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鄰裏

程煦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太陽還很大。程煦讓喬安去找他媽把家裏的小推車拿過來。

喬安一路小跑進院子，沒注意到院子裏地上放着幾個簸箕，直接摔到了簸箕裏面。

程煦聽到響聲趕緊跑到院子裏面，看到喬安很快就爬起來了，把簸箕裏面的東西擺好。程煦還沒來得及問喬安有沒有摔到什麽地方，喬安就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悠悠地走進了屋裏面。

程煦看着簸箕裏面被壓碎的藥草，又看了看屋裏懷疑喬安肯定被摔疼了。

程煦媽媽在二樓也聽到聲響了，打開窗就看到程煦在院子裏面。

“安安呢？”

“阿姨我在一樓。家裏的小推車在哪？”

“要小推車幹嘛用？”

程煦就說：“嫂子讓我帶了一車的水果回來。”

“等會兒我馬上下來拿。剛剛你們有聽到什麽響聲嗎？”

程煦憋住笑：“沒有。”

程煦進屋就看到喬安坐在沙發上沒動，笑着說：“累了嗎？”

喬安點頭。

程煦看着喬安的樣子有些好笑，但是他又覺得為了給喬安個面子應該忍住，以至于他最後還是沒忍住。

喬安看着程煦笑得那麽歡，很無語。他覺得他剛剛就應該動作再快點。

程煦把喬安褲子上沾的薄荷葉碎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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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煦邊笑邊說：“剛剛有摔疼嗎？”

喬安很不想提這個問題，偏偏被程煦給看到了自己平地摔這種丢臉的事情。

“就地有點燙。”

程煦媽媽剛好下來，就聽到程煦在哈哈大笑。

“什麽事這麽好笑？”

程煦看到了喬安警告的眼神，沒敢說：“就是一個笑話。”

“快把水果搬家裏來，不然一會兒在車裏悶壞了。”

程煦小聲問喬安：“還好嗎？”

喬安拉着程煦衣服站了起來。沒理會程煦，跟着程煦媽媽出去了。

程煦媽媽看到車裏面堆得滿滿當當的水果有些犯難。

“這也太多了。我們就拿一箱桃和李子就好了，西瓜家裏面還有，你都拿去給村裏面的人吧。現在直接去送吧，省得拿進院子一趟。”

程煦媽媽拿出來了一箱桃和李放在了地上：“這箱是什麽東西？”

“嫂子拿過來的小龍蝦。”

“你嫂子那邊還嗎？要是忙的話我就過去幫她。”

“看着還行，不過你自己打電話問她吧，我也不清楚。”

“算了算了，你快去送水果。安安歇着去，小熙成天幫我幹活，你跟在他後面也成免費勞動力了。”

喬安只是覺得無聊：“我就看着他不幫忙的。”

程煦看着喬安嘆氣：“唉，家庭地位越來越低了。”

程煦媽媽笑着說：“兒子，等你哥回來，你的地位就上去了。”

“媽你想想為什麽哥總不在家。”

“照你這麽說你哥不在家你也有責任。”

喬安覺得惡人有惡報，誰叫小時候程雲總欺負他。

程煦給村裏每家都送了一箱桃、一箱李子加一個大西瓜。小推車一次都壘不下，只能分幾次送。程煦怕袋子裏面的西瓜滾出去就讓喬安看着點。

喬安戴着個遮陽帽，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也沒聽。程煦覺得剛剛喬安可能是真沒摔疼吧。

“李伯，給你送西瓜來了！今天剛去果園摘的。”

一位中年大叔打開院門，就看到了程煦抱着兩箱水果。

“拿這麽多水果來幹嘛？今年夏天吃的西瓜全是你們家送過來的。”

“反正果園裏面多了也賣不出去。”

程煦把水果搬進了院子裏面，喬安抱着個西瓜跟在後面。

院子裏面的小狗追着喬安叫喚，喬安抱着瓜上蹿下跳。

“旺財，不要追了，過來。旺財認生，就愛追着陌生人跑。”

