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美國之行之熟悉的味道

行歌傑米一齊看向龍雅。

誠然，行歌現在的技術是渣到不能再渣，之前說了要開始練，到頭來也因為各種事情耽擱了。後來因為扭傷了腳還過了一段無所事事的日子，想起來真是着實頹廢。不過好歹她一顆陽光向上的心未變，不然也不會來美國。

在放棄的地方重新開始，在停下的地方再次起步。

龍雅說，傑米的技術比不上他卻是比行歌強，而她現在和自己打又太不夠檔次，于是就找來傑米與她練習。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又再次默契地看向越前龍雅這個無良人士。可惜無良人士臉皮太厚，對于他們眼神中的殺氣視而不見。

話雖然難聽了些，但行歌能理解龍雅的意思。

她不是零基礎的新手，自然不需要沒日沒夜地練習揮拍，練習擊球。不是說這些基礎不需要練習，即便是世界一流的高手，也不可以忽視基礎的不斷練習和穩固。但她現在的重點不應該放在這裏，而是感覺。是一種球感，也是一種手感，或者說心的感覺。她放下球拍太久了，也許時間只是短短幾年，但對于一個她來說，不僅是肌肉失去了記憶，更是心失去了方向。

那些揮拍的記憶仿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流淌汗水為比賽而戰的經歷似乎也變得不真實起來。雖然那其實并不是真正的比賽，也許只是同樣無良的武士南次郎在逗弄自己的寶貝女兒，但是，結論就是，行歌已走得太遠——在一條沒有網球的道路上。

而越前龍雅想做的，就是把她拉回來，從身到心。

所以，他找來一個人幫助她。

開始練習後，行歌發現，說傑米的技術不怎麽樣，實在是越前龍雅太貶低對方了。她雖然自己的實力不咋滴，但眼光還是毒辣辣地準。這哪裏叫不咋滴，分明就是很咋地好不好！

行歌呼吸開始加重了，傑米雖然看起來瘦弱，但力氣卻是出奇的重。她覺得對方的力氣大概趕上桃城全力時的程度。除了力氣之外，傑米的速度也是驚人地快。他習慣用小碎步的腳法，這讓她想起龍馬。既然對方用的是小碎步，那就還可以證明一點，就是傑米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在對手動作之前判斷出對方的方向。

行歌完全被牽制住了。

更可惡的是，她知道傑米并沒有拿出真正實力。對于他來說，這場比賽也許只是一場兒戲，但對于行歌來說，卻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知道如何是一回事，親身體驗一遍是另一回事。

比賽最終以“1-6”結束，她自嘲地想，好歹贏了一局不是嗎。

傑米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brilliant！good！lucky girl！”傑米激動地跑過來，一副極其驚喜的表情贊嘆着。

行歌被誇得一愣一愣的，轉頭一看，龍雅笑着拍了拍傑米的肩，說：“夠了夠了。”

看得她莫名其妙的。

龍雅無奈聳了下肩，“這家夥是個怪人。我之前和他說過你很久不打球了，他就很感興趣，主動提出幫你找手感。偶爾會發下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發什麽瘋。不過估計是覺得你很棒的意思吧。”

行歌很想翻白眼，但顧忌着不知是誰警告過她的“白眼翻多了就會翻不回來”的可能，她就生生忍住了。她想了想，用日語說道：“我很棒？他沒問題吧？”

傑米茫然地看看兩人。

龍雅扯笑了一聲，用口型說：“相信我。”

一場比賽耗去了竹內行歌大半精力，結束後時間卻還很早。傑米還要上課于是先離開了，剩下這兩人慢慢地往公寓走。

“我以後不會每天都要和他打比賽吧？”

龍雅點了下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行歌無語了一下，說：“是不是真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的實力，你還說傑米很弱，明明我就是個被秒殺的命啊。”

