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日落

吃完晚飯喬安就回家去收拾院子了。他給已經枯了的花澆了些水，想着或許有機會能活過來。

程煦覺得能活過來的希望不大，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

院子裏面的樹葉零零散散有一些，喬安也全都打掃了。程煦幫着把院子裏面的桌椅都擦了一遍。

喬安打掃樹葉的時候還在角落裏面發現了一個秋千。像是被人從樹上拆下來的。

“煦哥，這裏有個秋千。”

“是嗎？我看看。”

“你會綁這個嗎？綁上去試試。”

程煦的身材看起來不是白練的，很快就爬到了院子裏面的樹上。

“你小心點。”

“我可是在這裏長大的人。”

喬安還是有些擔心：“你……你別立flag。小心點。”

程煦綁好繩子，下來後把木板擦幹淨，對喬安說：“快過來試試。”

喬安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程煦在後面推他，這會陽光斜着撒下來還有點刺眼，一上一下的有點閃到他的眼睛。

“這太陽射眼睛嗎？”

“有點。”

“那你自己玩吧，我去那邊給你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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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煦總是無意識地做這麽些行為。

“你說你這種人怎麽就單身呢？”

“我有說過我單身嗎？”

“單身的人身上都有一種氣質。”

“什麽氣質？”

“閑。你一整天幫我收拾屋子，和我一起吃西瓜，也沒用手機回過消息什麽的，有對象才怪了。”

“你這個角度還挺……奇特的。”

喬安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程煦站在他面前，喬安朝他笑着，他好像有些理解網上那種說眼睛裏面有星星的形容。

“所以你為什麽沒有女朋友啊？”

“因為……我剛受完情傷。”

“煦哥，你這忽悠人呢。”喬安覺得程煦這種人看着就不像是那種會因為一段感情受傷的人。主要程煦剛剛回答他時的語氣很随意。

程煦的表情看上去又不是很認真：“我回這裏就是想要忘掉過去。”

喬安也不清楚程煦是在騙他還是說的真話：“那……你忘掉了嗎？”

夕陽過于刺眼，喬安看不清程煦的表情，但他感覺程煦是在笑的。

“在努力啊。”

“煦哥，你加油。”

“說什麽屁話，哪有人這麽安慰人的。”

“那我應該怎麽說？”

“你在這慢慢想，我回家拿個東西。”

“嗯。”

等程煦回家拿完相機，進院子裏就看到了喬安坐在秋千上玩從院牆上撒進來的碎光。

程煦趕緊打開相機将喬安拍了下來。相機聲沒關，喬安一臉懵地擡頭，又被拍下來了。

“別亂動，看着夕陽的方向。”

“射眼。”

“好了。”

“給我看看。那群叔叔阿姨都誇你照相好看。我懷疑是你的審美跟他們引起了一些共振。”

喬安坐在椅子上看着相機裏面的照片，說實話沒看出什麽名堂，總之就是顏色看起來還可以，好像也挺好看的，但又不懂具體哪裏好看。

“怎麽樣，看出來了嗎？”

“不懂。就覺得好看。”

喬安繼續翻照片：“你怎麽把我這個也拍下來了，顯得我好幼稚。”

“你自己說的。”

喬安繼續往後面翻，他以為程煦拍挺多，結果看到了一個長着一雙狗狗眼看起來很可愛的男生。

喬安不認識，就沒繼續翻了，把相機遞給了程煦。

程煦接過相機，沒多看就關了相機。

夕陽漸漸沉下去，程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喬安在秋千上晃來晃去。

喬安看着夕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程煦聊天。

夕陽沉到院牆下面了，喬安也跟着跑出了院子。

喬安回頭朝程煦說：“這裏的落日真的好漂亮，你快拍下來。”

程煦剛好拍下了這一幕。鏡頭裏，少年的氣息被放大了，程煦想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騙喬安看日出，喬安這種笑容好像和日出更配。

“你別拍我，你看，太陽要落下去了。”

“跟我來。”

程煦拉着喬安沿着公路跑了起來。路邊很多人都在飯後散步。

“門沒關。”

“沒事。村裏面很多人家都不關門。”

天色越開越暗，程煦拉着喬安沿着公路向上跑到了一個稻田邊。水稻已經成熟了，但是還沒來得及收割。天還沒黑青蛙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叫了。

夕陽已經要完全沉到對面的山後面了。

“來晚了。這裏看夕陽很漂亮。”

喬安指着背後的山問程煦：“你去過山頂嗎？”

程煦點頭：“不過路很難走，公路沒到山頂，後面要自己找路上去。我在上面拍過照片，我可以回去給你看。”

“你之後帶我上去看看，可以不？”

“下來的時候天很黑，很危險。”

