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殺青

“這個圈子不缺新人。”

在劇組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咚咚咚。”

門上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褚餘凡正盤膝坐在沙發上看劇本，聽到敲門聲愣了一下，這麽晚，還不按門鈴，要不要當沒聽見？

“咚咚咚，“咚咚咚。”

叩門聲繼續有規律的響着。

褚餘凡丢下劇本，起身才發現拖鞋也不知道被他甩哪裏了，赤着腳走到門邊，正想拉開鏈條鎖，又想起周思齊和他說過，“小時侯家長教我們，陌生人敲門不要開。”

他伏下身，湊到貓眼上往外看了一眼。

一張扭曲變形的臉！

吓得他往後一縮。

“褚餘凡，是我。”門外那人好像感覺到了有人靠近門口，輕聲說道。

是女主。

褚餘凡愣了愣，把門打開一條縫，鏈條鎖還挂着。

“找我？”

他還記得女主今天和他對戲前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麽晚跑來找他，不會是說明天要重拍吧。

明天他只剩最後一幕三個鏡頭，拍完就可以離場了，想着周思齊要開幾個小時的車來接他，心中有些抗拒這個女人的來訪。

“我有話和你說啦，你把門打開。”女主帶着撒嬌的口吻，枉然不顧褚餘凡比他小了六歲的事實。

褚餘凡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想着把女生拒之門外也确實不太好，就拆了鏈條，打開了門。

女主一閃身就進了房間，反手把門帶上了。

“我覺得，下午這場戲可以再拍一次。”她雙手背在身後，背對着褚餘凡，一頭綢緞似的長發散落在肩上，散發出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整個人清爽的就像剛從浴缸裏站起來。

事實可能确實如此。

褚餘凡站在門口沒動，望望她的背影，無奈道，“為什麽？”

導演都沒說重拍，為什麽她說重拍就重拍。

女主緩緩轉身，烏黑的眸子閃閃發光，“我覺得一開始我的感情不太到位，後面找到感覺了，要不，我們倆再把下午那場戲再排一次……”

那張臉清新脫俗的好像一朵白蓮花。

褚餘凡垂下眼睛，沒說話，心想這女人怎麽突然這麽敬業了。

女主看着他纖細烏黑的眉毛，秀麗挺直的鼻梁，一個箭步飛身沖到他面前。一手撐在他身後的門上，一手試圖捂住他的眼睛，塗了唇膏的嘴唇就往他臉上湊過去。

卧槽，強行壁咚。

褚餘凡一驚，趕在女主的嘴唇落下的前一秒，迅速閃身。

女主的嘴唇忽然一麻，彷佛經歷了馬蜂的圍毆，尖利地嗷了一嗓子。

褚餘凡跳出一個安全距離，對着鏡子掃了一眼，臉頰上果然有一道口紅擦過去的痕跡。

用手指擦了擦，碼的還是防水口紅。

他想不出來，女主半夜跑來獻身，到底圖什麽？

只是看着女主腫成火腿腸的嘴，褚餘凡有點心虛，怕影響她第二天的戲接不上，遞了杯水過去。

女主感覺到嘴上的麻意漸漸退去，伴随着恥辱感而來的怒火頓時席卷全身，開玩笑，她可是炙手可熱的電視劇小花。只不過是覺得這個新人長得不錯，一起抱着取個暖夜間圍讀罷了，居然還被對方羞辱？

是因為自己打了玻尿酸的臉不夠飽滿，還是新做的鼻子不夠挺拔？

“你真是給臉不要臉。”女主氣得發抖，“信不信我封殺你！”

說罷，她一巴掌掃開褚餘凡遞來的水杯，被子直接砸到了褚餘凡的腳趾上，水灑了一地，她不管不顧，氣沖沖地走出了房間。

帶門的力道之大簡直能拔出一棵樹，只可惜酒店房門自帶減速緩沖，慢吞吞地在她背後溫柔地掩上了，就好像再說“歡迎您的光臨”。

“C你M！”女主完全不顧形象，破口大罵，甩手走進了電梯。

世界終于清靜了，褚餘凡鼓着腮幫子深呼吸三次，把心跳控制到正常頻率。

伸手撿起滾落到床腳的空杯子，他看了一眼地毯上的水漬，打開手機浏覽器搜索，“把酒店的地毯弄髒了該怎麽賠？”

