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分離魂魄
“這位仙人在,仙人,不會害我們。”那安老爺雖然吓得哆哆嗦嗦的,腦子倒是清醒。
“安老爺,夫人,我向來是不管家事的,但是今日也要多嘴幾句了。”莫修染走近了兩步,看着他們道,“今日那魔物是誰,想必你們也猜到了,正是你們的兒媳安荊氏,她懷胎十月,即将臨産,你們卻早早把她趕了出去,讓她身邊無人照顧,一個人在夜裏摔倒,血流而死,怨氣化魔。這樣的果就是你們的因,因果循環,萬望不可再做錯事了。”
安老爺驚恐的擡起頭,身形晃了晃,安老夫人趕緊上前扶着他,擔憂的看了眼安老爺,然後面對莫修染,變了臉色,說道,“什麽叫錯事?那賤人就該死,合該沒有生下那孽種,我們趕她出門讓她自生自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她就該被浸豬籠的,我們還不夠好嗎,她在我兒子死後才懷上孽種,你們說說,不該得到懲罰嗎?”
“自生自滅?自生自滅為何不讓所有的大夫産婆去幫安荊氏接生,不就是逼她死麽?”莫修染冷聲問。
“呵,那賤人做出這等有辱婦德的事,誰不想避她三尺,倒是她,還有什麽臉待在臨風鎮不走?”安老夫人言辭更加激烈。
“呵呵,我言至于此,其他的不多說了。”莫修染轉身,不願再交談的樣子。
“哎哎,魔物為何要殺那個家仆啊?”刑落心裏惦記這個問題,忙問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它上來就殺人,我們攔得住嗎?”安老夫人回答。
“是這樣嗎?安老爺?”刑落轉而看着安老爺。
安老爺瞧了瞧莫修染,看他臉上是嚴厲又帶輕視的複雜神色,心裏有些害怕,“這,這,那東西上來就掐着我脖子啊,是阿昭救了我,是阿昭救了我...”
“啊?還是個護主的家仆呢,哎。”刑落感嘆了一句,看那家仆在破院子裏的時候膽小如鼠,沒想到在危險面前願意為了救主人喪命。
刑落也不愛管別人的家事,更何況是這樣的大戶人家,只是今時他身份已變,又在莫修染這個小神官身邊,不由有恃無恐,道,“安老爺,勸你們厚葬這位家仆吧,還有安荊氏,那也是你們家的兒媳婦,也得讓她入你們祖墳吧。”
“這,這不行,這不可能!”安老夫人松開扶着安老爺的手,指着刑落,聲音顫抖,“你又是什麽東西,由得着你來指點我們的家事!”
“住嘴!”安老爺拉住安老夫人,“多謝仙人,我們會妥善處理的。”
“你們随意。”莫修染似是毫不在意,說完不再多留,轉頭對刑落說,“我們走。”
“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刑落也不在意剛才安老夫人的指責,沉聲問了一句,“那個,你們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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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掃起幾片落葉,安老爺和安老夫人像定住了般,眼神閃躲,神色慌張,讷讷不回話。
刑落有些急了,怎麽都不說話了?正想再追問,“走!”莫修染看了一眼刑落,冰冷的臉似有愠怒,示意他離開,刑落才不大情願的跟着莫修染走了。
“那,那安荊氏懷的是誰的孩子啊?”剛一出門,刑落就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情,我也不關心,總不過,跟他們安家人脫不了幹系。”莫修染邊走邊答。
“我覺得也是。”刑落一手抱胸,一手支着腦袋,喃喃道,“會是誰呢?”
莫修染的臉色終于好一些,看着他問,“不着急回去了?”
“啊,對,對。”刑落放下手,又道,“不對,等等,先去一個地方。”說着,帶着莫修染來到街邊一家酒肆,道,“剛才就注意這家了,修染兄,能請我喝杯酒麽,喝完酒,我就回去。”
莫修染微楞,點頭答應。
等到下酒菜已擺好,酒已滿上,刑落激動的咽了咽口水,他從早上忍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刻,早上的包子可以不吃,酒不可以不喝。
刑落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拿酒杯,可是,他的手穿透杯子,停在了杯子中間,瞬間僵硬,刑落不死心,抽回手再去拿,還是一樣,再拿,還是一樣。
他對酒如此渴望,渴望到忘記了他現在是虛無的這個事實,觸摸不到實物,還喝什麽酒呢。
如此三五下,刑落徹底喪氣了,他所有的期待全部化為無奈,是啊,他一個勾魂官停留在人間本就不該,還想貪戀人間的酒麽。
“走吧,帶我回去吧。”刑落嘆口氣,低低的對莫修染道。
“嗯。”剛才的一切莫修染都看在眼裏,墨色的瞳仁裏也閃爍着不忍,卻終是一句話也沒說。
他帶着刑落,來到一家客棧,開了間屋子,屋子裏只有一張床榻。
“這是?”刑落暫時忘卻剛才的無奈,賊笑着問,腦海竟閃過一絲邪惡。
“冥界唯有魂魄可入,我需分離魂魄帶你回去,肉身待在客棧就好。”莫修染解釋。
“哦,不會有危險吧?”
