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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救他們,兩位少爺歲數不小,娶妻成家的人了,做事還那麽瞻前不顧後的,得讓他們在牢裏多呆幾天,得了教訓,以後才不會闖禍。”
秋夢深以為然,笑了笑道:“也好,只是苦了三姑娘。”
傅明慧私自作主讓傅望平傅望聲兩人改口供,受了二姨娘不少責罵。
臘月二十六了,離過年只有三天,傅老太爺還沒回來,傅望舒也沒消息,沈梅君看不下帳冊了,來到花廳裏與秋夢等人一起呆坐枯等,心中想着,若是過年他倆還沒一個人露面,該如何是好。
正煩躁間,忽聽得外面人聲鼎沸,隐隐聽着是歡笑聲。
是誰回來了?衆人一齊現了喜色,争先恐後往外奔。
進大門處裏三層外三層擠滿傅府的人,沈梅君她們到得遲,擠不進去,各人急得逮着先來的人發問:“誰回來了?”
“四少爺回來了。”一人答。
“大少爺回來了。”又有人說,另一個則道:“老太爺回來了。”
一人說一個說法,到底是誰回來了?沈梅君正疑惑着,人群讓開了一條通道,被包圍着的人露了出來。
沈梅君一眼看到一襲紫袍,眼角輕揚,俊俏風流的傅望超,不覺叫苦不疊。
三個人,怎麽回來的是他!
傅望舒生死不明,雖然自己現在面上是傅望舒的人,可無名無份,傅望超若是不挑食胡來,該如何是好?
“沈姑娘,別時可好?”傅望超微微笑,眼挂桃花,聲音低靡寵膩,像是……像是對着銷-魂帳裏的枕邊人,兩情缱绻後,溫柔地問道:“方才可舒服?”
沈梅君給噎着,口齒也不清晰了,忍着爬蟲粘身似的不适低眉斂目彎腰行禮,含糊應付道:“四少爺安。”
一雙手托住她手肘,沈梅君一抖,急急後退,忽又一愣,方才照面間傅望超是穿着紫袍的,扶自己的這雙手的主人卻是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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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廣的袖口墨黑滾邊上繡着銀絲雲紋,精致的光華內斂,沈梅君微微顫抖,半晌,才壯着膽擡頭看去。
白袍的主人斜飛入鬓的修眉,鼻梁英挺,唇線分明,幽深的墨眸裏那抹蕩漾的笑意使得冷硬裏卻透着傾國傾城的豔色,不是傅望舒卻又是哪個。
“大少爺,你回來了……”沈梅君低聲喊,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傅望舒嗯了一聲,一雙眸子漾着微光,與碧天之上皎潔的白雲纏綿,沈梅君看得微微失神。
“爺爺,你替我向祖母告罪,我先回流觞軒梳洗再去請安。”傅望舒轉頭說話,沈梅君陡然回神,才注意到,人群裏還有一白發老人。
“去吧去吧,不來請安也不要緊,我的曾孫子要緊。”老人滿眼含笑,目光在沈梅君臉上肚子上睃視。
沈梅君臉有些紅,上前一步低頭行禮道:“奴婢沈梅君,見過老太爺。”
傅老太爺擺手,樂呵呵道:“不必拘禮,快回去吧,一個多月沒見了,我乖孫可想死你了。”
