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教廷在西大陸上無疑是一股超然特殊的勢力。

創世神的光輝灑下世間萬物。

教廷作為侍奉神、也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在一定程度的事情上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處置權。

加達亞特是小國，為了顯示對教廷的尊重推崇，在王城卡艾斯特意建設了一座巍然壯觀的神殿、和一座雄偉氣派的教堂。

教堂的占地面積極大、牆壁堅固厚重、半圓形的拱門、聳立的穹頂……內部裝飾着精美的壁畫和雕塑。

教堂的前半部分是平日裏貴族和平民們來裏面進行禱告的中廳和祈禱室, 也包括比較私密的為家人哀悼的房間。

後半部分則是教堂的神職人員才能夠被允許進入的地方。

馬科·凱斯帶着夏佐伊被逼得只能往後面跑。

教堂走廊的牆壁上刻着細致的浮雕圖案, 窗戶開在高處, 卻因為鑲嵌着彩色的玻璃畫而光線偏向幽暗。

再折射在走廊裏, 便烘襯出一種神秘的氣氛和莊嚴肅穆的感覺。

馬科·凱斯借着教堂內部的拐角甩掉身後緊追不舍的王城騎士。

等待腳步聲逐漸遠去後。

他抱着夏佐伊身形一閃，躲進了走廊最邊緣處的一間屋子裏。

夏佐伊急忙掙動着下來, 并道：“您受傷了。”

他剛才雖然被夾在腰間、不免有些暈頭轉向, 但是卻也聽見長槍刺進身體裏發出的聲音。

而且伴随着很明顯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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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科·凱斯用搶來的武器支撐住身體慢慢地靠着牆壁坐下。

他的背部被騎士的長槍刺傷，鮮血浸染衣袍, 面上因為忍耐着疼痛而皺緊眉頭，對于夏佐伊的話不由得苦笑道：“老了，動作也變得不利索, 不然一定能夠帶你逃出教堂。”

“您為什麽會救我？”

夏佐伊不解, 目光複雜：“您這樣做已經算是與巴斯·裏奇斯為敵……”

馬科·凱斯搖頭：“不與之為伍，就只能為敵。”

“我怎麽可能看着你一個孩子被殺死在我的面前。”

“更何況, 我不可能同意巴斯·裏奇斯來當國王，他謀劃了這一切, 設計殺害王子和整個王室成員, 罪名深重……”

“巴斯·裏奇斯根本就沒有資格登上王座。”

他慢慢道：“并且, 主教波頓也參與其中, 他違背了教廷的聖意, 這是對創世神的不敬。”

“謝謝您。”夏佐伊真誠地道謝，畢竟方才的情況的确對他很危險。

馬科·凱斯救了他。

喧鬧紛亂的聲音不斷地從距離屋子外面很遠的地方傳到這裏。

教堂裏有人闖了進來, 所以追捕他們的騎士并不是很多。

馬科·凱斯剛要回答, 卻突然神情一凝, 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無聲道：他們又來了。

走廊裏再次響起因為穿着盔甲而發出的沉重腳步聲。

馬科·凱斯悄悄地拉開一點門縫向外看去。

他們所躲進來的房間位置恰巧在與另外一條走廊交彙的地點，只要出去就會暴露行蹤。

而尋找的三個騎士正一間一間的查看……

馬科·凱斯不禁握緊手中的武器，後背的疼痛讓人無比的清醒，他知曉現在沒有辦法再帶着夏佐伊離開。

因此，他要獨自出去引開騎士，讓夏佐伊躲在這裏……

然而，馬科·凱斯正要起身時卻被一雙小手用力地按在肩膀上，力量大到讓他不由得停頓一下，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霎時卸去。

夏佐伊随即便在馬科·凱斯反應不及前，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幣，順着門縫快速地扔向走廊的遠處……

金幣“叮叮當當”的撞擊在走廊一側的牆壁上，也陡然吸引了三個騎士的注意力。

趁着他們扭頭的一瞬間。

夏佐伊就在這時鑽出門縫往相反的方向跑走。

馬科·凱斯只來得及聽見他在自己身旁留下的一句微不可聞的話——“不要出去，我來引開他們。”

再讓馬科·凱斯離開，他一定會死。

夏佐伊做不到讓一個無辜的人為自己死去。

他只能賭一把了。

瓦爾克，你一定要再快些攻進教堂……

幸好，他在威薩斯跟着斐南迪瓦爾克他們也一起鍛煉過。

夏佐伊在走廊裏蹿的飛快，仗着自己身量小靈活地躲閃。

當然，騎士身上沉重的盔甲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們的活動範圍，短時間內才讓夏佐伊真的跑出一段距離，成功将三人引到了另外的位置。

然而，腿短是個問題。

夏佐伊的力氣也很快就要見底。

他喘着氣，鼻間仿佛能夠聞到兵器冰冷鋒利的味道。

自高窗上透射進來的光線打在長槍的尖端，緊接着明晃晃地劃過夏佐伊的眼前，讓他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睛，心裏道要遭。