喬安躲在程煦後面，旺財還在沖着喬安叫。喬安還戴着遮陽帽，皮膚又白，看起來很像個女孩。

“這位是哪家的姑娘？之前沒見過是你女朋友嗎？”

程煦和喬安都沉默了一會，喬安把帽子取下來說：“李伯，我是男生。”

李伯一拍腿，自己笑起來了：“瞧我這眼神。小孩長太乖了。”

程煦也笑了起來：“李伯，這是喬爺爺家孫子。”

李伯盯着喬安看了一會兒說：“長得是有一點像。”

喬安懷疑李伯根本就沒看出來，只是在掩飾剛剛的尴尬。他長得比較像他媽，所以才會總被人說可愛，他媽就是一張娃娃臉，所以一直看起來就很年輕。

一次也就送了四家，送完後程煦就推着空的推車回家準備第二趟。

“你等會兒。”

程煦停下來問：“怎麽了？”

喬安蹲在推車上，然後說：“走吧！太累了，走不動了。”

程煦推得很慢，邊走邊說：“安安，你這個體質得練啊。”

“懶得動。”

“再不動就真的越來越像女孩了。”

喬安說到這個就難受，轉身問程煦：“我長得像女孩子嗎？”

程煦看着喬安白得發亮的皮膚，也覺得不怪李伯把喬安認成女孩。

“你要聽實話嗎？”

喬安嘆口氣，又覺得程煦這種長相也不是他能有的，只好說：“我們換個話題吧。”

“說起來你小的時候也……”

“程煦，住嘴。”

中間有一戶人家就是種他們早上看到的那一大片蓮藕地的人。所以在他們搬水果進院子裏面的時候，大叔就拿了一大袋新鮮的蓮子給他們吃。

“小熙這位是誰？之前都沒見過。”

“喬爺爺家的孫子。”

“大叔好。”

喬安每和程煦進一家院子就會被問起這個問題。程煦每次的回答都一模一樣。

“我記得小的時候是在這邊住過一段時間是吧？是叫安安吧？”

“大叔你記性真不錯。”

“大叔那個時候年輕，記事。安安這蓮子拿去吃。”

喬安接過：“謝謝大叔。”

程煦來的時候就準備問大叔帶喬安采蓮蓬的事：“大叔，安安想去采蓮蓬，所以我想明天帶他去底下摘一會兒。”

“你們要吃蓮子我去幫你摘吧，荷花地裏面淤泥深得很，你們年輕人體力不行。”

“我就帶安安去體驗一下。”

“那你明天帶他去吧！你們家有衣服嗎？沒有來我家拿。”

“我回去找找，應該有。謝謝大叔。”

倆人離開後喬安才笑着說：“大叔質疑你體力不行。”

程煦看了眼喬安：“為什麽要自讨沒趣？”

喬安被程煦看得有些惱羞成怒：“程煦你真煩！”

他們兩人來來回回跑了四趟才把最後一家的水果送完。

喬安是真的已經累得走不動了。程煦看着體力是真的好。

回去的時候喬安直接坐在了推車上面。

“給你表演個一分鐘回家。”

“別別別！程煦！煦哥！哥！”

程煦推着小推車走得飛快，喬安當場就想到了高中時候物理裏面著名的滑塊問題。如果程煦給他的加速度過大，他就會滑出去。喬安用腳趾頭都想得到這樣有多危險，還好路是平的，還沒車。

程煦越推越快，喬安越叫越大聲，他們雖然沒在一分鐘之內回家，但是喬安的嗓子确實幹了。

程煦媽媽在院子裏洗小龍蝦，老遠就聽到喬安的叫聲，就跑出院子裏面看。然後就看到了程煦推着小推車跑得飛快，喬安坐在上面尖叫。

“程煦你給我停下來，看我不打死你！你幼不幼稚？”

程煦到家門口，一個完美的剎車，喬安坐在小推車上轉身朝程煦說：“程煦你這人好煩！”

程煦媽媽拿着刷子作勢要打程煦。

“媽，饒命！”

“逗安安這麽好玩嗎？”

程煦點頭，氣得程煦媽媽又要打他，程煦趕緊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媽，我去停車了。”