傅望舒挽着沈梅君的手沒松開,兩人走在前面,流觞軒的衆人跟在後面,沈梅君想掙開手,又顧慮着後面十幾雙眼睛。
好容易進了流觞軒,沈梅君一手心的汗。
傅望舒松開她,眼睛都不斜一下,吩咐秋夢:“送熱水進來,通知向南誠來見我。”
傅望舒洗漱時間,流觞軒衆婢都在廳裏站着喜形于色說話,沈梅君悄悄退了出去,到西廂起居廳中,要把那日程本子放回書房中。
謝氏在起居廳裏,沈梅君喊了聲娘,不需避着她的,走過去挪櫃子起出東西。
“君兒。”謝氏突然開口,道:“你可是侯府千金,那人再好,也只是一個賤商,配不上你。”
母女倆承了傅望舒的恩惠良多,謝氏卻口稱賤商,鄙薄之意溢于言表,沈梅君一陣悶怒,很想說自己現在不是什麽侯府千金,只是傅府裏的一個奴婢,連傅望舒的正室少奶奶都當不上,還不知是誰配不上誰呢。卻不便頂嘴反駁,沉默了一下,小聲道:“娘,這府裏四少爺對我不懷好意,大少爺做了暧昧給人看,是為了幫我擋掉四少爺。”
“你心裏明白便好。”謝氏眯眼靠到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輕彈了一下。
這是她的習慣動作,沈梅君苦笑,不急着拿本子,先淨了手,過去輕輕給謝氏捏臂捶肩膀。
傅望舒盥漱畢吃過飯,也沒去後堂請安,稍歇得一會,向南誠便來了。
向南誠開口不是彙報商號裏的工作,而是道:“可惜是個女子,不然,假以時日,只怕商圈裏鮮有敵手,便是大少爺與她對仗,也得三思而後行。”
傅望舒嗯了一聲,面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道:“女子不便走到臺前,正好可以為我所用。”
向南誠看他,遲疑了一下道:“以沈姑娘的才情膽魄,為妾委屈她了,大少爺要不要考慮娶她為正室奶奶?”
傅望舒毫不猶豫搖頭,冷冷道:“不喜歡娶回家作什麽,摟着都不得勁。”
說得這麽直白,向南誠仍不死心,道:“不納做妾不娶為妻,四少爺不會死心的,此番如此迫不及待謀害你,屬下看着,不僅是為積怨,也為了盡快奪得沈姑娘。”
“不必多言,我自有主意。”傅望舒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緾,問道:“沈梅君起疑了嗎?”
向南誠遲疑了一下,道:“好像沒有。”
像他那麽精明的人還拿不準,想必沈梅君已起疑了,傅望舒面色冷了下去,寒眸精光閃了閃,向南誠正要開口詳細分析,外面傳來傅明慧的聲音。
“疏通一下,讓小二和小三給判苦刑十年,去服刑途中染上急性傳染病。”
染上傳染病官府也不敢留,再花些銀子贖罪,事過境遷,這苦刑便免了,又堵了悠悠衆口。反正兩人都已娶妻,不怕名聲不雅沒有好親事。平時又上不了臺面管不了商號裏的事,無所謂威望面子。
向南誠點頭,傅明慧的聲音已到書房外,他忙站起來告退。
“大哥……”傅明慧進門未語淚先流,傅望舒冷硬的眉眼略有暖和之色,招手道:“過來坐下。”
“大哥,你要是回不來,我……”傅明慧低聲哭。
“說的什麽傻話,大哥怎麽可能回不來。”傅望舒對這個異母妹妹還是挺疼的,傅明慧懂事伶俐,不像她那兩個糊塗哥哥老闖禍,也不似二姨娘,每日只斤斤計較得失。“我讓南誠去走走關系送禮了,你放心,小二和小三頂多三個月就可以回家。”
“他們罪有應得。”傅明慧咬唇,問道:“大哥,得花多少銀子?”