剛看到第三條搜索結果，門鈴偏偏響了起來。

褚餘凡這次學乖了，幹脆熄了燈不出聲，結果門鈴不依不饒響個不停。

他隐約聽見隔壁房間裏發出了咒罵聲，嘆了口氣，走到門口湊近貓眼。

啊，這次是導演，一臉焦急。

完了，不會是小花去告狀了吧。

褚餘凡咬着嘴唇，按下房門的鎖扣，悻悻地拉開了門。

“你睡了？“導演愣了一下，一看表，現在才十一點，新時代的少年少女，哪有不是夜貓子的，尤其這幫演員，晚上拍完戲到三四點，還有續攤，各個體力驚人。

褚餘凡努力做出睡眼惺忪的樣子，點點頭。

導演嘆了口氣，“制片人今天在現場看見你了，想……找你聊聊。”

從他閃爍其辭的目光中，褚餘凡看出點不對勁，打了個呵欠，“今天太晚了，明天白天可以嗎？”

導演欲言又止，他不相信褚餘凡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這部劇的制片人在業內響當當，號稱只有他不想拍，沒有他拍不了的劇，一般都是演員抱着導演的大腿求引薦，現在人家主動抛來橄榄枝，孩子不會傻吧。

“那個……”導演咳了幾聲。

“我明天要考試。”褚餘凡抿緊嘴，臉漲得通紅，他還是不習慣撒謊，幸好走廊的燈光昏暗，不仔細看不出來。

導演惋惜地說，“那……你明天的戲就殺青了，後面想見他就不容易咯。”

褚餘凡的腳像生了根一樣站着不動，導演見他這樣也不好勉強，心中暗自說了句不識擡舉，揮揮手走了。

導演剛走進電梯，就聽見樓道上傳出一聲巨響，吓得雙腿一哆嗦，跪在了電梯裏。

褚餘凡面前那扇房門的緩沖合頁一下粉碎，“砰”地一聲摔進了牆裏，連門框都在顫抖。

一道白色閃電順着牆壁後的電線線路隔着牆紙一路夾帶火星，房間裏所有的燈泡都悶不吭聲地啞了。

褚餘凡幹脆跳上床，把被子拉過頭頂，還看什麽劇本，這個鬼劇組。

“咚咚咚。”就在這時門第三次響起了敲門聲。

褚餘凡一個激靈，氣急敗壞沖到門口，二話不說拉開了門，這時候不管誰撞上槍口算TA水逆送貨上門。

門外是隔壁幾個住客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小哥，你是不是也感覺到地震了？”

褚餘凡翻了個白眼，門把手掉到了地上。

第二天，褚餘凡的殺青戲進行地極為順利，幾乎都是一條過，導演都沒親自出馬。

離開片場的時候，他收到了霍文君發來的信息，“片方那邊換掉了片尾曲演唱人，你沒事吧？”

果然逼良為x的技倆玩得好。

褚餘凡不置可否，暗自在心裏冷笑一聲，看向不遠處展開雙翼的銀灰色特斯拉，開心地跑了過去。

這工作本來也不是他喜歡的，別人要拿走，拿走好了。

周思齊站在後備箱外，猝不及防被他撲到在車上，褚餘凡燦爛地一笑，在他吃驚的眼神裏騎在他腰上，低頭用力咬了一下他的脖子。

“久等啦。”褚餘凡又在他臉上mua了一口。

沒等周思齊回過神，褚餘凡又迅速從他身上跳下來，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我們回家吧。”他語氣輕快，拉上了安全帶。

周思齊撐着身子坐了起來，一臉愕然：怎麽回事，才分開兩天，是在劇組被人下了降頭嗎？

晚上回到家，看見褚餘凡腫起來的大腳趾，周思齊大叫一聲，“這是怎麽弄得？”

