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錄音棚

“總有人見不得別人好。”

“唔。”褚餘凡捂住頭，緩緩睜開眼，頭疼得要死，腰也快散了，渾身乏力。

他一翻身，對上了周思齊沉睡的臉，被子蓋到眼睛下，呼吸低沉，胳膊還放在自己的腰上。

褚餘凡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臉，一動不動，怕吵醒了他。

從一開始忙着躲開周思齊的騷擾，到如今看着這張臉不知不覺地沉醉，褚餘凡真不知道兩人的關系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還要看嗎？”周思齊憋笑的聲音在被窩裏回音。

褚餘凡面不改色，伸手隔着被子掐住他的鼻子，滿意地看着他的臉越來越紅，終于氣急敗壞睜開眼。

周思齊臉上氣鼓鼓，手卻不安分起來，從褚餘凡光滑堅實的背部往下移，揉褚餘凡嗷了一嗓子，猛地推開他。

周思齊表情誠懇地湊過來舔了舔他的臉，“親，裝修費又增加了。”

哼！褚餘凡翻了個身，把被子蓋過頭頂，化身土拔鼠。

周思齊抱着他的腰不松手，把他硬是翻過身，面對面的摟着。

眼觀鼻、鼻觀口。

褚餘凡的體味混上了自己的氣味，周思齊莫名地開心。

“你的手機沒電了。”無厘頭的開場白。

“唔？”褚餘凡閉着眼不吱聲。

“霍姐找不到你，開始打我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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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齊親了親他的額頭，“我的手機也被她打沒電了。”

實在受不了被他這樣糾纏，褚餘凡移開他不安分的胳膊，幹脆地坐了起來，“她找我有事？”

他記得工作是安排在下周周末。

周思齊皺眉，一臉不爽，“她說叫你去錄音棚，鄭榮的時間臨時有變。”

褚餘凡掀開被子落荒而逃。

從衣櫥裏翻出一身周思齊的衣服套在身上，褚餘凡暗自腹诽了敗家子一番，打開桌子上散落的袋子，啃了幾口面包，就拿起一袋牛奶準備出門。

周思齊化身門童，捧着一雙球鞋站在門口。

“你不要跟着我。”他冷冷地給背後的小尾巴下了驅逐令，早知道今天有工作，他絕對不會酒後任人擺布，現在腿還在發軟。

在小區門口打了一輛車往錄音的地點趕過去，他一路都在心疼車費。

在路上他給霍文君打了個電話，對方居然沒有生氣，只是匆忙囑托幾句，要他認真完成錄音，就把電話挂斷了。

錄音棚是在江邊一個工業園區內，等褚餘凡下了車，正好卡在約定的時間前五分鐘，他氣喘籲籲地往棚裏鑽，在門口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你要等一等，鄭榮還沒來。”工作人員看清他的臉後倒吸一口冷氣，但還是抱歉地讓他在前臺休息。

棚裏的設備昂貴，他們不能讓不熟悉的人随意亂進，而且這次錄制請了業內最頂尖的音樂總監，時薪高得吓人，務必要等到鄭榮到場才能開始錄制。

褚餘凡哦了一聲，在大廳随意地找了個角落的凳子坐下，拆開了牛奶，袋子銜在嘴裏，一邊打開了手機，默默開始打游戲。

周思齊還是挺細心的，裝睡之前還知道幫他把手機充上電。

一直等到手機電量紅色告急，鄭榮還沒出現。

錄音棚的前臺沒有租借的充電寶。

褚餘凡雙手插兜站起來，垂下眼，盯着腳尖往外走。

他不太能理解，如果不能做到守時，為什麽卻能夠厚顏無恥地占用別人的時間？

“你的時間值錢，別人就輕賤”？

他原本也想過給霍文君打電話說一聲，後來想想，電話快沒電了，還不如省着留着刷公交卡吧。

“褚餘凡？”身後有人喊他。

這個聲音他記得，驀地回首，對那個瘦黑的中年男人微微一鞠躬，“陳導師好。”

陳笙的小胡子修得很整潔，今天的穿衣風格也和節目上截然不同，十分雅痞。

“我就說覺得眼熟，你今天來錄音？”陳笙笑嘻嘻的，連眼角的褶子都綻放出菊花的形狀，完全不同于節目裏毒舌時的猙獰。

褚餘凡點點頭。

兩個人都在等對方說下一句話，氣氛很尴尬。

陳笙一擡手，工作人員立刻朝他跑了過去，兩人嘀嘀咕咕一會兒，陳笙恍然大悟。

“你等的人還沒到？”他想了想，“你要不和我進去熟悉一下設備？等會還能省點時間。”

褚餘凡一怔，在節目裏沒有什麽機會和陳笙說話，陳笙在現場的提問也都是圍繞專業領域，冷冰冰的像塊石頭。今天能在這裏偶遇，還這麽熱情，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沉吟了一會兒，他點點頭。總不能白跑一趟，中午出門的時候周某人可憐巴巴地求了他半天，說是想跟着來看看頂級的錄音棚，這樣也好，回去還能順順某人的毛。

陳笙笑了笑，這孩子，還真是不會客氣。

不過這裏他很熟，老板也要給他幾分薄面，他爽快地領着褚餘凡進到錄音棚裏。

500平杜比全景聲混錄棚，一般人都會目瞪口呆，褚餘凡對此毫不動容，他倒是對那一排混音臺上的按鈕表現出了興趣。

陳笙樂了，這孩子還蠻識貨的，就興致勃勃地介紹起這套最新設備來。

剛說到一半，褚餘凡口袋的手機振動起來，他一低頭迅速按下接聽，對面傳來一聲怒吼，聲音巨大到連陳笙都能聽見，“褚餘凡，你是個新人，不知道要遵守時間嗎？我們鄭榮這麽忙，居然讓他等你，你是不是不想混了……“褚餘凡掏了掏耳朵，無奈道，“我在錄音棚裏。”