龍雅突然停下了腳步，連帶着她也停下來，不解地望向他。

龍雅的表情看不出所以然，只是他一雙眼睛望進行歌雙眸中，帶着一絲認真的意味，然後問“你在害怕什麽，行歌？”

你在害怕什麽？

竹內行歌對這個問題感到措手不及。

我在害怕什麽？

原來我正在害怕着些什麽嗎？

她這樣想的，面上卻是愣愣不知下一步該說什麽 。

誠然，她的實力是不如以前了，她的“天才”之名也在慢慢消失了，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怕什麽。她覺得自己本能中大概是什麽都不怕的，她怕老鼠怕天黑怕打雷，但她知道這不是龍雅口中所指。

“我怕什麽？”她問。

龍雅沉默地頂了她許久，才說：“你害怕你自己。”

“……”

“你害怕自己不能回到過去。小時候你是一個天才，是一個有運動天賦的人，你的追尋之路天生就要比別人短一大截——只要你肯努力。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你放棄了。但是現在，你想要重新開始，卻害怕自己已經來不及像從前那樣。”

行歌腦袋放空地站在原地，有一瞬間她看着龍雅的雙眸想，嘿，怎麽又被你這家夥看穿了。心思被別人說出來的感覺真是不好。

可是下一個瞬間她卻想，自己真的是在害怕着自己嗎。

她正苦惱着呢，卻感到一只手貼了過來，置于她頭頂，使勁搓揉了幾下——是龍雅。

“可是你又不是要回到過去，時間過去了就回不去了，你已經長大了自然要往前看。你要做的是不斷變強，而不是回到從前。你長大了，行歌。”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行歌說：你長大了。

她好像沒有想通又好像想通了。

兩人回到公寓，時間還早，先沖了個涼，然後坐在電腦前讨論訓練方案的事。

“你的意思是說，我每天都得被他虐一遍？！”行歌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問道。

龍雅自若地點頭，“嗯，如果他有時間的話，一天虐幾遍也是可能的。”

“……虐你妹啊虐。”你敢不敢說得再不心虛一點。

龍雅點頭，“嗯，就是虐我妹。”

“……”

被虐其實沒什麽，行歌其實也聽習慣被虐的——被越前南次郎。想當年…哎，好漢不提當年勇。那她究竟在糾結什麽呢。好吧，愛面子如她，怎麽能接受第一次見面就給對方留下一個“被虐”的形象呢！不可以！！

只是，反對當然是無效的。

再說，用龍雅的話來說：“人家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傑米很早以前就想見你——從聽說你贏過我之後。”

行歌，“……你是故意的吧。”

“謝謝。”

一個上午的時間，行歌表示下午還要訓練，說死也不打算出門。她賴在床上刷了幾個鐘的網頁。而由于龍雅自知大廚對自己充滿了怨念，逼她做頓午飯沒準還得擔心有沒有投毒，于是他很自覺地出門打包——這回不是高級垃圾食品了。

他回來的時候，行歌正在跟跡部大爺通電話。他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她的大嗓門。

“你妹的跡部景吾——你敢不敢更華麗一些，你敢不敢更惡劣些——！”

等他進來，關上門，放下東西，走到行歌房間門口。就看見她仰躺在床上，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握拳在空中定格在打出去的位置。雖然看不全她的臉，但從語氣中可以聽出，她正處于極度不爽的狀态。

這…又有人惹到她了？

行歌發現龍雅回來了，用手指了指廚房，意思是“快準備吃飯”，又摸了摸肚子，意思是“餓死了”。龍雅原地無語了一陣，去整理打包回來的食物了。

行歌這頭還憤怒着，“認識多年，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麽沒有良心的人，跡部景吾同學。”

那頭跡部的聲音帶着些慵懶，說：“嗯，你才發現真是可惜了。”