傅望舒比了一只手。
“真該不管他們。”傅明慧心疼得吸氣,恨恨罵,複又擔心:“花這麽多銀子,太太知道了定不自在,只怕要反對。”
“我會讓她不反對的。”傅望舒淡淡道,瞥見屏風外一抹淺碧,對傅明慧道:“大哥還有事,你先回去,讓二姨娘不用擔心。”
沈梅君知傅明慧在裏面,本來沒想避着,徑自進了門,待到屏風外,聽着他兄妹兩人的說話,兩只腳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沈梅君未及轉身退出去,傅明慧便走了出來。
“三姑娘。”沈梅君忙行禮。
傅明慧急忙去扶她,笑道:“快起來,進去吧,大哥在等你。”口裏說着,眼睛擠了擠調笑。
沈梅君微有赧然,害羞地低下頭。
第八回
傅明慧走了,沈梅君躬身目送,至背影看不到了,心裏還在暗暗羨慕。
雖是庶出的姑娘,可有傅望舒疼着她,真好。
“進來。”傅望舒的聲音打斷沈梅君的凝思,沈梅君甩甩頭,把心裏那絲酸澀甩掉。
沈梅君先向傅望舒告冒名寫信之罪:“大少爺,當時……”
“不用說,事急從權,我知道。”傅望舒擺手止住她下面的話。
他不生氣就好,沈梅君遞回日程安排本子,見傅望舒随意地擱到幾案上,渾不在意的樣子,也便不再解釋。
傅望舒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沈梅君坐下,緩緩地開口道:“我那日落水後,很快就游上岸,當時夜黑,我沒有出聲就找了個地方隐蔽起來,他們也不知道。”
他沒出事,明知家中發生大事,當時為何還躲起來不露面不回來?沈梅君很意外,轉念一想,商號裏運行正常一絲不亂,應是他早回來了。
自己被當槍使了,沈梅君胸腔裏怒火高燃。
“嘉陵江風大浪急,我能不靠救援自己游上岸,你說,水性是不是很好?”
當然很好,沈梅君怒火更熾,逗自己很好玩嗎?忽想到傅府上下的人都說傅望舒不識水性,一下子呆愣住了。
“我五歲時曾掉進府裏的水池裏,差點淹死,後來,我就悄悄學游水。”傅望舒擱在幾案上的手抖地收緊。
沈梅君聽明白了,他在告訴她,此次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怒火瞬間消失,沈梅君關切地問道:“查出是什麽人幹的沒有?”
傅望舒沒有直接回答,說道:“小二和小三各人每月只得二十兩份例銀子,兩位少奶奶和明慧是十兩,二姨娘四兩,幾個人一分不用,一年也攢不到一千兩銀子,私炮坊的投入最少得五千兩銀子。”
沈梅君“啊”了一聲,又驚得捂住嘴。
一分不花也要攢上十來年,傅望平幾人當然不可能一分不花,兩位少奶奶也才進門一年不到。
“四少爺借給他們的?”傅望超同樣的份例,但是,他有個理家的母親,內宅每月那麽多開銷,相信傅太太中飽了不少私囊,傅望超是傅太太的心肝尖兒,跟她要銀子不是難事。
傅望舒點頭,沈梅君一陣哆嗦寒顫,驚得說不出話來。
傅望超在傅望舒走後,假裝好意借了銀子給傅望平兄弟倆,他算好傅望平兩人會搞出事,或者,配方不對弄出爆炸事件也是他操作的。他故意外出洗脫自己嫌疑,暗中又命人攔截傅望舒弄出翻船事件加害傅望舒。
傅望舒死了,傅家風雨飄搖,他于危機四伏中回來主持大局,不費吹灰之力便可頂替傅望舒把握住整個傅氏。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傅望舒難道每日都要這麽提高警惕生活嗎?沈梅君有些同情地看他,低聲問道:“聽說老太爺很喜歡你,讓老太爺主持着,把家産分了各立門戶行嗎?”
各立門戶沒有利益紛争,便沒有這些奪命謀位之舉。
傅望舒搖頭,沈梅君話說出口了也猛覺自己想的太天真。
傅望舒是傅老太爺孫子,那幾個也是他孫子,多疼傅望舒,不過是因為他比較争氣。
作為一家之主,傅老太爺肯定不希望傅家分崩離析,而船翻一事,想來找尋不到證據指證傅望超的。
無證無據,傅望舒提都不會和傅老太爺提。
沈梅君不知說什麽好,傅望舒也不說話,諾大的書房裏靜悄悄的,只聽得兩人低沉的心跳聲。
許久後,沈梅君吶吶問道:“以後怎麽辦?”