褚餘凡：“拍戲需要。”

周思齊：“你又不是拍打戲？！”

褚餘凡閉嘴不說話了。

周思齊從藥箱裏翻出一瓶跌打損傷藥酒，一擰開瓶蓋，那味道沖得褚餘凡直冒酸水，轉身就想跑，被周思齊抓住了小腿，掀翻在沙發上，“不許動！”

小心翼翼地把受傷的腳放在自己腿上，周思齊把藥酒倒在掌心，往掌心呵了一口氣，手掌搓揉了幾下，放在褚餘凡冰涼的腳趾上。

火辣的觸感讓他忍不住蜷起腳趾，周思齊牢牢地握住他的腳掌，防止他逃。

“拍戲這麽累呀？”周思齊看着褚餘凡消瘦的面龐，猶豫道，“要不，以後不接戲了吧。”

褚餘凡這種性子，進劇組和陌生人生活在一起簡直是折磨。

褚餘凡躺在沙發上，雙手枕在頭下，自在地把腳跷在周思齊身上，由着他在自己腳上一下重一下輕地揉捏着。

“明天我們出去走走？”褚餘凡閉起眼，低聲說道，聲音有些嘶啞。

“你不是要去錄音棚嗎？”

褚餘凡沒吭聲。

周思齊看着他，眉頭皺了起來，褚餘凡接這部戲就是因為片方讓他演唱片尾曲，現在好了，戲演完了，歌曲錄制反倒取消了。

“我們去找唐小豬吧。”周思齊摸了摸他的頭。

褚餘凡嫌棄地避開他的手，一股子藥油味，不過他這個提議還不錯。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裏，拍戲的劇組在鄰市影視城，他也沒機會看看不同的風景。

最近的工作讓他喘不過來氣，能出去走走也許不錯。

周思齊跳起來，在v信群裏發了一句。

-“小豬，準備好接駕”。

就聽見嗖嗖兩聲。

唐曉舟，-  “  再不來，櫻花就要化作冤魂來找你們了！”

任钰博，-  “巧了，我明天暫無要事，可以上路。”

周思齊一轉身，褚餘凡迷迷瞪瞪地睡着了，嘆口氣，給他蓋上了毯子。

就在這時，褚餘凡的手機從褲子口袋裏滑落到地上，輕輕地發出了兩聲震動，周思齊沒在意，幫他撿起手機，餘光不經意地從屏幕上掃過。

跳出來的是霍文君的V信提示，“酒店給我發了賬單，你是把電閘點燃了嗎？”

周思齊轉身擡腳走到了陽臺，撥打了褚餘凡昨晚住的酒店電話。

一個多個月後，劇組的小花女主忽然收到一個國際大制作電影制片方的邀請，飾演一個中華女英雄，她內心波瀾壯闊，終于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果斷和現在的劇組毀約，拍攝計劃已經過半，導演大罵她沒有藝德，永不合作。

劇方不得已重新編寫劇本，将女二強行上線為女一，。

結果女主到了電影劇組，國際團隊的确高大上，然鵝自己只是個女N號，羞憤不已又想果斷辭演，被天價違約金吓得退了回去，被迫在劇組裏呆了九個月。

最後電影後期把她所有的戲份都剪了，連片尾的演員表裏都沒她。

小花轉身回到電視劇圈子，卻發現出了好幾個和她同款的小小花，比她年輕還比她片酬便宜，很快陷入無戲可拍的悲慘境地。

她只覺得是自己運氣差，或是被人施了什麽法，一直到最後她都不知道，電影方背後的投資裏思頤資本占了大頭。

周思齊找酒店調了當天晚上的監控視頻，看到女主花枝招展地進了褚餘凡的房間，片刻就奪門而出，一臉兇煞，監控的電路随即短路，後面全是花屏。

他迅速聯想起褚餘凡疲憊的神情和受傷的腳趾。

林沐川教過他，“對待使用陰險手段觊觎自己財富的小人，一定要給他們足夠的教訓，不敢再犯。”

敢動褚餘凡，這女人怕是着急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