給木頭人套了個麻袋,多少顯得不合身量。袖子和褲腿挽了兩道,露出細白的手腕腳踝,陸溪許久不穿休閑裝,從裁剪寸寸細致的西裝裏解放出來,被風一吹,倒感覺空落落的。

“走吧。” 江濰做完這一切,滿意地拉着陸溪,繞過小路走到街上。

異國他鄉盡是陌生面孔,奢品店的白光從店門口鋪到街邊,街景五光十色,寶石熠熠生輝。再往前,街頭藝人在塗鴉牆前唱歌,主唱用當地民謠特有的閑散又浪漫的腔調,吉他弦撩動,三兩音樂人在路邊唱着,有別于陸溪習慣的樂曲風格。

更浸潤在煙火氣裏,又捏着法蘭西民族特有的格調,讓人一聽便蕩漾在棉花上的音色。

陸溪靜靜地聽着,隐約抓到一絲靈感,晚風、音樂、人潮,印象派塗鴉鋪滿磚牆,像為現代城市劈出的複古之門。他拿出手機,認真地在備忘錄上寫着什麽。

江濰看不太明白音樂人間獨有的暗號,但陸溪難得有創作興致,那一瞬來自生活不經意的瞬間,一個旋律、一句話,又或者…… 一小步前行的距離。

“等我退出公衆視野,就去做街頭藝人。” 許久,陸溪收起自己的備忘錄,小聲道。

他的眼裏全然是豔羨與憧憬,好似天地間翺翔的信天翁,落到高樹枝桠上,瞥見比自己更自由的生物那般。

“好。”

不知是誠心還是附和,又或許在陸溪心裏兩者都不重要,他望着江濰,很輕地笑了一下。

“到時候,我會記得邀請先生來聽我的露天演唱會。” 陸溪開始幻想退休後的生活:街頭藝人或者酒吧駐場,都不算壞意見。

“好。” 江濰應了一聲。

傻子,到時候,你就只能在卧室裏唱給我一個人聽了。

——

陸溪又上了一次熱搜,是第二天早上從別墅裏醒來才知道的事兒,他半眯着眼緩神,聽見葉榮在電話那頭叽叽喳喳,心情一片安寧。

據說有人在巴黎街頭拍到他與陌生男子一同出游,只可惜帽子口罩遮得嚴實,偶遇者不大敢認,只放了個疑似的标簽。

不用疑似了,就是我——陸溪是真想這麽發,但為了工作指标,想想還是算了。

畢竟葉榮最近已經開始喝黑芝麻糊用霸王生姜生發水了,還是體諒一下美女的發際線比較貼心。

這沒讓陸溪清醒,他窩在房間裏又睡了個回籠覺,日上三竿被老幺拎着手機搖醒,睜眼時還有些懵。

“溪哥!你記不記得咱的頂頭大 boss!江先生!他離婚…… 啊呸…… 單身了!”

一枚炸彈落在他心上,陸溪一骨碌翻身坐起來,抓着老幺的手看熱搜。

#星氏承安繼承人解除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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