果然剎那間。

一道刺骨并且壓迫人的寒氣襲向夏佐伊的頸側，讓他不禁寒毛直豎，強烈的危機感頓生。

他想要避開。

但時間上卻已經錯過，再也沒有辦法及時閃躲。

就在這時。

“铿”的一聲。

不知從何處揮來的一柄彎刃刀架住了刺向夏佐伊的長槍。

兩者發出響亮的碰撞聲，也讓夏佐伊不由自主的擡起頭望去。

這柄彎刀的主人是一個極其高大魁梧的男人，全身上下都裹着長長的黑袍，密不透風，只有在面部的位置才露出一雙冷漠犀利的眼睛。

夏佐伊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便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腰腹一緊。

随即，他整個人被抱起向後遠離打鬥的地方。

夏佐伊下意識地扯開環在他胸前位置的一只手，想要背後的人放開他。

可卻立刻被抱得更緊。

這只看上去骨節修長的手反過來包裹住他的小手并且牢牢地将其困在掌心裏。

雖然不知道是敵是友。

但幾乎眨眼間，原先追着他而來的三個騎士便都被全身包裹着黑袍的男子殺死，鮮血流淌在地面上，鋪設出一圈又一圈的輪廓。

黑袍人收好彎刀恭敬地走過來，對抱着他的人呈現出服從的姿态。

背後抱着他的人沒有停頓，直接将他帶入走廊內的一間屋子裏。

等看清楚屋裏的情形。

夏佐伊本來掙紮不已的身體停下，眼睛略微睜大，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這間屋子裏，除了還有另外四個同樣全身包裹黑袍樣式打扮的魁梧男人以外，地上竟然跪着主教波頓和之前跟在他身旁的主教代理。

兩人現在已經全然沒有在巴斯·裏奇斯面前淡定從容的模樣。

他們臉色蒼白，耳側流着汗水，神情間也帶着幾分驚恐和慌亂。

就在夏佐伊怔愣時，抱着他的人将他放在屋內的桌子上坐好。

夏佐伊也終于能夠看清楚這人的長相。

他有着一頭黑色的長發，尾端的發絲微卷，面貌俊美，皮膚白皙，嘴唇紅潤。

最奇特的是，他面上有一雙鎏金色漂亮且迷人至極的雙眸，裏面仿佛暗藏着無數流光，融彙世間所有的絢麗。

竟然是金色的眼睛……

夏佐伊有些愣住。

這人卻在此時伸手輕輕點在他的鼻尖上，悅耳的嗓音中蘊涵着些許笑意：“力氣倒不小，差點沒有抱住你。”

夏佐伊回過神後立即躲開，警惕的問道：“你是誰？”

他說着，目光不着痕跡的在主教波頓和主教代理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再次打量起面前的人。

很顯然，他還是一個少年。

他穿着沒有裝飾物、看起來毫無特點的黑色長袍，做工卻細致無比、布料精選，應該價格不菲。

這個人的長相俊美到無可挑剔，身上的氣勢威嚴不輸給成年人。

甚至，他的一個眼神偶然間瞥過主教兩人，就能夠讓他們的身體顫抖一瞬，現場表演什麽叫做被吓得膽戰心驚。

夏佐伊倏地想起尤狄特對他說過現任教皇的傳聞，心裏不禁對于他的身份隐約有些猜想……卻不敢确認。

因為事實太過讓人驚訝、不敢置信。

主教波頓和主教代理就這樣一動也不敢動地跪在地上，頭低垂着、不言不語。

看到他們兩人的表現。

夏佐伊沉默，也決定讓自己暫且安分老實一點。

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現在是一個“俊傑”。

“怎麽不說話了？”這人笑着問道。

夏佐伊：“謝謝您救了我，如果沒有什麽其他事情的話……我可以離開這裏嗎？”

他想走，快點走。

賽加洛特看着他故作鎮定和乖巧的小模樣，心裏愉悅，面上便也帶着笑容搖頭：“還不可以，外面正亂着，你會遇到危險。”

夏佐伊：可是他覺得在這裏的危險也挺大……

外面在喊打喊殺。

這裏卻仿佛隔着一個不相幹的空間，寂靜無聲、也同樣壓抑無比，叫人喘不過氣來。

賽加洛特：“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夏佐伊：“聊什麽？”

賽加洛特：“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夏佐伊·德西尼亞。”

“你不問問我叫什麽？”

賽加洛特緩緩地靠近夏佐伊，金色的眼眸流光溢彩，漂亮到驚人，他輕聲道：“你好像……已經知道了我是誰。”

夏佐伊抿抿唇：“不難猜。”

賽加洛特又笑了笑：“我叫什麽？”

夏佐伊張嘴：“賽……”

恰在此時。

外面突然傳來陣陣的喧嘩聲，有人喊道“過來這裏找”“伯爵大人”“在哪裏”……之類的話語。

夏佐伊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面色不由得一喜。

賽加洛特微微嘆息，道：“救你的人來了，出去小心些。”

夏佐伊心想，他可能真的沒有什麽惡意，便再次道謝。

賽加洛特：“既然要謝我，不如送給我一樣東西。”

“什麽？”

賽加洛特慢慢地勾起懸垂在夏佐伊脖子上的鳥哨，道：“就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