傅望舒漠然道:“不怎麽辦,小四奈何不了我,像這回,我落水後剛回到岸上,便命人把他誘騙進深山裏讓他回不了京城什麽也做不了。”
狂得真可以,自己白操心了,沈梅君暗暗撇嘴。
“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傅望舒突然問道。
他把鎖着帳冊的各個抽屜的鑰匙都交給自己,想來是不避着自己的,沈梅君也不遮掩,她有好多問題想請教傅望舒。
“我把這裏面的帳冊差不多都看過了,有些問題想請教大少爺。”
“說吧。”傅望舒很平靜,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沈梅君說出自己想不明白的那些疑問,傅望舒平時惜字如金,這時卻頗耐心,一一講解,遇到沈梅君有些迷糊的地方,還講了一些例子套進去分析。
沈梅君聽得着迷,兩人渾不覺時間過去,屋裏昏暗得眉眼都看不清了,秋夢過來點燭火,方把兩個人的說話打斷。
沈梅君想起傅望舒午膳還沒吃,滿心歉意,要道謝要致歉,卻不知如何說。
“大少爺,曾公子來了,在花廳等你。”秋夢道。
傅望舒哦了一聲,大踏步走了出去,飄忽的袍裾暗影在沈梅君心裏久久搖曳。
“我等了你兩個時辰,在和她做什麽?書房比卧房來事兒更有味?”曾凡見了傅望舒笑得見眉不見眼。
“你想到哪去了,我和她說生意場上的事。”傅望舒麽斜了他一眼,說了幾個時辰的話,一口水都沒記起喝,有些累有些渴,連着喝了幾杯茶,朝曾凡招手,徑自進了另一側起居室,歪倒到軟榻上。
“舟車勞頓趕回家來,飯也顧不上吃,話一說幾個時辰,你真不是喜歡上她?”曾凡拉了一張凳子在軟榻旁坐下,懷疑的眼神在傅望舒臉上打轉。
“我離京時,故意把日程本子留下,她拿去藏起來了。好聰明機敏的人,很……”很什麽傅望舒說不出來,心裏就是覺得沈梅君很好,跟她說話很舒服。
曾凡很了解傅望舒的一切,驚嘆道:“她怕萬一傅氏的事鬧大,那日程本子洩露太多機密會惹來禍事!好快的應變能力,對你對傅家也忠心。”
“嗯。”傅望舒滿意地點頭,“先前我只想着磨好她這把刀整頓內宅,現在看起來,光用在內宅太可惜了。”
“你想把她拉到商號去?那她可就走到人前了,往後你不娶她,她的閨聲也完了。”曾凡同情道,想起那日所見的那個粗衣布裙卻脊梁挺直的女子,心裏有些抽疼。
“什麽閨聲不閨聲,她要是沒遇到我,現在已是小四的玩物。”傅望舒不以為然。
好像是,曾凡沉默了,過了一會,問道:“望舒,你心中想娶什麽樣的女子為妻?”