對面的責罵聲戛然而止，電話被挂斷了，褚餘凡心想，這是哪位？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一個身材健壯頭身比五五分的男子火急火燎沖進棚裏，看見褚餘凡倒吸了一口冷氣，聲音陡然降了幾個分貝，嗓子也捏了起來，“你是褚餘凡？”

褚餘凡點頭，微不可察地退開幾步，他感覺到這人的攻擊性很強。

大野是鄭榮的保镖兼生活助理，第一眼就被褚餘凡清俊秀麗的容貌給震住了，等回過神又在心中暗嘲道，不過就是個人工美人，有什麽了不起？眼神重新恢複了不屑，“你為什麽不在外面等？”

褚餘凡垂下眼，“你們遲到了。”

大野的嗓門又高漲起來，“你一個新人，不要那麽給臉不要臉，你知道我們鄭榮有多忙？你以為和你似的，一天到晚都沒工作？！”

褚餘凡皺起眉，就看見鄭榮從外面走了進來，穿着華麗的像要去走紅毯，身邊跟着攝像，還有個外國人。

“Jeff”！陳笙一直沒理會大野在旁邊瞎逼叨，此時看見了老朋友，開心地走過去，兩人擁抱了一下，開始用英語交流。

旁邊的鄭榮壓根一句也聽不懂，裝作一臉不在意的樣子，走近褚餘凡，卻不看他，裝腔作勢地伸手去撥控臺上的鍵。

“不！”“no！”

陳笙和老外差一點破口大罵，他們這幫音樂圈子的，最看不起什麽阿貓阿狗都自诩歌手。

鄭榮就算是陳笙厭惡列表的頭牌，自己五音不全就算了，那幫粉絲還和聾子似的，說自家哥哥擁有天使吻過的嗓音，但凡有樂評人批評鄭榮，粉絲就問候祖宗十八代。

就這麽個玩意兒，發個EP還有2億的銷量，陳笙真是為音樂人呸了一地唾沫星。

所以剛才陳笙聽工作人員說褚餘凡是和鄭榮一起來錄制的，他才對這孩子生出點憐憫之心。

鄭榮讪讪地退開幾步，他還記得有攝像，要全程幫他拍攝錄音的花絮。

鏡頭下還是得演一下。

人既然到齊了，就要開始工作。

褚餘凡拿到了曲譜，很快就進入狀态，他雖然話很少，但對錄音師的要求理解極快，配合到位，連音樂總監Jeff都對這個新人青眼有加。

相比之下，鄭榮就是八級地震，一地稀碎。

氣息亂跑，聲音亂飄，節奏也跟不上。

這首歌原本難度就高，他高音上不去，全靠歪嘴硬拉。

本來他唱得可能也沒這麽糟，但在褚餘凡細膩的音色和精确的音準襯托下，只能是慘烈的車禍現場。

錄音師一臉麻木，內心mmp。

陳笙在鄭榮開嗓前就溜走了，一個小時後，音樂總監也回辦公室睡覺了，這個明星，前期錄音應該不需要他出馬，後期混音修音神馬的再費神吧。

褚餘凡站在錄音師背後，對他操作控臺的動作表示出一臉的興趣，錄音師也喜歡這孩子，時不時和他聊上幾句。

這一幕看在鄭榮眼中，簡直是火上澆油。

“不錄了！”他摘下耳機，摔在麥克風上，“我今天狀态不好，改天再錄。”

褚餘凡正要低頭告辭，鄭榮用手指着他的鼻尖，眉峰飛了起來，“你真是很影響我的發揮，我下次不想和你同時錄了！”

資深的前輩說話如此難聽，一般人都會感到委屈，偏偏褚餘凡不太在乎，不見就不見，聽他唱歌本來就燒耳朵。

錄音師小聲嘀咕着，“他的部分已經錄好了，下次可以不用來了。”

攝像大哥慌了，“你倆合唱的鏡頭都沒拍……”

鄭榮的臉迅速沉下來，“為什麽要拍合唱？”

身後的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鄭榮不顧鏡頭就是發瘋的開始。

褚餘凡懶得看他在這裏演大牌，和錄音師道了謝，轉身就出了錄音室。

背後的鄭榮陰沉着臉，助理大野在一旁添油加醋，“這個新人也太沒禮貌了，不就是仗着霍總……”

走出錄音室，褚餘凡才發覺時間過得這麽快，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等掏出手機，才發現電池都已經涼透了。

看着空曠的園區，他想着再不走，天黑了更麻煩，剛邁出半條腿。

“阿——嚏！”

一陣熟悉的噴嚏從牆邊傳來。

褚餘凡轉頭，唇邊笑容綻放，美得像晨光下的露珠，“你怎麽來了？”

周思齊從陰影處走出來，一臉寵溺地看着他，“薇薇安下午去找霍姐了，她給我打電話說看照片的事，然後我發現你電話沒電了，就……順路過來看一下。”

褚餘凡笑了一聲，這個路是怎麽能夠順這麽遠的。

“還去看照片嗎？”

周思齊咧着嘴，八顆牙雪白，“人家早就下班了，誰還等你這麽久啊。”

褚餘凡心想，你不就等了這麽久？

“你餓了吧，附近有個好吃的牛排館，我們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們……”

話忽然停下，他盯着從褚餘凡背後走過來的鄭榮。

鄭榮假模假樣地走過來，沖他打了聲招呼，“周公子，幸會。”

褚餘凡那時候終于知道了，之前鄭榮身上散發出的敵意，原來是針對周思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