山裏面這時候蛇也多，其中要是有毒蛇也難辦。而且夕陽看完了之後，下來沒有燈，萬一腳滑了也很難辦。他也是怕喬安有危險。

喬安深谙不作死就不會死的道理，所以沒有強求。

“那好吧！”

程煦看出了喬安很失望，但他還是不想讓喬安冒險。

路燈準時亮了，今天天氣很好，路燈很亮。他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好幾群人，都是來這邊避暑的人。

喬安邊走邊踩程煦的影子，走得蹦蹦跳跳的。

“我小時候很喜歡這麽玩。當時我爸就說被踩了影子就長不高了。”

“那你還踩我的影子？”

“你這都多大歲數了還相信這些！”

“那你多大歲數了還在踩人影子！”

喬安沒管，繼續踩着影子。程煦開始跑了起來，喬安在後面追他，想要繼續踩他的影子。

“長不高的！”

路上倆人你追我趕，剛好遇到了住程煦家的那群叔叔阿姨。

“小夥子，飯後別劇烈運動！”

程煦沒停下來，喬安就不停地追。雖然晚上很涼快，但是喬安還是追出了一身汗。

程煦媽媽在院子裏乘涼，看到倆人跑進來，趕緊讓兩人停下來。

“你們兩個幹嘛呢？這麽有精力明天晚上就多幹點活。”

程煦指着喬安說：“媽，是他要追我的。”

程煦媽媽一向很公正：“你別惡人先告狀。安安是不是他欺負你。”

喬安點頭，表示确實是程煦在欺負他。

程煦媽媽拿着扇子就往程煦腦袋上敲。

“媽，相機，我手上有相機。別弄壞了。”

喬安在一旁哈哈大笑，最後成功的笑岔氣了。程煦趕緊進屋端了被水給喬安。

程煦媽媽邊給喬安拍背邊數落程煦：“你這個身體非要讓安安追你，你說你安什麽心？”

“媽，你這個偏心樣，難怪大哥小時候愛欺負他。”

“誰叫你們長得沒安安乖。”

“膚淺！”

“我要不膚淺，當初也不會着了你爸的道。”

喬安終于感覺好點了：“阿姨你當初和叔叔怎麽認識的啊？”

程煦爸剛好做完家務出來乘涼：“我和你阿姨那個時候就相親認識的。你阿姨看我長得好看，硬是要嫁給我。”

“好話全讓你說完了。你不也覺得我長得好看嘛？”

喬安算是懂了，程煦爸媽就是顏狗互相看對眼了。然後生了兩個孩子也顏值很高。

程煦媽媽感嘆說：“我們那個年代還好一點，可以瞧個樣子，我爸媽他們就是家裏面訂的，結婚前一眼都沒見過。”

“那我爺爺奶奶也是家裏面訂的親事嗎？”

“這個我不清楚，不過你奶奶看起來上過學，家裏面應該條件不錯。那個時候和你爺爺算不上門當戶對，所以我感覺應該不是家裏面訂的。”

“那我奶奶說不定還和家裏面鬧過。”喬安已經腦補出在那個年代奶奶不顧家裏面的反對也要和爺爺在一起的場景了。

“我不清楚，你奶奶也沒和我們講過這些。”

“啊，好多蚊子。”

“這裏的蚊子好像很愛咬你，我坐這裏好半天了都沒咬我。你手臂上昨天的紅點都沒消完。你帶長袖長褲過來了嗎？山裏面不熱，換個衣服穿。我明天給你縫個驅蚊的香包。小煦給你戴的這個手環在山裏不管用。”

“阿姨，你縫香包的時候叫上我，我想看看。”

“那你明天早上早點起，和我一起去摘薄荷葉這些。”

“媽，我也想要。”

“你這皮這麽厚，也沒蚊子咬，幹嘛要多給你縫一個？”

“唉。算了，我上去放相機，你們繼續聊。”

喬安爸剛好打了個視頻過來。

“爸，你看，我和阿姨在聊天。”

“你這次回去有長進嘛，都和阿姨相處那麽好了。”

“阿姨人很好。媽在嗎？”

“她洗澡去了。”

“老喬，你看你兒子的胳膊，上面全是蚊子咬的。”程煦媽媽把喬安的手臂展示給喬安爸爸看。

“我就說喬安長得細皮嫩肉的。”喬安突然想起了他爸昨晚發的那條讓他社死的朋友圈。

“爸，你昨晚幹嘛發那麽一條朋友圈，我的臉都被丢完了。”

“你還好意思說，大半夜找你媽說害怕。男孩子你怕什麽？”

“老喬你這話說的。你年輕那會兒膽子可比不上小姑娘。”

喬安爸爸試圖以咳嗽掩飾尴尬。

“阿姨你快說我爸年輕的時候怎樣了。”

