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醉酒

“相逢一醉是前緣。”

周思齊拖着褚餘凡出了燒烤店，說來也奇怪，褚餘凡喝了酒之後身上的靈波不再攻擊周思齊了。

店裏的客人在背後對這幾個年輕人指指點點，他們幾個很有默契地迅速戴上口罩。

唐曉舟擔心地問，“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

周思齊提議大家出來吃個閑飯散散心，誰料到差一點釀成社會新聞。

腦門都在冒白煙。

他沒想到褚餘凡酒量驚人，六瓶啤酒，兩小瓶白酒，一瓶店家自制的桃花酒。

亂七八糟的品種混着一起，喝完後除了眼睛亮得驚人，也沒見什麽異常。

但褚餘凡的酒品實在太差了。

褚餘凡喝完第三瓶啤酒被周思齊制止後，乖巧了幾分鐘，趁着仨人吃菜走神的空隙，偷偷蹿去周圍幾桌，直接端起桌上的酒瓶，氣貫山河。

隔壁三四桌的客人先是被這個漂亮男孩的容貌驚為天人，等反應過來這是個酒瘋子，大哥們紛紛拍案而起。

唐曉舟跑去和別桌道歉，說他們在玩真心話的游戲，沒一個人相信他。周思齊迫不得已，把這幾桌的餐費全給人結了，才避免了客人們打100報警。

“我帶他去醒醒酒，總不能這樣回宿舍。”周思齊重重嘆了口氣，頭大。

唐曉舟和任钰博想了想，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幸好節目組放了半天假，下午溜出去的選手也不止他們幾個人，如果他倆能在夜裏偷偷溜回宿舍，也許沒什麽大問題。

周思齊伸手招了一輛的士，把褚餘凡推到後排，自己也跟着跳上車，他的公寓離這裏不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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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曉舟看着一溜煙消失的的士，搖了搖頭，“沒想到小凡這麽能喝。”

喝完之後整個人都開花了。

車上，褚餘凡只覺得頭都快要燒起來了，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接觸到酒。

入口微微辛辣，咽下去的時候有些苦。

但随着酒精一點一點進入血液，大腦的中樞神經開始亢奮，世界反而變得慢了下來。

一幀一幀畫面慢放成了黑白線條的背景，心跳聲越來越大，觸感也變得敏銳起來。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未來有一種和酒的效果非常類似的功能飲品。

口感當然比酒好多了，喝完後頭腦飄飄欲仙，再戴上機器頭盔通過腦電波到達愉悅的彼岸。

不過，他現在除了感受到大腦的興奮，還有胃部的灼燒。

“嘔~”胸口一陣翻江倒海，褚餘凡想吐。

周思齊看着歪在肩膀上的小腦袋不安分地扭來扭去，感覺不太妙，沖着前排喊道，“師傅，麻煩您快點開。”

司機師傅瞥了眼後視鏡，奮力一腳踩下油門，趕在褚餘凡吐出來之前，把他們送到了周思齊的公寓門口。

周思齊先下車，拉開車門拽出了褚餘凡，兩人上了電梯，他按下了11樓。

他比褚餘凡高出些許，讓褚餘凡倚在自己胸口，輕輕地順着他的後背，撸貓一樣一下一下的。

這次出去吃飯是他的提議，他覺得自己對褚餘凡要負點責任。

周思齊身上有一種淡淡地木質香味，像夏日雨後的草地小樹林。

只不過，褚餘凡現在聞什麽味道都催吐。

嘔

褚餘凡吐出了幾口酸水，在周思齊胸口蹭了蹭，擦幹淨了嘴。

褚餘凡頭頂上方的周思齊臉黑得像鍋底，五官擰作一團，他很想一腳把褚餘凡踢開，又擔心推開他萬一再吐在電梯上，自己還得找物業道歉。

內心糾結了一會兒，緊皺眉頭，一手捏着鼻子，一首抓緊褚餘凡的肩膀。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叮——電梯門打開了。

周思齊住在頂樓，兩層的小複式公寓，他回國以後為了躲開他爸，專門租了這裏，也只和他哥說過。

打開門，一樓是客廳和餐廳，二樓卧室。

窗簾和牆壁都是簡潔的白色，地板和角落随意擺放着樂器和樂譜。

開門後，周思齊低頭看着眼神迷離的褚餘凡，“你要洗澡嗎？”

褚餘凡半天才消化了這句話，滿臉不解，“為什麽要洗澡，又沒到晚上睡覺時間。”

周思齊求之不得，他有些潔癖，身上混着酒精和嘔吐物的怪味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

他謹慎地問道，“你确定沒事吧，那你先坐一會，等我出來給你找藥。”

褚餘凡确實不太像一般人喝醉酒的樣子，除了最初喝的時候臉紅了一會兒，說話的時候奶了些，後面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語氣。

目前看起來只是反應稍微慢了一點，問一句答一句，證明腦袋沒短路。

沒斷路就好。

周思齊也顧不上理會了，直接一個箭步沖進洗手間。

關門之前，他想起什麽，對褚餘凡隔空喊了一句，“你不用拘謹，這裏什麽都可以随便用。”