想娶什麽樣的女子為妻?傅望舒在心中問自己,半晌後低聲道:“總之,不是她那樣的。”
***
傅老爺翌日帶着四姨娘五姨娘回來了,想來是躲在京城中,聽到老爹與兒子回來危機已化解了便回來了。
傅老太爺把他訓斥了一頓,要動家法給傅老太太攔住了,只得作罷。
下人們悄悄議論着,對傅老爺十分鄙視,流觞軒的人面上一聲不吭,神色裏卻十分驕傲。
看,我們大少爺一回來,天大的事便迎刃而解。
沈梅君有榮與焉,商號裏有很多事要處理,傅望舒每天回來得很晚,沈梅君連他的面都看不到,侍候筆墨的差使不用當的,每日只與流觞軒的人說說話,侍候母親,過得很是惬意。
轉眼間年關到了,傅府發家未到三代,尚沒有家生子,下人們在外面均有爹娘親人,過年這幾天卻是不得回家的,年前年後事兒太多,過完年才輪流着給衆下人休假。
雖是過年不得與家人團聚,下人們卻沒有不高興,過年有賞錢拿,據說初一那天去給府裏的主子拜年,主子的賞賜加起來一人能得約一兩銀子呢。
因有兩個少爺在牢裏關着,傅家這個年不是很鋪陳,不過,也是喜氣洋洋的,普通下人新做了一身衣裳,一件棉襖一雙棉鞋,女婢還另有一套銀頭面。一等丫鬟翻倍,頭面道飾更精致。
沈梅君在一等丫鬟的基礎上又再加厚一倍,得的是四身衣裳四件棉襖四雙棉鞋,料子比秋夢等人的還好,是主子才穿得到的流彩暗紋雲錦和撒花煙羅,頭面首飾是一套銀飾和一套珠飾。
以前在侯府比這好的衣物多的是,如今得了卻是天大的恩典,沈梅君又喜又悲傷,四套衣裳留了兩套顏色沉穩的,一套給母親,一套自已,另兩套包了起來去找青意,打算讓青意拿到外面當鋪當了銀子給她貼補家用。
第九回
駱青意呆呆癡癡倒在床上,見了沈梅君,眼睛再轉到她手上的包袱,淚水倏地流了出來。
沈梅君跟她同病相憐,也有些傷情,低聲道:“太太和老太太賞我的那兩件值錢,只不便拿出去當,這兩套你拿到外面去,如果你娘合身,就留一套給她,另一套拿去當了。”
又摸出二兩銀子一起遞給青意,這是這個月剛領的月銀,謝氏身體好了許多,聽說過年有賞銀,她估摸着用賞銀買藥足夠,便全部拿來給青意。
“梅君,謝謝你。”駱青意抹淚。
“說來說去,還是我要謝你。”沈梅君笑道,拉了青意下床,拿起梳子給她梳頭,道:“快些向高大娘告假,把東西給你娘他們送回去。”
駱青意哭道:“我跟高大娘告了假要出府片時了,只是,僅得這一件衣裳和五百文,家裏和我爹牢裏兩頭要用錢,怎得周全,正不知如何是好。”
沈梅君低嘆,傅府宴席上貴的菜式一個菜得十幾兩銀子,下人們卻為家計一文兩文錢省着愁着。
陪着駱青意出府門,跟門房說明包袱裏的衣裳是自己給駱青意的,沈梅君方回了流觞軒,進門後徑自進了自己西廂,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發呆。
傅老爺已經回府了,跟駱青意好的那個主子若是傅老爺,駱青意不會只有月例。
那個男人是尚在牢裏的傅望平或是傅望聲。
沈梅君想起駱青意傷痕密布的身體,想起她的困境,又想起那日街上所見清隽秀致的少年駱展鵬,再摸摸自己腰間的香囊,在心中惋惜嘆息不已。
沈梅君愣想着,忽想起駱青意言語間對傅望舒頗為傾慕,腦子裏一亮,霎地站了起來,雙手攥成拳頭,在房中來回踱步,咬了咬牙往傅望舒正房而去。
這日是年的最後一天,商號裏放假了,傅望舒沒出去應酬,到上房陪傅老太爺說話去了。沈梅君在暖閣裏和衆人人說話一直等着,傅望舒卻一直沒有回來。
團年晚膳沈梅君吃得心不在焉,扒了幾口便擱下飯碗,急匆匆回暖閣等傅望舒。
往日在家的經驗,明日初一起,男人要迎來送遠拜訪招待親友,更不得空。
秋夢侍候着傅望舒去大膳廳用膳又一起回來的,挑起門簾看到在炕邊坐着的沈梅君愣了一下,笑了笑退了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了。
門板吱呀閉合,燭火被房門閉合的微風吹得飄忽,傅望舒一身大紅織錦繡金束身錦袍,身材颀長,英挺貴氣,許是喝了酒,雙眸似睜非睜,臉上有微醺之色,神态慵懶,睇凝之間,冷漠的目光裏竟似有春水流淌。
屋裏的氣氛有些暖昧,傅望舒伸手去解大氅,沈梅君臉孔發紅,咬了咬唇走過去伸手幫他。
兩人離得太近,傅望舒鼻息裏有淡淡的酒意,熱意輕拂到沈梅君額上,帶起莫名的醺然。
沈梅君雙手發抖,手指一個失措,帶子給她弄成死結,沈梅君急了,越急越解不開,纖指更加抖顫。
傅望舒居高臨下看着纖長潔白的手指在自己脖頸邊忙活。
她要勾引自己,坐實姨娘的名份嗎?”