視頻那邊咳嗽得更厲害了。

“爸你要不喝點水？”

“就你爸年輕的時候很怕鬼。晚上不敢一個人走夜路。”

“安安，今天怎麽樣？還習慣不？”

“媽，我在這邊多玩幾天再回去，這邊還挺好玩的。”

“我們之前回老家的時候我就給你說了老家很好玩，你當時就知道躲在屋裏面。”

“當時年輕不懂事。”

“王姐，我也在。”程煦媽媽對着屏幕打招呼。

“我們家喬安回來多虧了你們照顧。他那個樣子沒你們幫着一個人在老家都找不到方向。”

喬安覺得雖然我老媽對他的形容一向精準而犀利，但是多少有點傷他的心，不過他知道他老媽不在乎。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程煦媽媽接管了他的手機，喬安媽媽接管了他爸的手機，兩個女人都用着帶着口音的普通話聊得很快樂。

程煦下來就看到喬安趴在桌子上看他媽在聊天。程煦把椅子搬到了喬安旁邊，悄聲問：“對面是你媽？”

喬安點頭。程煦表示很理解。因為他之前就見識過倆人聊天，只能用相見恨晚去形容那種場景。

程煦湊到喬安耳邊：“她們還有聊一會兒，你要去看照片嗎？”

喬安也沒事做，就跟着程煦去了樓上。

程煦打開了電腦，喬安注意到了程煦桌面上的游戲，是他經常玩的那個游戲。

“你也玩這個游戲嗎？”

“不經常玩。無聊的時候會玩玩。”

“那以後我們可以一起打游戲。”

“好啊。”

程煦打開了一個文件夾，裏面全是照片。

“這是我這一年拍的這邊的景色。”

程煦把一旁的椅子搬了過來，讓喬安坐在旁邊。

“這是去年夏天剛回來的時候，割稻時候拍的。”

程煦繼而解釋道：“村裏的人都會種一點田，夠吃的那種，不會太多，不然會很累，大家也不靠種莊稼賺錢。到了收谷的時候，每家的勞動力就會集合起來一起收，這樣既有速度，又熱鬧。等收完谷就會在村裏的停車場那邊擺上好幾桌飯，村裏人會稱那頓飯為打谷飯。”

“村裏面的人看上去都好和諧。”

“勞動力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人就會互相取暖。”

“你這個形容很不像你能說出來的，不過還挺有道理的。但是你為什麽不去幫忙，還在拍照。”

“你看你們這種，總愛站在道德綁架攝影師。”

“行了，山上不還有沒有來得及收的谷子嗎？我還趕得上不？”

“可惜沒有打谷飯了。剩下的都是當時還沒完全成熟的。只有幾個田的，這個之後找幾個人就收了。”

“那我要是還在我也要去。”

程煦笑笑：“你還真是對什麽都感興趣。”

“是哦。”喬安這才發現他好像很喜歡鄉村的這些事情，之前他在上海很少會對某些事情産生興趣。

“這個是秋天的時候山裏拍的。那時候好多樹都變黃了。這一張是山那邊的楓樹林。”

“這些照片都好漂亮。我都想十一的時候回來玩了。可惜之前上學的時候沒發現這邊這麽有趣。”

“這個去山那邊的一個草場。不過當時秋天了，草有點禿。”

“哇，這個雪景好漂亮。山上竟然會下雪。我都還沒見過真的雪。”

“山那邊有個滑雪場，開車就能過去。冬天我們的客人主要就是來滑雪的。我在想今年冬天去趟東北，我想看看大雪。”

喬安突然有些羨慕程煦的生活。

“你和我爺爺奶奶好像，想去哪就去。我也想去東北看雪，據說哈爾濱的冰雕很好看。”

程煦笑着對喬安說：“其實你也可以試試這種生活。”

喬安知道程煦的意思，但是他雖然總愛逃避現實，但他是個很難跳出現有生活的人。

“可我要工作。回去過不了多久就上班了，天天敲代碼寫程序，想想就很煩。”

“程序這麽無聊嗎？”

喬安沒多想就回答了程煦的問題：“嗯。”

“唉！我會努力讓自己有趣點。”

喬安被逗笑了：“要是所以程序都和你一樣好玩，我也不會讨厭我的專業了。”

“好了，要不要繼續看。”

“看看看。”

“這夕陽真美！”

“我山頂拍的。”

“想去。”

“我考慮考慮。”

喬安沒想到程煦會答應他，有些開心。

倆人看完照片下樓，程煦媽媽已經聊完了。

“安安，你的手機。”

“阿姨，我回去洗澡了，拜拜。”

“去吧，早點睡，明天起早點，晚了太陽曬。”

“好的。”

喬安心情很好哼着歌蹦蹦跳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