也不知道這句話開啓了什麽開關，他分明看見褚餘凡沖他笑了一下，嘴角輕盈地飛起。

吓得他靈魂出竅，趕緊鑽回浴室，打開冷水。

冰冷的水花濺落在頭發上，他哆嗦了一下，人終于清醒了。

他一直不願意細想自己對褚餘凡态度改變的真實原因。

他也從來沒有問過褚餘凡，三年前是不是去過那個百貨商場。

他在心底存着一點幻想，希望是自己判斷失誤。

那天夜裏他遇見的不應該是褚餘凡，是一個誤入凡間的精靈，拯救了快要放棄希望的自己。

況且褚餘凡長得再美，也是個男孩子。

周思齊二十年的知識儲備裏，男性是只可以做哥兒們的生物。

之前的意亂情迷只不過是把他和記憶中的天使重合了。

加上褚餘凡有點古古怪怪，與衆不同，周思齊總忍不住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這應該是出自對他音樂才華的欣賞。

對，一定是這樣，必須是這樣。

周思齊拿起一條毛巾擦幹頭發，毛巾挂在脖子上，推門出來。

目光在房間裏一掃視~~~~

褚餘凡安安靜靜地坐在餐桌旁，他面前放着的是？

卧槽！

他現在知道了，褚餘凡剛才不是沖他笑的，應該是看見了他身後餐廳裏那個玻璃櫥櫃。

裏面擺着兩瓶他哥周思毅丢在那裏的威士忌。

褚餘凡趴在餐桌前，面前只有半瓶酒，他一手拿着酒瓶往玻璃酒杯裏倒酒，一只手拿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打火機，“嚓”地一聲，點燃了酒杯裏的酒精。

火焰順着傾瀉的酒精攀上了瓶口，像一條小火龍。

下一秒火苗就要燎上他的額發，周思齊抓起廚房的小型滅火器，呲呲呲呲~~~~~~~~~

“你瘋啦！”周思齊炸毛，他現在敢百分之百确定，褚餘凡一定是喝醉了。

敢這樣玩火的小孩子，一般在童年時都會被親媽揍死。

褚餘凡嘟起嘴，“你說了，這裏的東西我可以随便拿。”

酒精的催眠下，他整個人好像掉進了一個虛無的白色空間裏，這裏沒有規矩，沒有約束，只有一個同伴叫周思齊，周思齊還不見了。

“做什麽都随便你。”他聽見周思齊消失前是這麽和他說的。

他先是從櫃子裏取出43度的威士忌，打開嘗了一口，濃郁的木桶味湧入食道，下一口就吐了出來。

酒精度數這麽高，難道不是用來喝的？

天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從抽屜裏找到一個打火機，把酒杯中的酒液點燃，金黃色的液體上閃動着火光。

一時玩心大起，他再接再厲，就出現了周思齊剛剛目睹的那一幕。

喝酒之後的褚餘凡，對周思齊說話也不客氣。

“為什麽不行？”

“因為……不安全。”周思齊的腦殼隐隐作痛，褚餘凡醉了就是個小孩，說話傻乎乎的。

“可是開心啊。”褚餘凡晃着腦袋，理直氣壯。

在未來，開心的情緒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有人遇上了就像中了大獎，靈波的輸出呈現數量級的增長，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不過如果是通過特殊藥物或者機器得到的快樂，系統是不承認靈波的有效性，而99%的日常，哪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褚餘凡覺得自己好久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有些不滿周思齊為什麽好端端打斷了自己。

趁着周思齊收拾桌上亂七八糟的殘局，他又搖搖晃晃走到了飄窗上擺放的一架電子琴前。

周思齊拿着抹布的手一頓，擡頭盯着褚餘凡一蹦一跳的身影。

熟悉的悠揚的旋律，又一次從他修長手指下的黑白琴鍵上響起。周思齊的心又被淩遲了。

“褚餘凡，這曲子真是你自己做的嗎？”周思齊強行鎮定情緒，轉念一想，不如趁着褚餘凡不太清醒的時候問清楚，早點死心也好。

“嗯。”褚餘凡專心彈琴，那段旋律被他又加上幾個變奏音符，更加靈動。

“你第一次彈這曲子是什麽時候，你還記得嗎？”周思齊不動聲色，套小白兔的話。

褚餘凡的耳朵動了動，纖長的脖子在陽光下發光。

“是我第一次來這個世界，三年前的3月17日。”

他的眼神中帶着一絲苦澀，星光蒙塵。

他醒來後被養父一通搶白，之後養父摔門而去，罰他不許吃晚飯。

他哪裏管這麽多，從窗子翻了出去，一個人在大馬路上迷失了方向。

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無比陌生，空蕩蕩的街頭，刺骨的寒風，無盡的寂寞。

那一天的他，在未來用超音速|手|槍擊碎了頭顱，結束了22歲的生命。

這項嚴重違規，足以讓系統剝奪他基因被再次複制的權利，屍體碾碎後被機器人抛入垃圾場，作為肥料，澆灌大地。

怎麽又在一個陌生的世界再次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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