嚓——

跡部景吾你不僅越來越惡劣，連臉皮也越來越厚了。由于被虐方案實在令她不爽，憤怒之下她也忘記了時差問題，給遠在大洋彼岸的跡部景吾撥通了電話。她還在想着這人怎麽這麽久也不接電話啊，就響起了那頭一副暴躁的聲音，“誰？說話！”

行歌頓了頓，意識到了時差問題。

但竹內行歌是什麽人，她是被越前龍雅抹黑了的人，充分地繼承了龍雅厚臉皮的優良品德。

于是她也就愣了一秒，然後很鎮定地說：“嗨，跡部，想我了嗎。”

那頭跡部沉默良久，很是低沉地說道：“要我告訴你時差兩個字怎麽寫嗎……”

行歌繼續淡定道：“哦，不需要了。”

“什麽事，說。”

行歌不動聲色地勾起了嘴角，打擾大爺睡覺的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

接下來，她就将越前龍雅給自己定的一系列慘無人道的訓練方案講給了跡部聽，企圖喚起他一絲同情心。沒準對方看在他們同窗多年的份上，還能出面跟龍雅說說，求個情啥的。哈哈…行歌幹笑。

只是，沒想到的是，同情心沒有，幸災樂禍和火上澆油卻是大大的有。

于是，就出現了龍雅進門時發生的那一幕。

憤憤地挂斷了電話，行歌從床上蹦起來，走向客廳。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這讓她大吃一驚，而食物竟然還是壽司。更令人稱奇的是，她看到了垃圾桶裏的包裝袋，是一個分外眼熟的壽司店。

越前龍雅坐在餐桌一頭，手撐着腦袋懶懶地看過來，說：“我沒記錯吧？”

他沒記錯，行歌很肯定。

她還是一個人住在美國的時候，偶爾會與龍雅聯系。開心時不開心時，受挫時，無聊時。有一次就是她給龍雅打電話，那人正在比賽休息時間。她起初也不知道，只是很激動地給他分享自己的心情。她說自己找到了一家很好吃很正宗的壽司店，就在公寓樓下的一家小店。因為那家店太小位置又很隐蔽，所以從前沒有發現。而開店的是一個日本人，她以後還可以去練練日語，不然等以後回國了連話都不會講了。

龍雅那時候靜靜地聽着，在她說到激動的時候會輕笑兩聲。等她說完了，他一直沒說覺得有些奇怪，正要問，就聽到那頭有人對龍雅說“喂，還打不打啊！”，聽聲音很急很兇。然後就聽見龍雅說“不打了，打電話。”

她萬萬沒想到，龍雅還記得這家店，能找到這家店，在今天又将這裏的壽司擺在了餐桌上。行歌的驚訝是顯而易見的，她微微張開嘴，掃過餐桌上的五顏六色後，望向龍雅。

那人手撐着腦袋，姿勢很慵懶。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shirt，再普通不過的打扮。而他的額上，不知是不是因為下樓走了一趟，似乎有一層薄汗。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他的一雙眼睛。明明是與龍馬一樣的貓眼，龍馬給她的感覺永遠是可愛或傲嬌，而龍雅那雙眼睛，卻總是帶着侵略性與攻擊性，仿佛一眼就可以看進你的內心深處。

他懶懶得問她：“我沒記錯吧？”

而行歌站在幾步外，沒有開口。但是，她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內心某一處，在這一刻，似乎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壽司還是兩年前的味道，大概主廚的人也沒有換。

兩個運動後饑腸辘辘的人，很快就将餐桌一掃而光。行歌自告奮勇地整理殘骸，事後他們休息消化了一陣，各自回房間午睡。

原定的下午計劃應該是行歌的加強聯系。

她正睡着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在敲門。醒來後開門，門外是穿戴整齊的越前龍雅，與行歌的睡眼惺忪形成鮮明對比，這人看起來精神倍加，一點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行歌剛想問“你是不是剛從外面回來。”

龍雅就開口了，“換衣服，我們去接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