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076】你有心事嗎

默克多的中心教堂是奧羅拉國的第二大教堂。

整體建築高大，哥特風格，威嚴壯觀。

到達教堂下面以後，少年呼出一口氣，擦了把汗，對旁邊送他過來的兩人微笑道：“謝謝。”

“不客氣，”其中名叫戴爾的那名男子擺擺手，“兩塊銀幣就夠了。”

特洛伊：“……那個……我沒有銀幣。”

“銅幣也行，二十。”

“沒有銅幣……”

戴爾和維森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問道：“那你有什麽？”

特·凡爾賽·洛伊：“只有金幣。”

“……”

那兩人走後，少年擡眸望着這棟高大的建築，深呼吸一口氣以後，擡步走了進去。

他來這裏，只是想禱告一番，再見一個人。

教堂很大，每天人來人往，很多人都在這裏禱告。

身穿神父長服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輕，棕色秀發微卷，慵懶地披在肩上，眉目溫柔，五官俊秀，唇角總勾勒着淡淡的微笑。

他正在溫柔地和前來禱告的人說話，聊天，那對眼眸波瀾不驚，就像一灘溫暖的泉水，泛着柔和的光澤。

特洛伊見過這位神父。

在第三次重生，失手殺死了芬妮以後。

那一次事件，讓少年終于嘗到了名叫做後悔的澀果。

他對斯諾克的嫉妒恨意，在無形中，傷害到了很多人。

芬妮甚至慘死，被自己親手穿心。

那段日子，女孩死前的樣子，她父母的眼神，還有斯諾克仿佛地獄修羅一樣的憎恨。

都是特洛伊午夜逃不開的夢魇。

直到後來——他遇見了神父。

少年終于在對方溫柔的話語裏，好好睡了一覺。

中心教堂裏這位偉大的神父——艾維基·科諾。

伸出手将在教堂裏忏悔和禱告的少年拉出了層層的噩夢。

雖僅僅一面之緣，也僅僅是神父對禱告者最尋常的安慰。

可特洛伊還是對他心存感激。

“你好像很難過。”

“……是的，先生。”

“你在忏悔什麽嗎？”

“我害死了三條人命，一個人我親手所殺，另外兩人因我而死。”

特洛伊自大高傲，看不起平民，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親手殺死無辜的人。

“神父大人……”少年顫抖道：“我很後悔，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別害怕，小先生。”男人低沉溫和的聲音在特洛伊耳邊響起：“你親手所殺之人，死前是否憎惡着你？”

“……沒有，她、她真的很善良。”所以才更加後悔。

“因你而死的呢？”

“他們在詛咒我。”特洛伊道：“他們讓我下地獄。”

“恨意，是一切負面情緒的極點。你現在，是真心的忏悔，還是因為那些詛咒而害怕呢？”

特洛伊忽然說不上來，也許是忏悔，也許是害怕，又或者，兩樣都有。

但靜下心，認真地聆聽在心房回響的聲音。

少年卻發現，他并不害怕下地獄。

他只是難過，沉浸在罪業和鮮血的後悔中，被那些荊棘緊緊纏繞，陷入泥潭，無法掙脫分毫。

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心口。

少年頓了頓，垂眸看向那裏，耳邊響起男人如泉水般流淌的溫潤之聲，帶着莫名令人安心的語調：“小先生，也許這世間有着絕對不會被饒恕的罪孽，但請相信，我們所信奉的神明曾說，有着忏悔之心的孩子，已經擁有被寬恕的希望了，死去的孩子并不恨你，這說明她實際上也不希望你沉寂在永遠的後悔中。”

——“只是，即便她選擇寬恕，也請您不要忘記這種後悔的感覺。”

“它會永遠提醒你，在未來選擇的道路上，到底，該如何走。”

神父是記憶中的模樣。

特洛伊站在門口，靜靜看着他。

這算是少年這一世第一次見到男人。

神父送走了一位禱告者，而後轉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特洛伊，笑了笑，也許一眼就看出他沒有禱告的意圖，于是溫柔問着他：“小先生是從哪裏來的？”

特洛伊道：“斯坦諾爾，我正在旅行中。”

“那接下來要去哪裏？”

“……”

特洛伊發現好像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會問他這個問題。

——接下來要去哪裏。

但事實上，他還是這麽漫無目的地靜靜走着。

“到處看看吧。”少年道。

神父似乎看出他的迷茫，笑了笑，指着教堂旁邊的椅子道：“有沒有興趣坐下來聊聊？”

特洛伊眸色微亮，道：“好。”

教堂裏此刻的人并不多。

坐下以後，空氣中顯得有幾分安靜。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小先生。”神父微笑着道：“是有什麽心事麽？”

特洛伊本沒有什麽事情想說，他只是想來看看艾維基。

但聽神父這麽一問，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一直有個心事壓在心頭。