自己要不要順水推舟得了她,她很聰明,長得也不錯。
傅望舒看向沈梅君的臉,從下視的角度看去,沈梅君睫毛纖長濃密,像撲扇着的蝴蝶翅膀,軟軟的撓着人心,潔白的額頭上因着急急露汗意,在燭光裏泛着瑩潤的水光。
好白膩粉嫩的肌膚,摸上去不知是什麽感覺,傅望舒突然覺得自己身體有些熱。
傅望舒推開沈梅君,大步進了內室。
他拿出一把剪子,咔嚓一下剪斷帶子,也剪斷了剛起的那一點绮念。
沈梅君沒有跟進來,傅望舒無聲地笑了,心道算你聰明,若跟進來,傅府裏便不會再有你容身之地。
将身上的團花箭袖大紅束身錦袍脫掉,換了雪青廣袖休閑松身袍子,傅望舒走了出去。
“大少爺,梅君有一事相求。”沈梅君小聲道。
“什麽事?”不會是想求自己收她為姨娘吧?她難道就這點兒出息?傅望舒心中暗感失望。
“大少爺,我有一個好姐妹樣貌不俗性情極好,不知大少爺能否……能否收她做姨娘?”
自己誤會了,她剛才的讨好之舉,是為了幫她的好姐妹,她不只對自己無意,還想往自己身邊塞女人。
如果剛才是失望,這一會則是滔天的憤怒。
失落将隐隐約約的竅喜和期盼沖得無影無蹤,憤怒裏夾雜着委屈,還有不被理解的傷心,不被尊重的怨惱,種種情緒不可抑制地翻騰噴發。
傅望舒陰恻恻問道:“你想求我收你的姐妹做姨娘?”
沈梅君,你若敢說一聲是,我就把你辦了。
燭火閃爍了一下,像是給傅望舒渾身的寒氣吓得瑟索,沈梅君知道自己說錯了,不敢再說下去,話鋒一轉,道:“老太太賞我東西時問了一些大少爺房裏的事,奴婢故有剛才那話。”
見機得倒是很快,傅望舒怒火略淡,冷冰冰道:“我的女人必得是我的妻,也只會是我的妻,以後莫再提剛才那樣的話題。”
沈梅君有些讪然,小心地退了出去,傅望舒一腔怒火無處發洩,進屋又換了衣裳出門。
街道上小兒穿着新衣裳高興地跳着唱着,爆竹聲聲,傅望舒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清冷,走了幾個街道,不知不覺竟轉到冀國公府外。
“大過年的,你不在家中圍爐烤火膝下承歡?”曾凡驚呼,拍拍傅望舒肩膀,問道:“臉臭成這樣,誰給你氣受了?”