“速去速回。”
刑落感激的看着莫修染,看來這位神官平日不僅超度亡魂,除魔衛道,連他一只鬼也會幫忙,真不愧是神官。
就算他不懂,可是聽到分離魂魄,且肉身待在客棧,萬一肉身碰上意外,他會不會再也回不來了呢?莫修染不提,他也該想到的,如此危險,他竟也願意幫他。
刑落還在想的時候,莫修染就已經施法帶他回到了冥界。
這落腳的地方不正是往生殿麽。
“嘿,回來了,多謝修染兄。”刑落這一回來竟是感覺踏實了,起碼這裏他的手是可以觸摸到所有東西的啊。
“嗯。”莫修染點點頭。
“哎?那不是那個叫阿昭的家仆麽?”刑落掃視了一下四周,眼尖的看見家仆阿昭的魂魄,混在新魂裏,呆呆的站着,他思緒又回到安府的那些事,走過去把阿昭揪了出來,“喂,你。”
阿昭轉頭看到刑落和莫修染,吓了一跳,“仙人,你們怎麽也下來了?那,那東西也把你們打死了?那,那老爺呢?”
“你老爺好着呢。”刑落不耐煩回他,“啧啧,你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我,我的命就是老爺救的,我願意為了他死。”阿昭慘白的臉低下去,悲傷顯而易見。
刑落對這其貌不揚的家仆有了幾分敬佩,他都這個年紀了,也該是有自己家室的,卻能置家人不顧,願意為了救命恩人以命償還,這份膽魄,這般義膽,世間少有,也不知是對是錯。
“你為什麽要背着你們老爺去找修染幫忙啊?”刑落繼續問他話,莫修染也走了過來細聽。
“是,是老爺讓我去的。”
“啊?為什麽啊?”
“老爺想讓二夫人把孩子生下來。”
“額,為什麽啊?想讓她生為什麽還把她趕出去啊?嗳,還有,那孩子是誰的啊?”
阿昭心想反正大家都要投胎了,這些事說出來也無妨,就開始前前後後講了起來,“我家二少爺從小體弱多病,娶了二夫人也是來沖喜的,可是二少爺成親後,還是沒有捱過多久,哎,二少爺不在的三個多月後,二夫人竟然懷孕了,她對安老夫人說她懷的是二少爺的孩子,安老夫人請的大夫說她才懷上一個月,這,二少爺都走了三個月了啊,安老夫人氣的不輕,喊着要把她趕出家門,安老爺勸了勸壓了下來,可是後來,安老夫人還是把二夫人趕出去了,我家老爺是不忍心這樣對二夫人,才托我幫忙找仙人給她接生的,我家老爺是個善人,他是想救二夫人和她的孩子啊。”
“你還是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喽?”刑落本來想終于要知道孩子是誰的這個秘密了,結果阿昭講了半天還是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的故事。
“我不知道,肯定是院子裏哪個膽大包天的家仆,欺負一個弱小的寡婦,就該抓出來喂狗。”阿昭恨恨道。
“那為什麽不抓出來呢?”莫修染側目問他。
“嗯?”
“連你都想到了,肯定是哪個家仆,為什麽安老爺不把這個人抓出來呢?”莫修染繼續追問。
“額,我不知道。”
“說明這個人不是家仆。”
“那是誰?”
“是誰不知道。”
刑落被莫修染挑起了興趣,直直看着他,等他說出是誰,結果他來了個是誰不知道,無奈的噓口氣。
“我知道是誰,要不要聽啊?”一個嬌俏妩媚的聲音響起。
此時,他們身後走出來一個鬼影,穿着紅色長服,手裏拿着折扇,扇子上畫着一朵紅色彼岸花,修長的五指并攏,悠然的扇着折扇,慢慢走近。
聽聲音本以為是位女子,走近了才道是位男子,他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五官白皙,面容俊秀異常,尤其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竟是和花鐘言有些相像,只是少了女子的柔美,多了幾分英氣,更顯姿色卓然,這幅容貌當真絕色,在這盡是容貌出衆的冥府裏,稱得上最出衆的了。
他步履悠閑散漫,風流倜傥,像是一幅優美絕倫的美人畫卷。
“孟婆大人。”莫修染率先出聲。
此鬼正是孟婆花子溪。
“孟婆大人?”刑落大叫一聲,孟婆不是個女子嗎,不是花鐘言嗎?
“修染。”花子溪先是和莫修染點頭示意,再看着刑落問,“這位勾魂官,你不去勾魂在這裏做什麽?”
“我,我。”刑落不知道怎麽回答,幹脆橫了橫心,先質問他,“那你呢,你又不是孟婆,為什麽要冒充她?”
“呵呵,你是新來的吧,孟婆有兩個都不知道啊?”花子溪搖着折扇,笑着問。
“啊?兩個孟婆?”刑落一時接受不了。
“是啊,都像你一樣接受不了孟婆是個男子,所以請下來一個無用的女子做孟婆,這不就有兩個了。”花子溪也很不樂意,翻個白眼,扇子一合,敲着自己的手掌道。
“額。”刑落先入為主,且和花鐘言見面聊的很開心,眼前突然冒出來一個男子孟婆,他是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老遠就看到你了,怎麽,找不惜啊?”花子溪看着莫修染問道。
“修染兄還是這裏的常客啊?”刑落也看着莫修染問道。
莫修染還沒回答,被晾在一旁的阿昭搶先說道,“額,各位仙人,我,我得往前走了。”
“走吧走吧,投個好胎啊。”刑落回過頭來對阿昭說。阿昭此時才覺恐怕刑落和莫修染并非和他一樣死了,他對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在意,從容的跟着新魂隊伍向前移動。
刑落繼續剛才的疑問,“哎,這位孟婆大人,你剛說你知道那孩子父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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