等程煦停完車回來就看到喬安坐在小推車上面，圍在一個大盆旁邊和他媽一起洗小龍蝦。

程煦順手就拉着小推車走了，喬安手裏還拿着一只小龍蝦在刷，人就順帶着被拉走了。

程煦媽媽沒擡頭，繼續刷小龍蝦：“程煦，小心挨打。”

“我帶他去戴個手套。”

“你不會拿過來嗎？”

程煦把小推車連帶着喬安一起拉進了屋。喬安也懶得動，在小推車上繼續刷龍蝦。

進屋後，喬安拿着小龍蝦在程煦面前揮來揮去：“快夾他！快夾他！”

程煦把小龍蝦搶過來壓在了刷子下面，給喬安戴了雙手套。

程煦還沒給喬安把手套戴上就聽到喬安喊：“快點，蝦跑了！”

程煦依舊沒有着急，慢悠悠地給喬安把手套戴上了。喬安一直盯着那只逃跑了的蝦。程煦給他戴好了手套後，他趕緊去找蝦，還好蝦還沒跑遠。拿着蝦就跑出去了。程煦也拿了雙手套過去幫忙，程煦媽媽直接把刷子給他。

“你來我這裏坐。我去剝點蒜，晚上做蒜蓉小龍蝦。”

“老爸呢？”

“跟着釣魚去了。”

“難怪下午都沒看到他。”

一大盆小龍蝦才洗一小半，程煦估計他媽把蒜末準備好他和喬安都洗不完。

“煦哥，你看！”

喬安拿着一直蝦，直接把一整根蝦線扯了出來。

喬安估計剛學會，有點興奮。

“為什麽不做麻辣小龍蝦呀？”

“因為我媽偏心眼。”

喬安這才知道程煦媽媽是因為他不能吃辣才準備做蒜蓉小龍蝦。

“阿姨真好。”

“我不好嗎？”

喬安想起了剛出程煦做的危險事嘆了口氣：“比如？”

“比如我一個重慶人竟然做出了讓步。”

“可是也不是你做。”程煦雖然說的有道理但是喬安已經不是程煦因為他點個菌湯鍋就感動的人了。

“我們比賽看誰先刷完十個蝦。”

“為什麽要做這種很累的游戲？”

程煦發現喬安是真的很不愛動，總愛嫌棄累。

“你要是贏了我我幫你剝一晚上的蝦好吧？”

喬安把手上的蝦扔到了一旁洗過的蝦的盆裏面：“一個。”

“你怎麽賴皮？”

“你又沒說什麽時候開始。”

喬安之前雖然沒刷過蝦，但他洗過的菜可能并不比程煦少，所以做這種事還是很快的，并且他還贏在了起跑線上。最終喬安以半只的優勢贏了程煦。

“我贏了！你記得別耍賴。”

“知道啦。快刷，刷完我要去沙發上躺一會兒，今天好累。”

“我也要。”

兩人又刷了半個小時才把剩下的蝦刷完。程煦把刷好的蝦又洗了兩遍，拿清水泡着，把另一個盆蓋在上面就準備走了，喬安把剛剛坐的小凳子壓在了上面。

“封印住就跑不出來了。”

程煦躺在了他房間的沙發上，占了沙發一大半的地方，喬安也想躺着，但是沒地方躺了，就幹脆躺到了程煦身上。

“安安，去床上躺着。”

“我衣服很髒，你去。不然你讓開點我們一人一半。”

程煦一想他的衣服今天跑那麽多地方也很髒，也沒動。

“我人比你高，按面積是這麽算的。”

“你不能這麽算。而且我也不重。”

“但你硌得慌。”

“你也是。”

“所以你為什麽非得要我們兩個都難受呢？”

“我只是不想你一個人享受而已。”

程煦被喬安硌得有點難受，一把把喬安扯到了懷裏：“那就這樣吧！”

喬安舒服多了，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不過他今天太累了，有些困就躺着睡着了。

程煦沒想到喬安這麽能睡，睡着後的喬安也不亂動，像只安靜的小貓。

程煦拿着手機拍了張喬安的照片，就看到了一個美術工作室發的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去重慶，那邊有一個設計工作想交給他。