“沈梅君蹬鼻子上臉的,竟想給我塞姨娘。”
“她是聰明人,怎會做這樣的蠢事?”曾凡沉思,除夕裏他還得到父親祖父兄弟們面前應景,沒空陪傅望舒,喚來一個小厮領傅望舒到自己房中喝酒,他要去後堂彩衣娛親。
傅望舒更加郁悶,不去了,轉身就走。
兩人多年相交,不用客氣,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曾凡聳聳肩膀,在他背後叫道:“望舒,你若郁悶,把她辦了就舒暢了,再不然,到尋芳閣裏找一個幹淨的未破身的姐兒樂一樂。”
傅望舒嗤之以鼻,心裏卻更加煩躁,他方才那一刻,是真的想按倒沈梅君的。
曾凡在傅望舒走後,明知不是什麽大事,卻止不住得閑時便去想,正月初四這日上午稍得閑些,忙往傅府而來。
傅望舒不在府裏,沈梅君仆不仆妾不妾的,見有外男到來自是回避了,曾凡坐得一坐,欲待離開,卻有些心不甘。
略一思索,曾凡對秋夢道:“望舒托我買硯臺送沈姑娘,你把沈姑娘請來,我問問她喜歡什麽樣的。”
秋夢覺得不妥,然曾凡與傅望舒交情匪淺,便點頭應下,使春雲去請沈梅君。
沈梅君聽過曾凡的名字,也知他和傅望舒好得可以共穿一條褲子,驟見了他,暗暗驚奇,這樣一個人,怎麽與傅望舒成為好友的。
曾凡穿着亮麗的绛色錦袍,錦袍上繡着光彩鮮豔的花紋,腰間束着一條鑲滿各色寶石釘着黃金扣的帶子,臉上帶着痞子樣的調笑,配着好樣貌好身材,十足的纨绔公子一個。
曾凡見了她,不急着說話,對秋夢道:“這茶有些澀口,給我換一種。”
給他上的茶是新毛尖,他往日來了最愛喝的,秋夢知曾凡是欲支開自己,猶豫了一下應了聲好,走了出去。
秋夢的身影看不見了,曾凡壓低聲音對沈梅君道:“你看着聰明,怎地卻做糊塗事,望舒房中的事,哪是你能過問的,以後那樣的傻話切莫說了。”
他的言語很熟絡,關切愛護之意甚明,沈梅君愣住,明明不認識他是第一次相見,他怎麽這麽關心自己?
曾凡見她呆怔,想那日街上初見,她分明睿敏精幹,怎地這會又一副傻樣兒,忍不住又囑了句,道:“望舒有些左性,不想納妾,你嫁給他作正室大約有些難度,目前雖生活安定,還宜想想長久之計。”
沈梅君嗯了一聲,看曾凡,曾凡關切地看她,雙眸明澈,哪分半分纨绔之色,只是一個穩重親切的大哥哥。
曾凡見她應下,安撫地笑了笑,道:“回去吧。”
這人看來不錯,一身價值不菲的衣袍表明了,他家非富即貴,富貴人家互送丫鬟美人的不少,沈梅君想求他收了青意,又不知他家裏妻妾幾個,妻妾是否易與之人,況沒和青意說過,也不知青意願不願意,一時愣愣看曾凡,腳步不動。
“怎麽啦?”曾凡不自覺放柔了聲音。
“我那個姐妹家裏很窮,日子過得很苦。”沈梅君澀聲道。
原來是為了幫人才說出不合時宜的話,曾凡失笑,探手入懷摸了摸,正月裏應酬交際多,身上帶的銀子不少,把錢袋拿了出來遞給沈梅君,道:“這個你拿給她,有路子走還是不要想什麽作妾當姨娘,嫁個老實忠厚的漢子,苦些累些一夫一妻,總好過大宅裏勾心鬥角。”
是這個理兒,有路子走誰願作賤自己,沈梅君感激不已再三道謝,饒是曾凡厚臉皮,也聽得臉孔有些發紅。
沈梅君拿着錢袋,高高興興去找駱青意。
第十回
“這不大好吧,我與他素昧平生。”駱青意聽沈梅君說了來意後,既高興又不安。
“沒什麽,等你弟弟有出息了入仕了,再把錢加倍還人家就是。”沈梅君笑道。有句話她沒說,這銀子對駱家是生存救命錢,對曾凡來說,不過青樓裏一頓花酒。
只能如此了,駱青意點頭,拉開錢袋帶子。
錢袋裏有大約八兩碎銀子,還有一張銀票,駱青意展開看,臉上變了顏色。”梅君,你看。”