程煦回了句：“最近幾天不行。大概十天後。”

這個工作室有很多外包的設計工作，程煦好多活都是接的這個工作室的。不過像這種外包的活一般時間都比較緊，他這幾天沒空應該就不會給他留着。

沒想到的是工作室那邊很快就回複了他說給他留着。

程煦把手枕在頭底，也開始閉目養神。他沒喬安那麽多覺，現在是睡不着的。

叔叔阿姨們回來時的說話聲吵醒了喬安。喬安也沒想到剛剛那會兒竟然睡着了。然後就看到程煦一旁也閉着眼睛。

喬安戳了戳程煦的臉，程煦沒有動靜。

“睡着了？”

喬安拿手在程煦眼前掃了一下，發現程煦的眼睫毛動了。

“程煦你個笨蛋，裝睡都不會。”

“你個豬，成天就知道睡。”

“唉！我下去了，叔叔他們好像今天真釣到魚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到的啊，他們剛剛回來說話聲音那麽大，感覺很興奮的樣子。”

“我也下去看看。”

這群叔叔阿姨每天下午都會去釣魚，但是一般情況下都只釣了幾條小魚，今天釣到了兩條大魚。兩條都是程煦爸爸釣的。喬安覺得人菜瘾大這個說法在某些時候還挺貼切的。

程煦爸爸一回家就把今天釣的魚殺了，腌了起來。

程煦把放在院子裏面的小龍蝦端進了廚房。程煦媽媽把配料都準備好了，就讓程煦把蝦倒進了鍋裏面。滿滿一大鍋小龍蝦。像喬安這種愛小龍蝦人士已經開始饞了。

程煦爸聽說有小龍蝦趕緊到廚房來阻止程煦媽媽把小龍蝦做毀了。

“你去客廳休息去，這裏交給我來。”

程煦媽媽難得清閑，把鍋鏟交給老公後就離開了廚房。

“你們倆也別在這邊添亂，出去玩。”

倆人被趕出廚房後就在院子裏面聊天。

喬安癱在椅背上看天：“天好藍，上海的天總是灰沉沉的。”

“夏天的時候都這樣藍。”

“冬天不這樣嗎？”

“你冬天自己回來看。”

“唉，好難。不想回去了。回去就要上班，一點都不想寫程序。”

“是不是比起來你眼前這個程煦要可愛很多。”

“簡直慈眉善目。”

“你不喜歡你學的東西嗎？”

“是啊。當時我爸媽想讓我學金融，我就說我們家就兩家飯店哪至于去學個經融。然後當時也沒有喜歡的，就報了個據說好找工作的計算機。學着學着就發現不喜歡。你學美術是因為喜歡嗎？”

“我學的是設計。我挺喜歡的，學設計可以想象很多的東西。”

“那你當時是怎麽說服你爸媽讓你學這個的？我聽阿姨說你高中成績還不錯。”

“也沒多說什麽，就告訴他們如果我以後後悔也不會怪他們。”

“真羨慕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真正喜歡什麽，所以很多時候都沒什麽動力。”

“你太愛待在舒适圈了，你不去經歷很難發現自己喜歡什麽的。”

“你說的對。但是走出自己的圈子太難了。我有的時候會有很多的想法，但是我不敢去真正做。我不是個愛冒險的人。”

“你看我現在也沒有穩定的收入，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哪天你失業了你能做什麽？我想過，我可以去超市當售賣員，去送外賣，送快遞，反正我想了想我不會餓死，那我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去做我不喜歡的事。”

喬安沒想到程煦是這種想法，他還挺佩服程煦的勇氣的。

“這就是你和我不一樣的地方。我也想過我哪天失業了我要怎麽辦。但是我當不了售賣員也送不了外賣。我只會寫程序。”喬安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放不下二十幾年努力學習得到的東西。

程煦揉了下喬安的頭：“既然只會寫程序，那就快樂點。”

某種程度上來說程煦活得挺通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