那是一張面值二百兩的銀票,沈梅君接過錢袋子時心中掂量過,估摸着不出十兩銀子,方道謝接過的,眼下見竟這麽多,一時間也愣住了。
即便世家公子,不是傅望舒那樣當家作主的,手上也不會很從容,這二百兩銀子大約是曾凡的全副身家。
“梅君,咱們還給曾公子吧。”駱青意道。
沈梅君贊同,把碎銀遞給青意,銀票放回錢袋子,道:“等曾公子過來找大少爺時,我拿還給他,這幾兩銀子咱們留下。”
沈梅君等了許多日,曾凡一直沒來,她不知曾凡有沒有和傅望舒說過,亦不便托傅望舒轉交,只能慢慢等着。
元宵過後,傅府裏的下人陸續得到出府家去的機會,駱青意也得了一天回家的假,晚上回來後到流觞軒來找沈梅君。
她帶了她母親自做的兩塊山楂糕來給沈梅君吃,還有駱展鵬自已畫的一幅畫。
“我弟弟很感激你,家裏窮買不起禮物,畫一幅畫聊表謝意。”
沈梅君笑着打開畫卷,一時間愣住了。
畫上是一個荊釵布裙的女子,站在青石板街道上,背後是商品琳琅的商鋪,身側走着華衣麗裝的行人,女子如繁華喧鬧的塵世裏一抹透明潔白的初雪,錦繡千帆過,遺世人獨立。
這是與駱展鵬相遇那一日的自己,沈梅君愣看了許久,贊道:“你弟弟畫得真好,以後定有出息的。”
“那是。”駱青意驕傲地昂頭,道:“我弟弟說,明年十三歲能下場就要下場參加秀才考試。”
“好樣的。”沈梅君由衷地佩服。
兩人聊起駱展鵬,駱青意滔滔不絕,沈梅君想起那個瘦弱剛毅的與青年人争搶錢袋子不放手的少年,不自覺地笑了,用心聽着駱青意說駱展鵬的一切。
駱青意走後,沈梅君看着畫中的自己,為駱展鵬的才華嘆息。
駱展鵬要從科舉上謀出路,只怕不易。
謝氏的身體越來越好,精神足了,侯府夫人的架子更重了,雙莺眉眼恭色稍差一些便挨她訓斥,給罵得悄悄哭了好幾回,沈梅君只得讓雙莺做灑掃洗衣煮飯等事,貼身服侍吃食盥漱等事全部自己做。
偏傅望舒這陣子在家時間比較多,經常喚沈梅君進書房,或是給她看帳冊,或是講營商之道給她聽,有時也考問她一些問題,兩人時常說得渾然忘我,未免侍候不周,謝氏便發脾氣,滴淚訴說以前在侯府的風光。
沈梅君五內郁結,這日從書房回西廂,見謝氏又在訓雙莺,把雙莺罵得淚水漣漣,忙揮手讓雙莺退下,小聲勸道:“娘,雙莺是傅家的人,連大少爺這個正經主子都鮮少罵她,咱們對她客氣些好。”
“我對她夠客氣了。”謝氏拔高嗓子,道:“你看,給我布菜夾得那麽慢,漱口水偏涼了,膳後我洗手後,她半天才遞上來毛巾……往日家裏的人這麽樣,早給我打發出府了。”
往日吃一餐飯四個大丫鬟服侍,廊下還一堆婆子聽命,如今卻只得雙莺一個怎相比?沈梅君忍無可忍,沉着臉道:“娘,咱們如今寄人籬下,與雙莺是一樣的身份。”
女兒一慣的低眉順眼小心着意奉承,謝氏突遭冷臉,怔住了,呆看沈梅君一會,啊地一聲捧着頭暈倒過去。
“娘。”沈梅君急得哭起來,搖了半晌,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許久謝氏方醒過來,醒來後卻又不清醒了,怔怔忡忡坐着,眼珠子木呆呆的動也不動。
沈梅君悔之不疊,雙莺在外面聽到沈梅君的哭聲進來,也難受不已,哭道:“沈姑娘,我照看着,你快去請大夫。”
謝氏原先被趕出侯府受打擊過重就有怔忡之症,這是舊病複發了,大夫診過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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